第256章 两次试探,这盆花里有冤魂-《官场:我真不想当卷王!》

  休息室里,空气安静得能听见水珠从盆底滴落,砸在脸盆里的声音,一滴,一滴,像是某种缓慢而固执的倒计时。

  陈森林的问题,没有温度,也没有情绪,像一把外科手术刀,精准地悬停在江澈最脆弱的神经上。

  是谁教你,这么写的?

  这个问题,不是在问“谁”,而是在问“你,怎么敢”。

  江澈感觉自己的后心,瞬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维持着俯身的姿态,双手还扶着那个湿淋淋的旧花盆,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像一个被当场抓获的盗墓贼,正抱着刚出土的文物,不知所措。

  他内心那个穿着海绵宝宝睡裤的小人,已经不是在抱头打滚了,而是直接原地躺平,双眼无神,嘴里开始碎碎念:“完了,这下真完了。猜对了是揣摩上意,猜错了是乱臣贼子。早知道就写三千字彩虹屁,歌颂一下主任的养花情操,再附上一百种兰花的不同死法,至少死得比较有科学精神……”

  脑海里,那冰冷的机械音如约而至,并且带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亢奋。

  【警告!警告!宿主已触发终极BOSS的“真心话大冒险”环节!当前环境危险等级:灭顶之灾!】

  【系统正在紧急演算生路……演算失败!失败原因:对方段位过高,您的摸鱼技巧在其面前如同班门弄斧。】

  【系统善意建议:宿主可立刻跪下,抱住主任大腿,声泪俱下地坦白自己重生者的身份,并表示愿意用未来五十年的全部业余时间,为主任的兰花谱写一部百万字的史诗。或有万一之生机。】

  “我谱你个大头鬼!”江澈在心里咆哮。

  他缓缓地,直起了身。

  他没有去看陈森林的眼睛,而是做了一个让任何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他伸出手指,轻轻沾了一点从盆底渗出的、浑浊的水,然后,将指尖凑到鼻尖,闻了闻。

  那动作,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中医,在品尝一味药的成色。

  “不是谁教的。”

  江澈的声音很平,甚至带着几分朴实的困惑,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在认真研究养花技巧的年轻人。

  “是这盆花教的。”

  他抬起头,目光第一次,没有闪躲,直视着陈森林那双藏在镜片后的、深不见底的眼睛。

  “我昨天晚上查了很多资料,都在说‘换盆’的好处,见效快,能彻底根除病灶。我也觉得,这盆花已经这样了,不破不立,砸了旧盆换新土,可能是唯一的办法。”

  他先是承认了自己看到了“换盆”这条路,并且一度认可。这是在向陈森林坦白:我看到了你学生走的那条路。

  陈森林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但是,”江澈话锋一转,目光重新落回那盆半死不活的鬼兰上,语气里多了一丝近乎于怜悯的复杂情绪,“我把它从角落里端出来的时候,碰到了它这些干枯的根。它们虽然又干又脆,但还连在土里。我就在想,如果一株植物,连它的根都还想抓住最后一点旧土,那它自己,可能也并不想被那么粗暴地对待。”

  “砸碎一个花盆很容易,可万一,它留恋的不是那点土,就是那个旧盆呢?”

  “所以我在报告里写,‘换盆法’是一场豪赌。赌的是花没了旧盆也能活。可万一它不想活了呢?那我们不是救它,是逼它。而‘浸盆法’,虽然慢,虽然麻烦,但至少,我们尊重了它想留在旧盆里的意愿。我们只是给它水,给它时间,让它自己选,是活,还是死。”

  他说完了。

  一番话,每一个字说的都是花,可每一个字,又都像在说人。

  他在回答陈森林的问题:我之所以这么写,不是因为谁教了我,而是因为我选择了你这条路。我理解了许知远的“换盆”,但我最终,选择了你的“浸盆”。

  这是一种更高明的效忠。

  它超越了简单的站队,上升到了一种理念上的认同。

  休息室里,陷入了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那盆鬼兰,在水盆里安静地立着,像一座小小的、沉默的孤岛。

  江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最后的审判,就在这一刻。

  许久,陈森林终于动了。

  他没有评价江澈的话,也没有再看那份报告。他只是迈开脚步,缓缓走到江澈身边,和他并肩站在一起,低头,看着水盆里的那盆花。

  “水温不对。”

  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平铺直叙。

  “太凉了。细胞在低温下活性降低,不利于水分吸收。”

  江澈愣住了。

  “下次,”陈森林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用三十七度的温水。跟体温一样。”

  说完,他便转过身,径直走出了休息室,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江澈站在原地,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三十七度。

  跟体温一样。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在这一瞬间被抽干了。他扶着茶几的边缘,缓缓坐倒在椅子上,额角的冷汗,终于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他赌赢了。

  陈森林用一个园艺的细节,给了他最终的答案。他不仅接纳了江澈的“浸盆法”,甚至还给出了更具体的、带着某种亲近意味的指导。

  用你的体温,去暖那颗冰冷的心。

  这盆花,从今天起,才算真正地,交到了江澈手上。

  ……

  江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那盆花从水里捞出来,又是怎么魂不守舍地走回自己座位的。

  他只知道,当他坐下的那一刻,整个办公室几十道目光,像退潮一样,齐刷刷地收了回去,只留下一片更加诡异的、混合着敬畏与疏离的安静。

  他“皇家花匠”、“兰贵人”的身份,经过今天这番“入室浸盆”的仪式,算是彻底坐实了。

  电脑右下角,刘敏的头像又在闪动。

  【水温如何?圣心可暖?】

  江澈扯了扯嘴角,回了两个字:【滚。】

  他关掉聊天框,瘫在椅子上,感觉自己比上一世连续加了七天班还要累。他只想现在立刻下班,回家,把自己扔进冰箱里冷静一下。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不是陈森林,而是行政处的一个小干事,抱着一个半人高的纸箱走了进来。

  “请问,哪位是江澈江科长?”

  江澈有气无力地举了举手。

  “江科长,这是王翰副处长托我们转交给您的私人物品。”小干事说着,将那个沉甸甸的纸箱放在了江澈旁边的空地上。

  办公室里,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王翰?那个已经被纪委带走,注定要在牢里安度晚年的王翰?他居然还有东西要转交给江澈?

  江澈也愣住了。他跟王翰之间,除了你死我活的仇恨,还能有什么私人物品?

  他狐疑地打开纸箱。

  里面没有金条,没有存折,也没有什么威胁信。满满一箱,全都是书。

  《明史》、《资治通鉴》、《二十四史精华》……全是些厚得能砸死人的大部头。

  而在最上面,还放着一本摊开的笔记本,上面是王翰那手龙飞凤舞的字。

  “江老弟,我栽了,心服口服。这些书,是我半辈子心血,留在这里也是蒙尘,送给你,或许还有用。你比我更懂历史,也比我……更适合留在这里。”

  落款是:王翰,绝笔。

  江澈看着那两个字,心里五味杂陈。

  这哪里是送书,这是一份最后的、带着血腥味的投名状。王翰在用这种方式,向所有人宣告:我的人,我的资源,我的一切,都由江澈继承了。

  办公室里的空气,彻底凝固了。

  如果说之前江澈只是“兰贵人”,那现在,他已经是一脚踏进了“东宫”的准太子。

  江澈叹了口气,认命地准备把这些烫手的山芋收起来。

  就在他拿起那本摊开的笔记本时,一张小小的、对折的纸条,从笔记本的夹页里,飘飘悠悠地,落了下来。

  纸条不是王翰写的,那上面的字迹,工整,干净,带着一种偏执的、刻入骨髓的洁癖。

  江澈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认得这个字迹。

  是许知远的。

  他迅速捡起纸条,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短促而冰冷的话,像一句来自地狱的警告。

  【他看的,从来不是花。】

  【他看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