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高考-《快穿之我是时空管理员》

  队部仓库那场火药味十足的冲突,最终在孙副主任的厉声喝止下暂时平息。人被带走了,单据和账本也被收了上去。但弥漫在小沟村的紧张空气,却如同暴风雨前的低压,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刘有田和王铁柱撕破了脸皮,这场查账,无论结果如何,都意味着小沟村维持了多年的权力格局,即将迎来一场剧变。

  刘土豆把自己关在那间冰冷的土屋里。桌上摊开的不是几何题,而是那本代数课本。肖雯雯娟秀的字迹清晰标注着一个简单的线性方程组例题解法。他的目光却穿透了纸页,落在虚空中。王铁柱那张强作镇定的脸,仓库角落里分量不足的麻袋,老农手中那个被当作“证据”的小烂洋芋,还有孙副主任进来时王铁柱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怨毒……无数画面碎片在脑海中激烈碰撞。

  胸口的疤痕隐隐传来一丝微弱的灼热感,像一块冰冷的烙铁被短暂唤醒。这一次,没有蓝光射出,没有解题步骤浮现。但一种奇异的、冰冷的、仿佛来自肖雯雯的绝对理性,却如同冰泉般注入他混乱的思绪。愤怒和焦虑被迅速剥离,只剩下纯粹的逻辑链条。

  粮食……时间……数量……损耗……出入库单据……

  这些散乱的点,如同代数题中那些待解的未知数。它们之间,必然存在某种联系,某种可以用数字捕捉到的规律!

  他猛地抓起一支铅笔,翻到课本最后空白页,开始疯狂地罗列。凭借惊人的记忆力和连日来被蓝光点拨后强化的逻辑思维,他将自己偷偷观察到的、从老农口中听到的、以及平时在村里留意到的关于仓库粮食的零散信息,一条条列了出来:

  ? 时间点A: 去年冬储洋芋入库,单据重量:X斤。

  ? 时间点B: 年前第一次分给三队,损耗记录:Y斤(理由:鼠害、冻坏)。

  ? 实际分到三队重量: Z斤(据老农回忆明显少于X-Y)。

  ? 时间点C: 上个月玉米种入库,单据重量:M斤。

  ? 时间点D: 几天前分给三队,损耗记录:N斤(理由:虫蛀、运输)。

  ? 实际分到三队重量: P斤(被刘有田当场抓包,远少于M-N)。

  ? 已知: 仓库老鼠确实存在,但往年损耗远低于今年。虫蛀情况类似。王铁柱每次“清点”或“处理损耗”,都只带特定几个民兵(刘土豆写下了那几个名字)。

  ? 疑点: 损耗记录的时间点与王铁柱家或那几个民兵家里出现额外口粮/改善伙食的时间,似乎存在模糊的对应?还有王铁柱最近偷偷托人从公社带回来的那瓶好酒……

  没有确凿证据,只有零散的观察和基于常识的怀疑。但刘土豆的笔尖在纸页上飞快地移动着,将一个个时间点、重量数字、人名用线条连接起来。他试图模仿肖雯雯讲过的“统计规律”、“异常值分析”这些陌生的词汇。数字不会说谎!如果损耗是真实的,其波动应该在合理范围内。但王铁柱经手的几次,损耗率(Y/X, N/M)高得离谱!且每次高损耗后,与他亲近的几个人,生活水平都有异常提升!

  一个模糊但指向性极强的“函数关系”在草稿纸上逐渐成形。这根本不是什么损耗!这是一次次有预谋的盗窃!盗窃的量,就是单据重量减去损耗记录重量,再减去实际分到村民手里的重量!那个差值,就是被私吞的数字!

  刘土豆的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发现真相的、冰冷的兴奋!知识!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它像一把精准的解剖刀,剥开了谎言和假账的伪装!

  就在他激动地想要冲出小屋,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叔叔时,门外传来了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还有压抑的抽泣声。

  门被猛地推开,寒风灌入。王大壮红着眼眶,脸上还带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站在门口,手里死死攥着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他父亲王瘸子跟在后面,脸色灰败,又气又急。

  “土……土豆哥!” 王大壮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豁出去的决绝,“俺……俺爹不让俺去问……可俺不甘心!你看看这个!这是俺托人从公社抄来的!俺就想问问,这上面写的‘生产队推荐证明’,到底是啥?咋个开发?是不是……是不是王队长点头了就行?” 他把那张抄来的高考报名要求递到刘土豆面前,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刘土豆接过那张歪歪扭扭写着字的纸,目光扫过“政治面貌清白”、“生产队推荐证明”、“贫下中农身份证明”这几行字,又看向王大壮脸上的巴掌印和他父亲绝望的眼神。一股更深的寒意涌上心头。

  王铁柱!又是他!他不仅贪村里的粮食,还想掐断所有可能飞出去的翅膀!王大壮想报名?开证明?王铁柱怎么可能点头!他甚至会以此为要挟,继续打击叔叔刘有田!

  胸口的疤痕猛地一跳!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刘土豆的心头。不能等了!王铁柱就是盘踞在小沟村头顶最大的毒蛇!不打掉他,不仅叔叔要完,王大壮没希望,连他自己……恐怕也永远等不到肖老师回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大壮,你信俺不?” 刘土豆的声音异常平静,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决断。

  王大壮愣了一下,看着刘土豆眼中那陌生的、令人心悸的锐利光芒,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好!” 刘土豆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如刀锋,“你爹打你,是怕你惹祸。但有些祸,不是躲就能躲掉的!王铁柱,他蹦跶不了几天了!” 他猛地抓起桌上那张写满了时间、数字、人名和逻辑推演的草稿纸,“你跟我来!去队部!找孙副主任!找刘支书!”

  “土豆!你疯了!” 王瘸子惊恐地想拉住儿子。

  “爹!” 王大壮却猛地挣开了父亲的手,他看向刘土豆手中那张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纸,虽然看不懂那些符号和数字,但他看到了刘土豆眼中那种破釜沉舟的火焰!那是他从未有过的勇气!他咬了咬牙,“俺……俺跟你去!”

  刘土豆不再犹豫,揣上那张草稿纸,拉着王大壮,顶着寒风,大步流星地冲向队部办公室!王瘸子跺了跺脚,终究还是担心儿子,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队部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孙副主任脸色铁青,面前摊着几本新旧账本和一叠单据。刘有田坐在一旁,胸膛起伏,显然压抑着极大的愤怒。王铁柱则梗着脖子,脸上带着一丝强装的镇定和委屈。

  “孙主任!俺对天发誓!账目绝对没问题!都是正常损耗!刘支书他这是打击报复!就是因为他侄子……”

  “放屁!” 刘有田气得一拍桌子。

  “吵什么吵!” 孙副主任厉声打断,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账目确实有疑点,但王铁柱做得太“干净”,缺乏直接的、一锤定音的证据。就在他头疼如何定论时——

  砰!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刘土豆拉着王大壮,后面跟着惊慌的王瘸子,闯了进来!

  “孙主任!刘支书!我有证据!” 刘土豆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砸进了死水潭,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王铁柱看到刘土豆和王大壮,尤其是看到刘土豆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眼皮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土豆!你来捣什么乱!出去!” 王铁柱色厉内荏地呵斥。

  刘土豆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孙副主任桌前,将那张写满了数字、符号和逻辑推演的草稿纸,用力拍在了桌面上!

  “孙主任,请您看这个!” 刘土豆指着纸上的内容,声音清晰而冷静,“这是根据仓库历次出入库单据、实际分发记录、以及村里人观察到的一些情况,列出来的时间点和重量变化。”

  他无视王铁柱瞬间变得惨白的脸,开始条理清晰地讲解:“您看这里,去年冬储洋芋,入库X斤,记录损耗Y斤,理由鼠害冻坏。但实际分到三队只有Z斤。那么,差额是多少?是X-Y-Z斤!这部分粮食,去哪里了?”

  “再看上个月玉米种,入库M斤,记录损耗N斤,实际分发P斤。差额是M-N-P斤!又去了哪里?”

  “而这两次高损耗记录的时间点,恰好与王队长家以及他带来的那几个民兵(刘土豆指着纸上的人名)家里,出现明显超出其工分所得的口粮改善时间点高度吻合!还有,王队长最近那瓶好酒,是从哪里来的钱买的?”

  刘土豆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有力,胸口的疤痕在微微发烫,支撑着他冷静地输出逻辑:“孙主任,您懂账,更懂常识!老鼠再多,虫蛀再厉害,一年内的损耗率也不可能突然暴涨到这种程度!而且,为什么每次‘处理损耗’,都只有王队长和他带的这几个人在场?为什么每次高损耗后,受益的都是他们几个?”

  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重重画了一个圈,圈住那几个民兵的名字和王铁柱的名字,又画了一个指向差额数字的箭头:“这根本不是什么损耗!这是一个有规律的盗窃!差额,就是被他们私吞的数字!这个规律,就在这纸上!”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刘土豆急促的呼吸声和王铁柱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孙副主任死死盯着那张草稿纸。上面的字迹虽然稚嫩,有些符号他也不全懂,但那份清晰的逻辑链条,那些被串联起来的时间点和重量数字,那份基于常识的犀利质问,如同一条冰冷的铁索,将所有的疑点牢牢锁死在王铁柱身上!这根本不是胡闹!这是一个用最笨拙却也最有力的方式构建出来的、指向明确罪证的数字牢笼!比任何空洞的指控都更有力量!

  刘有田激动得浑身发抖,看着侄子,眼中充满了震惊、狂喜和骄傲!这就是知识的力量!肖老师种下的种子,在这最绝望的时刻,开出了最锋利的花!

  王铁柱面无人色,冷汗涔涔而下,他看着孙副主任那越来越冰冷、越来越锐利的眼神,看着刘有田眼中的火焰,看着刘土豆那张写满了真理的草稿纸,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碾碎!

  “不……不是……孙主任……您听俺解释……” 王铁柱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语无伦次。

  就在这时,一个公社的通信员气喘吁吁地冲进队部,手里挥舞着一个牛皮纸信封,声音带着激动和难以置信:“孙主任!刘支书!快!快看!县里……县里紧急通知!高考……恢复高考了!正式文件!报名马上开始!”

  轰!

  这个消息如同另一颗重磅炸弹,在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审判的队部办公室里炸开!

  高考!正式开始了!报名通道,在这一刻,猝不及防地向小沟村敞开了大门!

  刘土豆猛地抬起头,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胸口的疤痕深处,似乎有一道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蓝光,如同遥远的星辰回应般,轻轻一闪。

  公社通信员带来的消息,像一颗滚烫的炭火,猛地砸进了小沟村这潭压抑的死水!

  “高考!恢复高考了!正式文件!报名马上开始!”

  这声嘶喊穿透了队部办公室凝结的空气,也穿透了门外不知何时聚拢过来的、竖着耳朵的村民们的胸腔!

  轰!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火山爆发般的喧嚣!

  “啥?高考?真的假的?”

  “天爷啊!读书娃真的有出路了?”

  “这……这文件……上面的大印!是真的!是真的!”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有人揉着眼睛不敢相信,有人激动得浑身发抖,有人茫然无措,更多人则齐刷刷地将炽热的目光投向了队部办公室那扇敞开的门!

  办公室里,凝固的画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狠狠撞碎。

  孙副主任猛地从那张写满了数字罪证的草稿纸上抬起头,一把抓过通信员手里的牛皮纸信封,双手微微颤抖地抽出那份盖着鲜红大印的正式通知。他的目光如电般扫过上面清晰无比的铅字——“恢复高等学校招生考试”、“自愿报名”、“统一考试”、“择优录取”……每一个词都重若千钧!

  “是真的……”孙副主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他深吸一口气,看向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王铁柱,眼神冰冷如刀,“王铁柱,关于你贪污挪用集体粮实的重大问题,证据确凿,不容抵赖!来人!”他厉声喝道,“把他给我扛起来!等候上级严肃处理!”

  两个早就看不惯王铁柱做派的民兵,立刻应声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彻底瘫软的王铁柱架了出去。办公室外响起一片夹杂着怒骂的哗然!蛀虫倒了!

  孙副主任的目光随即转向桌旁那个脸色依旧苍白、胸膛却剧烈起伏的少年——刘土豆。那草稿纸上冰冷的逻辑推演,如同最锋利的匕首,撕开了谎言。这份勇气,这份利用知识寻求真相的智慧……在这个刚刚宣布恢复高考的历史性时刻,显得如此耀眼!

  “刘土豆!”孙副主任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你提供的线索和证据,非常关键!为集体挽回了损失,揪出了蛀虫!好!很好!”

  他又看向旁边因为极度震惊和激动而浑身颤抖、脸上巴掌印还清晰可见的王大壮,以及他身后老泪纵横的王瘸子。

  “王大壮同志!”孙副主任的视线落在王大壮死死攥着的那张抄来的高考要求上,“你想报名参加高考?”

  “……俺……俺想!”王大壮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响亮,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从未有过的光芒,那是冲破绝望后拼死一搏的勇气!“俺能吃苦!俺……俺会算数!俺爹教过俺!”

  孙副主任深深看了这对父子一眼,又扫了一眼门外无数双饱含复杂情绪的眼睛。王铁柱倒了,压在贫苦村民身上的石头搬掉了一块。新的支书人选?高考的闸门已经打开!知识,不再是罪过,而是改变命运的钥匙!这个信号,必须清晰地传递出去!

  “刘有田同志!你现在还是小沟村的支书!”孙副主任转向刘有田,声音斩钉截铁,“由你负责,立刻、马上为所有符合条件、自愿报名参加高考的本村青年,出具‘政治面貌清白’和‘贫下中农身份证明’!尤其是刘土豆同志和王大壮同志!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挠!”

  “是!孙主任!”刘有田挺直腰杆,声音洪亮,压抑许久的郁气一扫而空!他看向侄子刘土豆,眼中充满了骄傲和前所未有的期盼!

  “还有你,王大壮!”孙副主任的目光再次锁定那个眼中含泪的少年,“你爹王瘸子,是咱们村的老贫农!根正苗红!你想考大学,是响应国家号召,是追求进步的体现!拿出你的骨气来!证明你不是废人!是能飞出去的金凤凰!”

  “俺……俺一定能!”王大壮吼了出来,泪水夺眶而出,却是滚烫的!他看向刘土豆,目光里充满了感激和同生共死的决心!

  这个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席卷了整个小沟村!王铁柱被抓!高考恢复!刘土豆和王大壮要报名!

  震惊!狂喜!不敢置信!无数复杂的情绪在村民心中翻腾。先前那些嘲笑刘土豆“疯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人,此刻脸上火辣辣的。看着刘土豆那间彻夜亮着油灯的小土屋,看着他和王大壮互相搀扶着走向队部开证明的背影,一种前所未有的、名叫“希望”的东西,第一次如此真实地在死寂的山沟里升腾起来!原来,书本真的不只是书本!它真的能砸开命运的铁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然而,寒冬的考验并未结束。

  拿到那张盖着鲜红公章的证明信后,刘土豆和王大壮面临的,是比风雪更严酷的现实。

  时间!距离传说中可能的考试日期,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他们需要复习资料!需要课本!需要指导!

  刘土豆一头扎回他的小屋。在王大壮和他爹王瘸子近乎悲壮的支持下(王瘸子咬着牙把家里仅剩的一口袋杂粮换成了煤油),小屋成了临时据点。肖雯雯留下的几本旧课本和烟草纸成了圣物。两人争分夺秒,如饥似渴。

  但差距太大了!

  高中数学?物理?化学?对刘土豆而言,肖雯雯留下的那些笔记和蓝光点拨如同天书中的灯塔,勉强照亮方向,但基础太过薄弱。对王大壮来说,更是难如登天!他除了会点最基础的算数,连方程都解不利索!

  “土豆哥……这……这啥?”王大壮看着几何课本上扭曲的辅助线,满头大汗,眼神绝望。

  刘土豆同样眉头紧锁。他尝试集中精神“呼唤”胸口的蓝光,但那烙印如同沉寂的火山,除了在他遇到特别艰深、需要突破性思维的难题时,会偶尔传来一阵微弱的震颤或闪过一道极其模糊的光影提示外,大部分时间都毫无反应。肖雯雯似乎在那边也陷入了某种困境?

  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刘土豆猛地攥紧了拳头!只能拼!

  “大壮!看不懂?硬啃!一个字一个字背!背公式!背定理!”他嘶哑着嗓子,抓起那只快秃了的钢笔,“俺教你!肖老师留下的解题步骤,俺讲给你听!一遍不懂就十遍!”

  油灯彻夜不熄。两个少年如同困在冰窟窿里的鱼,拼命地汲取着微弱火光带来的温度。演算的草稿纸堆得越来越高,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歪歪扭扭的符号和推导。咳嗽声此起彼伏,冻裂的手指渗出血珠,染红了纸页。饥饿如同附骨之蛆,腹中的空虚感比冬夜的寒风更刺骨。

  “土豆哥……俺……俺脑子快炸了……”王大壮熬得双眼通红,趴在桌上,声音带着哭腔。

  “炸也得炸开!”刘土豆猛地一拍桌子,眼神凶狠得吓人,胸口的疤痕似乎也因为这股强烈的意志而隐隐发烫,“想想王铁柱!想想那些看不起咱们的人!想想肖老师!大壮!想想你爹!你想一辈子被人叫废人吗?!”

  王大壮身体一震,咬着牙,抓起笔,狠狠戳向那扭曲的几何图形!血珠从裂口渗出,晕开在纸页上,像一朵微小却刺目的花。

  就在他们濒临崩溃的边缘,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了小屋门口。

  孙副主任背着手,腋下夹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旧帆布包。他看着屋里两个如同从灰堆里刨出来的少年,油灯映照下他们蜡黄的脸颊和布满血丝却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心头微微一震。

  “两个傻小子!闭门造车有什么用!”孙副主任的声音依旧严肃,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他走进屋,将那个旧帆布包“咚”地一声放在桌上。

  “拿着!”他打开包,里面赫然是几本同样破旧、却被翻得卷了边的数理化课本,还有几本薄薄的手抄复习提纲!“这是我从公社几个老同事那里搜刮来的!凑合着看吧!还有这个!”他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两个硬邦邦的杂粮窝窝头,“人是铁,饭是钢!脑子想炸了也得先填饱肚子!”

  刘土豆和王大壮愣住了,看着那几本珍贵的课本和窝窝头,一股巨大的暖流和酸楚瞬间冲上鼻尖。

  “孙……孙主任……”刘土豆的声音哽咽了。

  “谢……谢啥谢!”孙副主任摆摆手,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僵硬的笑意,“我跟公社争取了,咱们村报名点就设在队部!明天起,你们俩给我搬到队部那间仓库去!那里背风,好歹比这破屋子暖和点!点灯熬油的油钱,队里……先垫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刘土豆胸前的衣襟(那里似乎藏着什么),又看向窗外沉沉的夜幕,意有所指地低声道:“路,给你们开了。能不能闯出去,看你们自己了。别辜负了……你们肖老师,还有,”他指了指刘土豆的心口,“还有心里憋着的那股劲儿!”

  孙副主任放下东西,没再多说,背着手,顶着寒风走了。

  昏黄的油灯下,刘土豆和王大壮捧着那几本带着陌生人手掌温度的课本和窝窝头,久久无言。窗外,风雪似乎又紧了些。但在这间冰冷的土屋里,两颗被点燃的心,却在这最深的寒夜里,迸发出了最灼热的火光。

  然而,更大的风暴,还在酝酿。

  几天后的深夜,队部仓库改成的临时“备考室”里。刘土豆正对着肖雯媛留下的一张写满了复杂物理公式的演草纸,苦苦思索一道瞬时加速度的问题。胸口的疤痕传来一阵熟悉的微弱灼热感,一道极淡的蓝光似乎要挣扎着透出……就在这关键时刻!

  砰!仓库的门被猛地踹开!

  王铁柱的老婆披头散发,状若疯妇,带着几个同样满脸戾气的王家本家兄弟,堵在了门口!王铁柱被带走审查,她家眼看就要倒了!

  “刘土豆!你个灾星!扫把星!都是你害了我家铁柱!”女人尖利的声音划破深夜的寂静,“还有你个瘸子养的废物!”她指着王大壮,“想考大学?做梦!你们俩,一个克死爹娘的丧门星!一个坏了祖宗风水的瘸子种!也想翻身?呸!”

  污言秽语如同毒液般泼来!几个壮汉摩拳擦掌,就要往里冲!他们就是要毁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的报名资格!把水搅浑!

  王大壮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看向刘土豆。

  刘土豆猛地抬起头!眼中没有恐惧,只有被反复揭开心底伤疤的剧痛和压抑已久的岩浆喷发般的怒火!丧门星!瘸子种!这些刻毒的标签伴随着他整个童年!肖老师好不容易帮他建立起的微弱自信,在这一刻被狠狠践踏!

  胸口的疤痕骤然爆发出远超以往的灼热!一股难以遏制的力量感伴随着狂暴的怒意席卷全身!他猛地抓起桌上的一个破搪瓷碗,狠狠砸在地上!

  “滚出去!!!”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带着少年破釜沉舟的疯狂,震得仓库嗡嗡作响!连那几个气势汹汹的王家汉子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震得一滞!

  刘土豆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小狼,红着眼睛,指着门口,嘶吼着:“有本事就来!谁敢毁了俺和大壮的报名证!俺跟他拼命!俺就是丧门星?!俺偏要考上大学!走出去!走给所有人看!有种你们现在就打死俺!打不死!爬俺也要爬出去!!!”

  他的吼声在寂静的雪夜里传出很远很远。胸口的烙印剧烈灼烫,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破束缚!那不是蓝光,而是燃烧的意志和不屈的怒火!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只能躲在肖雯雯身后的刘土豆。他是被命运踩在泥泞里,却要撕开黑夜,用知识和怒火点燃自己、照亮一条生路的战士!

  黑暗的村路上,两束雪亮的车灯,由远及近,刺破了纷飞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