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离婚-《阮老太杀疯了》

  阮桂芳使劲儿地推着摩托车穿过福字影壁,进入庭院。

  两进了的四合院,分成前后两户人家,谁也不影响谁。

  庭院宽阔,水泥铺着两米宽的路,其他土地种着各色的月季花,此时开的花团锦簇。

  主屋坐北朝南三间带房檐立柱青砖大瓦房。

  门前种着一棵枣树,一棵石榴树。

  左右厢房各两间,左厢房门前栽葡萄,葡萄架上,此时爬满了绿意,遮住烈日,留下一片阴凉。

  右厢房门前栽着一棵海棠。

  与主屋对面也是三间大瓦房。

  房间够多,住的下他们一家子。

  四合院地段好,站在胡同外,能看见故宫的宫墙。

  真是寸土寸金的地方,现在四合院不值钱,大家都向往着单元楼,独立的卫生间和独立的厨房。

  被几百年岁月侵蚀,破破烂烂的四合院,尽管地段不错,也不招人待见。

  像现在这样的四合院几万块钱就能买到手了。

  前世因为郝开舒要出国,原本打算让她把房子给卖了,结果因为郝开心夫妻俩生产事故赔的抚恤金带走了。

  三年后,大孙子郝方遒和孙女郝美丽上了寄宿学校,郝开舒在阿美又生了孩子,这四合院卖掉了,带着一部分房款如老妈子似的照顾郝开舒和孩子。

  嫁到阿美的生活并不美好,彻底打破幻想之后,不能坐吃山空的郝开舒回国工作赚钱。

  而阮桂芳留在了阿美,她的儿女结婚,统统都赴美生子之后,把孙子,孙女全部留给了她。

  他们则在国内父慈子孝,生活幸福美满。

  而阮桂芳在异国他乡如老妈子似的照顾孙子辈,按说有钱可以请保姆嘛!

  保姆不如老太太做的饭好吃,不如老太太衣服洗的干净,哄的阮桂芳当牛做马。

  等孙子辈儿都带大了,祖国发展好了,一个个都‘学成’回国发展了,没良心的家人一脚把她给踹了。

  阮桂芳在街上流浪了十年,吃过救济粮,跟人家抢过食物,扒过垃圾桶,吃过狗剩下的食物……

  想起往事阮桂芳眼神瞬间漆黑,透着如利刃般的冷锋。

  阮桂芳将摩托车支在了石榴树下,此时的石榴树已经结满了婴儿拳头大的小石榴。

  “走!赶紧进屋,我给你擦药。”阮桂芳急急忙忙地看着儿子说道。

  “不用,不用,您把药给我,我自己擦。”郝开心闻言赶紧说道,“我左手没事。”

  阮桂芳从裤兜里将跌打酒拿出来递给了他,“快去擦擦,消肿止痛。”

  “没事,这点儿疼我还受得住。”郝开心大大咧咧浑不在意地说道,“那铁水滴在脚面上,揭下来一块肉。”调侃道,“真是撒点儿调料都能吃了。”

  “你个臭小子,不疼啊!”阮桂芳气得臭骂他道。

  郝开心还认真的想了想笑呵呵地说道,“疼!这好了就忘了。”

  “臭小子!”阮桂芳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傻乎乎的儿子。

  “妈,您回来了。”郝开舒从外面走进来看着老太太说道,“快点儿做饭,我饿了。”

  “饿了,自己做去,我是伺候人的老妈子吗?”阮桂芳闻言不客气地怼过去。

  “妈,您今儿吃了呛药了。”郝开舒深邃的桃花眼上下打量着老太太,咋这么大的气性。

  “我不就是要离婚吗?您至于这么生气啊!”郝开舒优雅地翻个白眼说道,“这年月离婚的人多了,咱们这条胡同多少人离了。”

  “你要离婚?”郝开心一脸震惊地看着大妹妹说道,“你好好的离什么婚啊!”

  “你咋在家?”郝开舒目光落在大哥的身上,“这时间不在钢厂上班吗?”

  “难为大小姐终于看见你这个哥哥了。”阮桂芳阴阳怪气地说道。

  “您说话怎么……我这眼中不是只看见您吗?”郝开舒甜言蜜语地哄着老太太说道。

  演技真逼真,明明嫌弃她这农村出身的妈,还说的这么肉麻。

  “你来正好,不是要离婚吗?我也要和你爸离婚。”阮桂芳冷漠地看着他们说道。

  “妈!”三道声音立马响彻小院。

  “珍妮她爸,你没走啊!”阮桂芳明亮的眼睛看着刚刚进来的韩朋波问道。

  “我刚上厕所了。”韩朋波闻言赶紧说道,“您平安回来了。”目光又落在自己的宝贝摩托车上。

  “放心没摔着你的宝贝,我骑了二十迈。”阮桂芳顺着女婿的视线看过去看着摩托车笑着说道,“不信问你大舅哥。”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韩朋波惊讶地看着不该出现的大舅哥,“妈去接你了,为啥呀?”

  “胳膊受了点儿伤,就请假回来了。”郝开心轻描淡写地说道。

  “大哥你这轻伤都不下火线的,这胳膊得伤的有多重,居然请假。”韩朋波担心地上上下下地看着他问道。

  “先别管大哥了,咱爸妈都要离婚了。”郝开舒着急地看着老太太说道,“妈,您别闹好不好,您离什么婚呀!说出去多丢人啊!”

  “原来你还知道丢人啊!”阮桂芳没好气地看着郝开舒说道。

  郝开舒被怼的吭哧了半天才道,“咱俩不一样。”

  “哪儿不能一样了。”阮桂芳轻哼一声道,将摩托车钥匙递给了女婿韩朋波,“给你。”

  韩朋波接过钥匙一脸的傻笑,丈母娘真给力,为了阻止他们离婚,直接威胁孩子妈。

  阮桂芳深邃如墨的眼睛看着傻乎乎的女婿,就知道他脑袋里想什么呢?

  就知道他想多了,自己离婚跟任何人没关系。

  郝开心见状着急道,“妈,妈,您好端端的跟我爸离婚干什么呀?有什么事不能摊开来说。”

  “跟你爸过的没意思,一年半载都见不到人。”阮桂芳深吸一口气,压抑着自己的怒气说道,看着儿子催促道,“我跟你爸的事情,你别管,赶紧进屋擦药去。”转身上了台阶去房檐下搭建的厨房做饭。

  “您是我妈,要跟我爸离婚,作为长子我怎么能不管。”郝开心转身要追着上台阶。

  韩朋波赶紧拉着大舅哥的右手,“嘶……”疼的郝开心倒抽一口冷气,直接弯了腰,冷汗直流,额头上起了密密麻麻的汗。

  “我没用力啊!”韩朋波看看自己的手道。

  阮桂芳听见身后传来的抽气声,转身蹬蹬跑下来关心地看着儿子,“怎么了?”

  “没事,没事,不小心碰了下胳膊。”郝开心看着焦急的老妈赶紧说道,支开老妈,“妈饿了!”

  “你赶快进屋抹药,我做饭去。”阮桂芳转身又急匆匆地朝厨房走去。

  “你拉我干什么?”郝开心看着妹婿小声地问道。

  “妈是吓唬开舒呢!你就别管了。”韩朋波压低声音道,看着他的胳膊关心地问道,“你这伤的有多重,碰不得。”

  “进屋你就知道了。”郝开心握了握手里的跌打酒,看着追着老妈进了厨房的妹妹,跨过两个台阶挑竹帘子进了左厢房。

  “妹夫你跟大妹妹怎么回事?好好的闹什么离婚啊!”郝开心坐在八仙桌的一侧看着跟着自己进来的妹夫。

  “开舒想要出国。”韩朋波帮着大舅哥,脱衣服,看着胳膊上的伤,惊叫一声,“怎么伤的这么重。”拿起跌打酒,“我来给你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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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您干什么呢?”郝开舒追着进了厨房看着老太太满脸不悦地问道。

  “没干什么呀?离婚呀!你不是说现在离婚稀松平常了。”阮桂芳从电饭煲里拿出内胆,又从柜子里拿出米袋子。

  “我爸马上就要升为副校长了,您这时候跟他离婚,不影响他的前程吗?”郝开舒着急地跺着脚说道,“那可是大学校长,最高学府。”

  “你爸业务能力强,人家不看重家庭生活的。”自来水下阮桂芳边淘米边说道,抬头瞥了她一眼,“再说了,离婚了,你爹可好把你们小妈娶进门呀!”

  郝开舒闻言桃花眼瞪的溜圆看着老太太说道,“胡说什么?我爸一心铺在事业上,哪有那外心。”

  阮桂芳闻言长长的睫毛垂着掩住了眸中的心思,看来这时候,孩子么们还不知道他们的老爸是在学校如何勾三搭四,逍遥快活的。

  郝开舒深邃的桃花眼凝视着老太太,洗得发黄的白衬衣,普通的黑色裤子,黑色的方口布鞋。

  鬓角的头发已经全白,披肩的头发,居然梳着千年不变的马尾。

  那是中小学生才会绑的马尾辫。

  脸上皱纹深深,想不让人看见都难。

  既不化妆,也不保养。

  老太太半辈子没有打扮过自己,就没买过化妆品,身上没有半点首饰,手上更是连个结婚戒指都没有。

  跟自己风度翩翩的爸爸,差着辈儿呢!

  真是黄脸婆。

  人家老太太打扮的洋气着呢!五十岁看着跟三十岁似的。

  自家老太太五十岁,跟七十似的。

  “不是我说,妈,您该好好打扮、打扮自己。”郝开舒恍然大悟地看着老太太说道,“您女儿这么漂亮,咱们俩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打扮一下,保证惊艳了我爸。我爸才不是那么肤浅的男人,只看皮囊。”

  阮桂芳在心里嗤笑一声,天下乌鸦一般黑,有打翻一船人的嫌疑。可她前世了解,你爸那就是色鬼,莺莺燕燕环绕,最后都五婚啦!

  找的女孩子一个比一个小。

  到最后一支梨树压海棠。

  “打扮,钱呢?”阮桂芳没好气地说道,“就你出国不要钱吗?美元与人民币的汇率是多少?说的好像钱是大风刮来的。”不客气地说道,“你爸就是个穷教书的,我现在就是个扫地的,百货商场人家要年轻漂亮的。”

  郝开舒食指蹭蹭鼻尖不好意思地讪讪一笑,看着电饭煲说道,“妈,你怎么蒸大米那么少。”

  “我只做了我和你哥还有方遒和美丽的饭。”阮桂芳从菜篮子里挑出来土豆。

  “您的意思不给我们做饭。”郝开舒不敢置信地看着老太太问道。

  “想吃自己做,我不是老妈子。”阮桂芳走到屋内冰箱前,拿出鸡蛋,猪肉,豆角,西红柿……

  单开门的冰箱小,装不下那么多东西,菜大都是她早上去菜市场买的。

  家里人口多,基本上也就存一两天的菜。

  “那其他人呢!开朗、开明、开凌、开锦……”郝开舒故意地问道。

  “想吃自己做。”阮桂芳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做好饭,他们也未必回来,我可不想天天吃剩饭。”

  “妈,您干啥?您这是罢工啊!”郝开舒好笑地看着幼稚的老太太说道。

  “你说是就是吧!”阮桂芳将肉蛋,蔬菜上放在案板上,抬眼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道,“想吃饭自己做,要么向家里交伙食费。咱家不养闲人。”

  “妈!您怎么了?”郝开舒审视地看着她问道,“跟我们也算账算这么清楚啊!”

  “没怎么?”阮桂芳开始拿着吃饭用的小不锈钢勺子,刮土豆皮。

  “你这是因为我离婚再生气。”郝开舒眸光轻转看着她说道。

  “没有,离婚是你的自由,我离婚也是我的自由。咱们互不干涉。”阮桂芳手里忙活着撕豆角的筋。

  “您认真的。”郝开舒收起了轻视的心思看着老太太说道。

  “深思熟虑过的。”阮桂芳转向她站直身体看着她郑重地说道。

  “不可能,您怎么舍得我爸!”郝开舒一脸不相信地看着老太太说道,“千方百计地将我爸弄到手的。”

  “啪……”阮桂芳面色阴沉地直接甩了郝开舒一巴掌。

  郝开舒捂着自己被打的脸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老太太,“你打我,从小到大,你都没打过我一巴掌。”

  “目无尊长,没大没小,你说的什么意思?我勾引了你爸!”阮桂芳气的浑身直颤抖,哆嗦着双唇,“你怎么不说你爸因为出身问题,故意接近我呢!”捏着拳头咯吱作响,“婚后让你爸为家里操过一点儿心,挑水,劈柴,下地都是我一个人。怕耽误你爸看书,大冬天我抱着你们在麦垛里取暖。”陡然拔高声音。“怎么回城了,当了教授了,看我这乡下老太婆碍眼了,这么跟你们编排我的吗?”

  阮桂芳咬着后槽牙嗤笑一声,“我承认,见惯了糙老爷们儿的我,你爹那小白脸确实招人稀罕,姐儿爱俏,不是嘛!”眼神突然冰冷地看着她道,“别把他塑造的多无辜,他不在我面前晃荡,老娘特么地知道他是谁?”

  “咳咳……”郝开心站在厨房外轻咳了两声。

  阮桂芳微微歪着脑袋看着光着半个膀子的儿子,“我们声音太大了。”接着又道,“听到多少算多少,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知道,我亲身经历过的。”郝开心眸光黯淡地看着妈妈说道,话在舌尖滚动了一下,又咽了回去。

  有外人在,这话不好明说,家丑不可外扬。

  “妈打你了。”韩朋波担心看着捂着脸颊的媳妇儿道。

  “我打的,姑爷有意见?”阮桂芳眸光犀利地看着韩朋波说道。

  “那肯定开舒做的不对,惹您生气了。”韩朋波看着满脸怒容未散的丈母娘机灵地说道。

  “你到底是谁男人,不帮我说话。”郝开舒生气地挥开韩朋波的手。

  “就这刁蛮任性的样子,除了一张脸好看,脑子不好。你看上她啥了。”阮桂芳一脸厌恶地看着韩朋波,“离了她得了。”

  “我脑子怎么不好了。”郝开舒不服气地梗着脖子说道。

  “是非不分,不明事理,目光短浅,蠢不自知,爱慕虚荣,崇洋媚外……”阮桂芳一口气不打磕巴地数落她,“我早该揍你,把你养成自大,面目可憎的样子。”指着堂屋,“屋里有镜子站在前面看看你那副令人厌恶的嘴脸。”

  “妈,妈,别气,别气。”郝开心见状赶紧劝道,“妹夫……”朝郝开舒夫妻俩使使眼色,‘赶紧走!’

  “您忘了前些日子发生了啥了!”郝开舒被拉着边走边朝厨房吼道。

  “说你蠢还不承认。”阮桂芳蹬蹬两步站在门口,冲着下了台阶不知死活的家伙道,“现在不是没事了,读书读的脑子不清楚。”轻哼一声,“我跟你个白痴说那么多做什么?”转身进了厨房。

  “她居然骂我白痴。”郝开舒指着自己不敢置信地说道,看向韩朋波,“你听见了吗?有当妈的这么骂孩子的吗?”

  “走走走!先跟我回家。”韩朋波拉着媳妇儿赶紧走,正在气头上,越说只会越过分,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郝开心目送大妹妹和妹夫走了,才转头看着妈妈担心地问道,“妈,您怎么了?”

  “我没事。”阮桂芳神色恢复如常看着儿子说道,“药抹了吗?”看着他的胳膊,“抹过了。”挥了挥手,“那就赶紧休息去。”

  “我坐这儿好了。”郝开心拿过墙角的小板凳坐在了厨房门口。

  “想问什么就问吧!”阮桂芳将洗干净的菜放在案板上,拿着大片刀冲洗一下,开始当当当切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