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萧天宇的错愕,心中一丝异样-《废柴嫡女马甲多,前夫跪求复合了》

  喧嚣,像一锅烧沸的滚油,将整个广场都炸得滋滋作响。

  萧天宇坐在萧家观礼席那张冰凉的太师椅上,却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炙烤。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族中长辈们压低了声音的惊议,旁边几位世家公子探究的目光,远处人群里爆发出的阵阵哗然……所有的声音都扭曲、拉长,像无数条湿滑的触手,从四面八方探过来,要将他牢牢缠住,拖进一个名为“笑话”的泥潭。

  他的身体是僵的,从指尖到脊背,都像被灌注了寒铁。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

  看着高台上,那个被墨老高高举起的名字。

  看着那个在万众瞩目与沸反盈天的中心,却安静得像一尊玉雕的少女。

  凌云溪。

  这个名字,曾几何时,是他生命中最耀眼的徽章。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凌家的后花园。那时的她,不过十岁,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正踮着脚去够树上的一只纸鸢。阳光穿过繁茂的枝叶,在她身上洒下细碎的金光,她回眸一笑,那双眼睛,比他见过的任何星辰都要明亮。

  那时候,整个青阳城都知道,萧家的麒麟儿,与凌家的天才少女,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为这份婚约感到骄傲,为拥有这样一个未婚妻而自得。她的光芒,也是他的光芒。

  后来,那光芒熄灭了。

  他记得退婚那一日。凌家的大厅,气氛压抑。他将那纸休书扔在地上,没有看她的脸。他不需要看,他能想象出那张脸上是何等的苍白、无助与绝望。他听到了她细若蚊蚋的哀求,听到了周围人或同情或鄙夷的议论。

  那一刻,他心中没有半分不忍,只有一种解脱。

  像甩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像割掉了一块已经腐烂的赘肉。他萧天宇,是萧家的未来,他的妻子,必须是能与他并肩,光耀门楣的女人,而不是一个灵脉尽毁,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的废物。他做的,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萧家的颜面。他坚信,他没有错。

  从那以后,他记忆中的凌云溪,就定格成了一个灰暗的剪影。她总是低着头,眼神怯懦,衣衫陈旧,像一株在阴暗角落里见不到阳光,慢慢枯萎的野草。每一次在街上偶遇,他都能从她身上感受到那种深入骨髓的自卑与尘埃感。

  他甚至会生出一丝怜悯。但那怜悯,是高高在上的,是施舍。就像人看到一只可怜的流浪犬,会随手扔下一块骨头,但绝不会将它带回家。

  可现在,台上那个……是谁?

  那个身影,依然瘦削,但那份挺直的脊梁,却像一柄刺破苍穹的利剑,带着不容弯折的傲骨。那顶斗笠的薄纱,隔绝了所有人的窥探,也隔绝了所有的情绪。她没有因为这惊天的逆转而狂喜,没有因为这迟来的荣耀而激动,更没有向他,向凌家,向所有曾经轻视她的人投来一个哪怕是挑衅的眼神。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她就那么站着,仿佛这一切的喧嚣,都与她无关。仿佛“第一名”这个足以让任何年轻炼丹师疯狂的头衔,于她而言,不过是脚边的一粒尘埃。

  这份极致的平静,这份深入骨髓的漠然,让萧天宇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这不是他认识的凌云溪。

  无论是那个骄傲明媚的天才少女,还是那个卑微怯懦的废柴弃妇,都不是。眼前这个,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存在。

  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炼丹大会前夕,在药材铺门口的那次相遇。他搂着柳若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而她,只是平静地扫了他们一眼。

  当时,他只觉得是故作姿态,是虚张声势。

  现在他才明白,那不是。

  那是一种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无视。就像巨龙不会在意脚下的蝼蚁,神明不会理会凡人的祈祷。她在用眼神告诉他:你,以及你身边的一切,于我而言,毫无意义。

  一股尖锐的,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中的痛感,从他心脏的位置蔓延开来。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呼吸变得有些困难。

  “天宇,你怎么了?”

  身旁,父亲萧战的声音低沉地传来。

  萧天宇回过神,对上父亲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责备,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让他喘不过气的审视。

  “我……我没事。”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厉害。

  萧战没有再说话,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高台。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无形的压力,却像一座山,沉沉地压在了萧天宇的肩上。

  萧家的几位长老,也停止了交头接耳。他们的目光,像一把把小锉刀,一下一下地,在他身上来回刮过。那些目光里,有震惊,有困惑,有探究,更多的,是一种萧天宇从未见过的……失望。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像是被人当众扇了无数个耳光。

  他退掉的,到底是什么?

  一个废物?

  一个他萧天宇,他萧家,永远也高攀不起的绝世妖孽?

  “不可能……”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像是在说服自己,“一定是巧合,她一定是走了运,看过什么孤本秘籍……”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孤本秘籍?什么样的孤本秘籍,能让墨老说出“自愧不如”这四个字?什么样的运气,能让一个人在灵脉尽毁之后,拥有如此恐怖的丹道知识?

  他想起了凌云溪那份答卷的内容。

  “……补充药性注解三十七条,勘误古籍记载三处……”

  这些话,像一记记重拳,砸在他的脑子里,让他头晕目眩。他也是炼丹师,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已经不是“知识”的范畴了,这是“境界”。一种他,甚至是他父亲,都无法企及的境界。

  他试图在记忆中寻找支撑自己判断的证据,可他找到的,只有一次比一次更深的,对自己过往行为的否定。

  他想起,凌云溪灵脉被毁后,他第一次去看她。她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看到他来,眼中亮起了一丝微弱的光。她说:“天宇哥,我没事的,我一定可以重新修炼的。”

  那时,他只觉得她天真得可笑。

  他想起,他提出退婚时,她拉着他的衣角,哭着说:“天宇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时,他只觉得她死缠烂打,令人厌烦。

  他想起,他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凌家的大门外。她被家族子弟欺负,摔倒在地,满身泥泞。她抬头看着他,眼中没有了哀求,只剩下一种死寂的,灰败的绝望。

  那时,他只是冷漠地从她身边走过,甚至没有停留片刻。

  原来,他错过了那么多。

  他亲手,将那颗蒙尘的明珠,一次又一次地,踩进了泥土里。

  而现在,有人拂去了上面的尘埃,让她重新绽放出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璀璨夺目的光芒。只是这光芒,再也与他无关。

  “呵……”萧天宇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干笑。

  他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一个自以为是的,亲手扔掉了天底下最大机缘的,无可救药的傻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异样感觉,从他心底最深处,缓缓地滋生出来。那感觉酸涩,苦闷,像一根看不见的藤蔓,缠住了他的心脏,并且在慢慢收紧。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或许是天才的尊严被践踏后的不甘,或许是判断失误带来的挫败。

  但不知为何,当他的目光,再一次与高台上那道孑然独立的身影交汇时,一个他从未想过,也最不愿承认的词语,在他脑海中,第一次,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后悔。

  就在这时,高台之上,喧嚣渐止。墨老压了压手,示意全场安静。他那双灼热的眼,依旧看着凌云溪,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期盼。

  “第一轮考核结束,稍事休息后,将进行第二轮考核——提炼药液!”

  “这一轮,考验的将是炼丹师最根本的能力——控火之术!”

  墨老的声音洪亮,传遍全场。

  所有人的精神都是一振。

  对啊!辨识药材,终究只是理论!炼丹,靠的是实打实的修为和控火能力!

  一个灵脉尽毁的废物,她拿什么来控火?

  无数道目光,再一次齐刷刷地,射向了凌云溪。只是这一次,目光中的情绪,变得更加复杂。有期待,有质疑,有等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他们想看看,这个创造了奇迹的少女,究竟是会继续她的神话,还是会在这一轮,被打回原形。

  凌飞雪苍白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一丝血色。她挺直了脊背,眼中的光芒,冰冷而锐利。

  机会来了。

  而萧天宇,他发现自己,竟然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发现自己竟有一种荒谬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渴望。

  他想看下去。

  他想知道,这个让他感到无比陌生的凌云溪,下一步,会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