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刘备的制止,他究竟看中了我什么?-《三国:别追了,我真不是天子》

  那一点森冷的寒芒,在我骤然收缩的瞳孔中,化作了一道撕裂天地的闪电。

  丈八蛇矛,这柄在史书和演义中饱饮了无数英雄血的凶器,此刻正携着张飞那纯粹而狂暴的怒火,朝着我的面门,笔直地,毫无花巧地,刺了过来。

  风。

  我甚至能感觉到矛尖破开空气时,带起的锐利罡风,像无数根细小的冰针,扎在我的脸上,刺得我皮肤生疼。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伸到了一个诡异的长度。

  我看到了张飞那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他虬结的胡须像钢针一般根根倒竖,环眼中喷射出的,是足以将人焚烧殆尽的火焰。我听到了他喉咙深处滚动的、野兽般的咆哮。我甚至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浓烈的,混杂着汗水、烈酒与铁锈的味道。

  死亡,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冰冷,迅速,且不讲道理。

  我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计谋,所有的言语,所有的历史知识,在这一矛面前,都化作了齑粉。我那颗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心脏,被这股原始而野蛮的力量,彻底碾碎了。

  我没有闭眼。

  不是因为我有多勇敢,而是因为我已经被吓得连闭眼的本能都失去了。我像一只被钉在原地的标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点死亡的寒星,在我的视野中,无限放大。

  就在那矛尖距离我的眉心,只剩下不足三寸,那刺骨的寒意几乎要将我的灵魂都冻结之时——

  “住手!”

  一声断喝,如同一道惊雷,在我的耳边轰然炸响!

  这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力量,像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这间偏厅凝固的空气上。

  “嗡——”

  那柄一往无前的丈八蛇矛,在距离我的鼻尖只有一指之遥的地方,戛然而止。

  矛尖,在剧烈地、疯狂地颤抖着,发出一阵阵 嗡鸣。那积蓄了张飞全身怒火的恐怖力量,被硬生生地锁死在了这方寸之间,却又无法完全消弭,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宣泄着它的不甘。

  一滴冷汗,从我的额角滑落,顺着我的鼻梁,滴落下来,正好砸在那颤抖的矛尖上。

  “啪嗒。”

  声音轻微,却清晰得如同暮鼓晨钟。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恢复了流动。

  我猛地向后一缩,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如果不是还坐着,我毫不怀疑自己会立刻瘫软在地。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贪婪地呼吸着空气,胸腔因为剧烈的起伏而隐隐作痛。

  活下来了……

  我还活着。

  张飞没有看我,他那张铁青色的脸转向了上首,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环眼,此刻充满了不解与委屈,甚至还有一丝被当众驳了面子的恼怒。

  “大哥!”他咆哮着,声音里满是愤懑,“这小白脸当众辱俺是匹夫,你为何……”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刘备,站起来了。

  他缓缓地从席位上站起,放下了手中的酒碗,然后,一步一步地,走下了台阶。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步都像踩在了某种特殊的节点上,让这间偏厅里狂暴而混乱的气场,渐渐平息下来。

  他走到了张飞的身边,没有看他,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我这个惊魂未定、脸色惨白如纸的“幸存者”身上。

  然后,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一个我从未想象过的刘备。

  他脸上那层温和的、疏离的、带着几分玩味的面具,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炽热而真诚的神情。

  他的嘴角,缓缓地,向上扬起,第一次,露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温和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试探,没有算计,只有一种发现了稀世珍宝般的欣喜与欣赏。

  他的眼睛,那双一直让我感到深不可测、仿佛藏着无尽暗流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那光芒,像是拨开了重重迷雾,看到了自己苦苦追寻的灯塔。

  “翼德。”刘备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不得无礼。”

  他伸出手,轻轻地按在了张飞那握着蛇矛、青筋毕露的手臂上。

  “姜云先生,非是寻常人。”

  刘备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的脸,他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他的见识,对我们,大有裨益。”

  这句话,像是一道敕令。

  它不仅是对张飞说的,也是对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做出的一个宣告。

  张飞那庞大的身躯,明显地一震。他难以置信地看看我,又看看自己的大哥,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再发出声音。他眼中的杀意和怒火,虽然依旧燃烧着,却被刘备那只手,死死地压制了下去。他能感觉到,大哥不是在开玩笑。

  而一直沉默如山、仿佛置身事外的关羽,此刻也终于有了更明显的动作。

  他那双完全睁开的丹凤眼,静静地看着刘“备,又缓缓地移到了我的身上。那目光,依旧如刀锋般锐利,但那份发自骨髓的傲慢,却悄然收敛了许多。他不再是神只俯瞰蝼蚁,而像是一头卧虎,在审视一个或许有资格进入他领地的,陌生的存在。

  我,姜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现代咸鱼,在这一刻,同时被这乱世中最为人称道的三个男人,用三种截然不同的、却都无比专注的目光,注视着。

  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扔进炼丹炉的凡人,炉火已经熄灭,但我整个人,依旧被那恐怖的余温,炙烤得头晕目眩。

  我……我到底说了什么?

  我的大脑,在劫后余生的眩晕中,开始疯狂地回放刚才发生的一切。

  “曹操才是心腹大患……”

  “袁绍外宽内忌,色厉胆薄,好谋无断,难成大事……”

  “沙场争雄,靠的也不全是匹夫之勇……”

  就这?

  就这么几句在后世任何一个三国论坛上,都能被当成“经文”一样反复背诵,甚至被引申出无数版本的“常识”,就让刘备对我另眼相看了?

  一种巨大的、荒谬绝伦的感觉,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终于明白了。

  我错得离谱。

  我一直用一个“后世之人”的上帝视角,在看待这个时代,在评判这里的人。我以为我知道历史的走向,我以为我掌握着终极的答案,所以我说出的那些话,在我自己看来,不过是拾人牙慧,是毫无技术含量的“剧透”。

  可对于身处这个时代,被重重迷雾包裹,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刘备来说,我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剧透”,而是石破天惊的“预言”!

  当所有人都还在为袁绍四世三公的威名所震慑,为他联盟诸侯、讨伐董卓的声势所折服时,我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他“难成大事”的性格缺陷。

  当天下英雄还在把袁术、公孙瓒之流视为主要对手时,我却将矛头直指那个刚刚在兖州站稳脚跟,还远未展现出吞天之志的曹操,称之为“心腹大患”。

  而最后那句“匹夫之勇”,更是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切中了刘备集团眼下最大的优势,也点明了他们最致命的短板——他们有冠绝天下的猛将,却缺少一个能将这些勇武之力,拧成一股绳,用在最关键之处的战略头脑。

  我以为我是在第一层,装作在第五层,可刘备,却直接把我脑补到了第十层!

  他根本不相信,这些见识是一个普通的“落难书生”能有的。在他看来,我那套被甄姬春秋笔法过的“隐世高人之后”的说辞,此刻变得无比可信。

  我不是在说历史,我是在传达某种来自更高层面的意志!

  想通了这一关节,我非但没有感到欣喜,反而一股寒意,从我的尾椎骨,一路窜上了天灵盖。

  完了。

  这下玩脱了。

  我本想靠着一点小聪明,混个安身立命之所,当个吃白饭的闲人。可现在,刘备看我的眼神,哪里是看一个闲人?那分明是饿了三天三夜的狼,看到了一块从天而降的五花肉!

  他看中的,根本不是我这个人。

  他看中的,是我这张嘴里,那些他闻所未闻,却又让他感觉直指问题核心的“见识”。

  他会把我当成什么?一个可以随时提供“标准答案”的宝库?一个能预知未来的活神仙?

  这个期待太高了!我背不动的啊!

  我的历史知识储备,也就仅限于那些大众熟知的关键节点和人物评价。真要让我分析某个郡的钱粮赋税,规划一条具体的行军路线,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牛皮,吹得太大了。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不小心按下了核弹发射按钮的清洁工,此刻正被一群将军和科学家围在中间,他们用无比崇敬和期待的眼神看着我,等着我阐述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而我,只想问一句:厕所在哪儿?

  就在我内心天人交战,冷汗热汗交替冒出的时候,刘备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

  他竟然对着我,这个还瘫坐在地上的狼狈家伙,微微躬身,行了一个平辈之礼。

  “先生方才受惊了,备,代我三弟向你赔罪。”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语气诚恳得让人无法拒绝。

  张飞在一旁,虽然依旧一脸不忿,鼻子里哼着粗气,但见大哥如此,也只能把头扭到一边,算是默认了。

  我慌忙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回礼,手脚却依旧有些发软。

  一只温厚而有力的大手,托住了我的胳膊。

  是刘备。

  他的手掌很宽,布满了老茧,却异常温暖,那股暖意顺着我的手臂,一直传到了我的心里,稍稍驱散了一些冰冷的恐惧。

  “先生不必多礼。”刘备扶着我,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和亲切,“方才,是备有意试探,多有得罪,还望先生海涵。”

  他竟然……就这么直接承认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双真诚得不似作伪的眼睛,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扶着我,重新回到了席位前,却并没有让我坐回原处,而是指了指他自己身旁那个空着的,原本属于关羽或张飞的位置。

  “先生,请上座。”

  我呆住了。

  整个偏厅,也再一次陷入了寂静。

  张飞那双铜铃般的环眼,猛地瞪圆了,死死地盯着那个位置,又看看我,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

  就连始终面沉如水的关羽,那双丹凤眼中,也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无法掩饰的,名为“震惊”的情绪。

  那个位置,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那是刘备集团核心圈层的位置。

  而现在,刘备,这个刚刚还把我当成犯人一样审视的男人,竟然要邀请我,一个来历不明、寸功未立的“小白脸”,坐到那里去。

  我看着那个空荡荡的席位,感觉那不是一个座位,而是一个漩涡。

  一个充满了未知、危险与巨大期望的漩涡。

  我清楚地知道,只要我一屁股坐下去,我那想要安稳躺平的咸鱼人生,就将彻底宣告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