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人员折损-《武道异年》

  第四十七章 人员折损

  腐臭的甜腥味像涨潮的海水,漫过松针层,漫过碎石堆,最后缠上张远的剑尖。他能看见那些“活死人”的指甲缝里还沾着暗红的血渍,有几个穿着亲兵号服的,脖颈上的伤口正滴滴答答往下淌着黑血,落在地上洇出一朵朵丑陋的花。

  “他们听不懂人话,也不怕疼。”沈无常的声音带着笑意,脖颈在剑尖前微微动了动,像是故意要试探张远的底线,“你就算砍断他们的胳膊腿,只要头颅还在,就能爬过来咬你一口。”

  张远的指尖有些发凉。他想起赵二柱那双灰白的眼睛,想起密道里锁链拖动的声响——这些东西根本不是人,是沈无常用毒药炼出来的傀儡。而傀儡是不会累的,不会怕的,只会凭着那点残存的执念,无休止地杀戮。

  “放了二当家!”剩下的四个黑衣人突然往前冲了两步,长刀横在胸前,却被张远冷厉的眼神逼退。他们看着步步逼近的“活死人”,脸上既有畏惧,又有几分诡异的兴奋,像是在期待一场好戏。

  “咔哒——咔哒——”

  最前面的“活死人”已经到了十步外,是个穿着蓝布短褂的镇民,半边脸颊烂得露出了牙床,嘴角挂着的黑涎滴落在松针上,瞬间蚀出几个小坑。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张远,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枯瘦的手爪朝着张远的脚踝抓来。

  张远脚尖轻点,身形往后飘出三尺,同时手腕翻转,铁剑划出一道冷弧,直劈那“活死人”的头颅!他知道对付这种东西,唯有毁去头颅才能彻底解决。

  “噗嗤!”

  剑光闪过,那颗腐烂的头颅应声落地,黑血喷溅而出,溅在张远的裤腿上,带着刺骨的寒意。无头的尸身晃了晃,终于栽倒在地,不再动弹。

  可这一剑刚落,后面的十几个“活死人”已经涌了上来,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张远不得不收回指着沈无常的剑,转身格挡——他不能让这些东西靠近,一旦被围住,就算沈无常不动手,他也会被撕成碎片。

  “铛!”铁剑劈在一个“活死人”的手臂上,竟发出金铁交鸣般的脆响。张远惊讶地发现,这些东西的筋骨竟比常人坚硬数倍,剑刃只在手臂上留下一道浅痕,那“活死人”浑然不觉,另一只手爪已经抓向他的面门。

  “它们的骨头被毒药泡过,硬得很!”沈无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而且你砍得越狠,它们就越兴奋——”

  话音未落,张远突然感觉后颈一凉,一股阴寒的劲风直袭而来!他猛地矮身,铁剑反手回撩,只听“叮”的一声,沈无常的短匕正撞在剑脊上。原来刚才趁着他对付“活死人”的间隙,沈无常竟挣脱了剑势的压制,反手就是一记杀招!

  “卑鄙!”张远怒喝一声,左臂猛地屈起,肘尖狠狠撞向沈无常的肋骨。沈无常闷哼一声后退,短匕却借着这一撞的力道,划出一道幽蓝弧线,直取张远握剑的右手!

  就在这时,那几个被“活死人”逼退的黑衣人突然动了,长刀从两侧砍来,竟是想借着沈无常缠住张远的机会,将他乱刀分尸!

  张远腹间发力,硬生生拧转身形,避开短匕和长刀的夹击,铁剑却难免慢了半分——最左侧的“活死人”已经扑到近前,腐烂的手爪死死抓住了他的左臂!

  “嗬——”那“活死人”猛地张口,露出森白的牙床,朝着他的脖颈咬来!一股浓烈的腥臭味直冲鼻腔,张远甚至能看清他牙缝里嵌着的碎肉。

  “滚开!”他怒吼一声,左手握拳,凝聚全身内力砸在那“活死人”的头颅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头颅竟被硬生生砸得凹陷下去,黑血混着脑浆喷溅而出。那“活死人”的手爪终于松开,软软地垂了下去。

  但这片刻的迟滞,已经让沈无常的短匕刺到了眼前!张远瞳孔骤缩,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幽蓝的宝石在视野里越来越大——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突然从侧面传来,一道巨斧带着狂风横扫而至,正劈在沈无常的短匕上!沈无常只觉一股沛然巨力涌来,短匕险些脱手飞出,踉跄着后退了五六步才站稳,惊疑不定地看向来人。

  是秦猛!

  他的左臂无力地垂着,肩头的伤口已经肿得像个馒头,青黑色的淤痕顺着手臂蔓延到手腕,显然毒性已经发作。但他握斧的右手依旧稳如磐石,斧刃上沾着的黑血正顺着刃口往下滴,砸在地上“嗒嗒”作响。

  “你怎么回来了?”张远又惊又喜,却见秦猛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都泛着青黑。

  “那二十多个杂碎……解决了……”秦猛喘着粗气,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扯动肺腑,“但老子也中了招……”他咧了咧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不过在倒下前,总得拉个垫背的。”

  他刚说完,就猛地咳出一口黑血,溅在胸前的粗布短打上,像绽开了一朵墨色的花。

  “秦大哥!”张远心头一紧,才发现秦猛的后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里的血肉已经开始腐烂,散发出和“活死人”相似的腥臭味。

  “原来是中了‘腐心散’。”沈无常站稳了身子,短匕在指间转了个圈,“秦猛,你倒是比我想的能撑。”他看向剩下的四个黑衣人,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

  那四个黑衣人对视一眼,像是突然鼓起了勇气,举着刀冲了上来。他们显然觉得秦猛已是强弩之末,张远也受了伤,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滚开!”秦猛怒吼一声,拖着受伤的身体迎了上去。巨斧横扫,逼退最前面的两个黑衣人,却没留意到侧面袭来的刀光——一个黑衣人绕到他身后,长刀带着风声劈向他的后颈!

  张远想提醒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刀光落下——

  “噗嗤!”

  血光迸溅,却不是秦猛的血。

  只见那个绕后的黑衣人突然惨叫一声,捂着咽喉倒了下去,脖颈上插着一支羽箭,箭羽还在微微颤动。

  张远和秦猛都是一愣,顺着箭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松林深处,不知何时站了十几个身影,为首的是个穿着青衫的女子,手里握着一把长弓,弓弦还在嗡嗡作响,月光照在她脸上,露出一双清亮如秋水的眼睛。

  “苏姑娘?”张远又惊又疑。那女子竟是半年前在江南见过的“青影弓”苏凝,据说她一手“流星箭”能在百步外射穿铜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黑风崖?

  苏凝没说话,只是对着身后的人道:“守住两侧,别让‘活死人’围过来!”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十几个身影立刻散开,手里都握着弓箭,搭箭拉弦,箭矢直指那些步步逼近的“活死人”。

  “咻!咻!咻!”

  箭矢破空之声接连响起,每一支箭都精准地射向“活死人”的头颅!虽然箭头穿不透那些被毒药硬化的头骨,却能逼得它们动作一滞,暂时无法靠近。

  “还有帮手?”沈无常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看了眼苏凝带来的人,又看了看秦猛和张远,突然冷笑一声,“也好,省得我一个个找。”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哨子,放在唇边用力一吹——

  尖锐的哨声刺破夜空,像是某种信号。

  张远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看见那些原本围在周围的“活死人”突然加快了速度,喉咙里的“嗬嗬”声变得急促起来,像是被唤醒了某种凶性。更可怕的是,松林深处又传来了锁链拖动的“咔哒”声,而且不止一处,像是有更多的“活死人”正在赶来!

  “秦猛,你撑得住吗?”张远低声问,铁剑在手中握紧。

  秦猛摇了摇头,巨斧“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靠着一棵松树缓缓坐了下去,呼吸越来越微弱:“张兄弟……我不行了……”他抬起头,看向张远,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照顾好……我那些弟兄……”

  他口中的“弟兄”,应该就是苏凝带来的这些人。张远这才注意到,那些人的腰间都挂着和秦猛相似的狼牙配饰,显然是同一伙的。

  “我答应你。”张远郑重地点头,眼眶有些发热。

  秦猛笑了,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头一歪,靠在松树上再也不动了。他的眼睛还睁着,望向黑风崖顶那片暗紫色的天幕,像是还在惦记着未竟的厮杀。

  “秦大哥!”张远的声音有些哽咽,却被一阵急促的惨叫声打断。

  只见一个苏凝带来的弓箭手没留意身后,被一个绕过来的“活死人”抓住了脚踝!那弓箭手惊呼一声,弓箭脱手飞出,转身拔刀去砍,却被那“活死人”死死抱住腿,一口咬在他的小腿上!

  “啊——!”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松林,那弓箭手的小腿瞬间被撕下一块血肉,伤口边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青黑。他疼得倒在地上翻滚,却被更多的“活死人”围了上来,很快就被淹没在一片枯瘦的手爪里。

  “小五!”苏凝惊呼一声,想冲过去救人,却被两支突然射来的毒针逼退——是沈无常!他趁着众人注意力被“活死人”吸引,竟悄悄绕到侧面,用毒针偷袭弓箭手!

  又有两个弓箭手中了毒针,倒在地上抽搐,很快就没了声息。剩下的人顿时慌了阵脚,箭矢的准头也差了许多,越来越多的“活死人”冲破箭雨,朝着他们扑来。

  “撤退!”苏凝当机立断,拉起一个年轻的弓箭手就往后退,“往崖顶撤!那里地势高!”

  张远看了眼靠在松树上的秦猛,又看了眼被“活死人”淹没的同伴,咬了咬牙,捡起地上的巨斧,用尽力气朝着沈无常掷了过去!沈无常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急忙侧身躲避,巨斧擦着他的肩头飞过,砸在一棵松树上,震得松针簌簌落下。

  借着这片刻的机会,张远转身追上苏凝,铁剑在身后划出一道冷弧,逼退追来的“活死人”:“往哪边走?”

  “跟我来!”苏凝带着他钻进一片更茂密的林子,脚下的路越来越陡,显然是在往崖顶攀爬。身后的惨叫声、锁链声、沈无常的冷笑声渐渐被风声吞没,却像烙铁一样烫在张远的心上。

  他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松林深处火光点点——是苏凝的人点燃了松针,想用火焰阻挡“活死人”。但那火焰在风中摇摇晃晃,映着那些在火海里依旧蹒跚前行的身影,反而更添了几分诡异。

  “已经折损了七个弟兄。”苏凝的声音带着颤抖,却依旧保持着镇定,“秦大哥说你知道黑风崖的密道?”

  张远点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来。秦猛的死,那些弓箭手的惨叫,还有那些变成傀儡的镇民和亲兵……一场场画面在脑海里翻腾,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沈无常的毒,“活死人”的凶,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黑风崖上的每一步,都踩着同伴的尸骨。而他能做的,只有握紧手中的铁剑,在这条染血的路上,一步一步走下去。

  月光穿过林隙,在他和苏凝的背影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前路的预兆——破碎,却又带着一丝不屈的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