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前世兄弟姐妹的讨论-《星辰羁绊之艾克与艾雪的时光长卷》

  实验室特有的、混合着臭氧与精密金属冷却剂的气息,此刻却微妙地融入了花草茶的温润清香。巨大的环形观测窗外,快乐星球永恒运转的、如液态蓝宝石般的巨大气旋正缓缓流过,投下变幻莫测的幽蓝光影,为这间高度科技化的空间增添了几分深邃的静谧。冰柠檬蜷在悬浮于半空、符合人体工学的蛋形椅里,身上随意搭着的绒毯滑落一角,露出纤细的手腕。她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无名指上那枚温润的彩虹星空戒,目光有些失焦地落在前方巨大的全息星图上,仿佛透过那亿万光年外的星辰,窥视着一条幽暗深邃的时间长河。

  多面体站在全息投影屏前,那面流淌着冰冷数据和复杂公式的光墙,此刻正被另一幅截然不同的画面所覆盖——一张以古旧羊皮纸为底色的巨大明朝皇室谱系图。墨色勾勒出的枝蔓盘根错节,密密麻麻的名字如同蛰伏的蚁群,带着沉重的历史尘埃感扑面而来。

  他的指尖悬停在光屏上方,眉头紧锁,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一种近乎荒诞的、被庞大宿命感击中的震撼。修长的手指终于落下,精准地划过一条代表血脉的粗线,指向那个位于所有分支源头的名字——朱元璋。

  “洪武大帝……”多面体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在咀嚼一个古老而沉重的传说,“二十五个儿子……十六个女儿……”他缓缓念出这两个数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投入平静心湖的石子,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指尖顺着代表朱标(懿文太子)的那条粗线向下移动,掠过一个个代表着藩王的节点: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周王朱橚……直至最末端那些年幼早殇的皇子封号。

  冰柠檬的目光终于从虚空中收回,聚焦在那张令人头皮发麻的谱系图上。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和代表兄弟关系的连线,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绒毯,仿佛被那无形的、来自六百年前的庞大家族压力所笼罩。一股凉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天啊……”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近乎呢喃的惊叹,从蛋形椅中微微坐直身体,清丽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后的茫然,“二十五……十六……”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虚空中比划着,仿佛想数清那一个个代表着鲜活生命的符号,最终无力地垂下,“这……这简直像一个……一个庞大而精密的……宗族机器……”

  多面体的目光没有离开光屏,他的指尖在代表朱标的位置重重一点,沉声道:“而‘我们’,”他刻意加重了这两个字,强调着前世身份的代入感,“是这台机器的核心枢纽之一。长兄,太子。”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复杂的沉重感,那是属于朱标的责任与重担,透过时空传递而来。

  冰柠檬顺着他的指尖看向“朱标”的名字,又看向下方那如同众星拱月般排列的二十四个弟弟名字。她想象着前世作为太子妃的自己,在东宫那森严的宫墙内,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宫廷礼仪、政治倾轧,更有这庞大如林的皇室宗亲关系网。每一个名字背后,都可能代表着一方势力,一份人情,一个需要维系或提防的对象。

  “光是记住这些名字和封号……就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吧?”冰柠檬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轻颤,指尖无意识地卷着毯子的流苏,“更别说……还要了解他们的脾性、喜好、立场……周旋其间……”她微微摇头,清亮的眸子里满是同情,“常意凝……她当时……一定很累。”她代入前世的自己,感同身受着那份无形的、来自家族规模本身的巨大压力。

  多面体沉默着,目光在那些藩王的名字上缓缓扫过:秦王朱樉(就藩西安)、晋王朱棡(就藩太原)、燕王朱棣(就藩北平)……每一个封地都代表着远离权力中心,却又手握重兵的一方诸侯。他仿佛看到了前世作为太子的自己,站在权力漩涡的中心,被无数双来自弟弟们的眼睛注视着——有敬重,有依赖,有野心,有猜忌……那份维系平衡、安抚诸弟、稳固国本的责任,如同无形的枷锁,沉重地压在年轻的肩膀上。

  “不止是累,”多面体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带着一种洞悉历史脉络的沉重,“更是……如履薄冰。”他转过身,背对着那令人窒息的光屏,目光投向窗外那浩瀚无垠的星海,仿佛想从那永恒的秩序中寻求一丝慰藉。“储君之位,天下瞩目。二十四个弟弟,便是二十四股或近或远、或亲或疏的力量。亲近者需倚重,疏远者需安抚,桀骜者需制衡……”他微微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苦涩的自嘲,“‘兄友弟恭’四字,在皇家,重若千钧,难如登天。朱标他……”他顿了顿,仿佛在感受那份属于前世的疲惫,“一生都在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份平衡,直到……”

  直到常意凝的离去,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但冰柠檬从他骤然晦暗下去的眼神和紧抿的唇线中,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未尽的悲怆。她心头一紧,仿佛前世那冰冷的绝望再次弥漫开来。

  “还有十六个妹妹……”冰柠檬试图转移话题,打破这过于沉重的气氛,目光投向谱系图上代表公主的那一列。然而,那些名字——寿春公主、南康公主、永嘉公主……依旧让她感到一阵无力。“公主们的婚嫁、封赏、在夫家的处境……想必也少不得需要太子妃从中斡旋、照拂……”她轻轻叹了口气,裹着毯子,将自己更深地埋进柔软的椅背,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小兽,“这哪里是嫁入皇家……简直是跳进了一个庞大无比、规则森严的……人际关系迷宫……”

  多面体走回工作台,拿起那杯已经微凉的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杯壁。他低头看着杯中沉浮的茶梗,眼神幽深。“所以,”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被庞大宿命冲击后的冷静分析,“十二岁那个梦……那两个对我们行礼、感觉如同弟弟弟媳般尊重亲近的人……范围,其实非常非常大。”他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锐利,扫过光屏上那二十多个亲王的名字,“二十四个亲王,除去早夭和就藩时年纪尚幼、可能与我们交集甚少的,至少还有十几位,在朱标生前与他有密切接触的可能。而他们的正妃……同样数量众多。”

  冰柠檬顺着他的思路,只觉得眼前发黑。从十几对甚至更多的亲王王妃组合中,凭借一个模糊的、十几年前的梦境去锁定特定的一对?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她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茫然:“而且……史料记载大多是冰冷的政治事件,关于私人情谊……实在太少了。史官不会记录哪个弟弟最喜欢缠着太子哥哥问问题,哪个弟媳和太子妃最聊得来……”

  多面体放下茶杯,走到光屏前,指尖再次悬停。这一次,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那些显赫的亲王名字上,而是缓缓移向谱系图一个略显特殊的位置——一个位于皇子序列之前,标注着“义子”的独立分支。那里,只有一个名字:沐英(西平侯,追封黔宁王)。

  “等等。”多面体的指尖在那个名字上轻轻一点,动作带着一种发现新线索的凝滞,“还有他。”

  冰柠檬顺着他的指引望去,看到“沐英”这个名字时,眼中闪过一丝困惑:“沐英?他是……”她对明初历史细节并不如多面体精通。

  “朱元璋的义子,也是……朱标的义兄。”多面体解释道,声音低沉而专注,“八岁被太祖收为义子,十二岁起便随军征战,骁勇善战,忠心耿耿。洪武元年,朱标被立为太子时,沐英已因战功卓着被封为西平侯,镇守云南。”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史载,沐英对太祖和太子极为恭敬忠诚。他虽为义子,但地位崇高,与太子朱标……关系非同一般。”

  冰柠檬的眼睛微微睁大:“义兄?那……在皇家那种森严的等级中,他对太子和太子妃,会行什么样的礼?态度又会如何?”她想起了梦中那种“同辈之间但带着深刻敬意”的感觉。

  多面体凝视着“沐英”的名字,缓缓道:“以沐英的身份和性格,他对太子的礼敬,必然远超其他藩王。是发自内心的、亦臣亦兄的忠诚。而且……”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光屏上敲击着,发出轻微的哒哒声,“史书虽无详细记载私人情谊,但沐英在朱标去世后,听闻讣告悲痛欲绝,不久亦病逝于云南。这份情谊,可见一斑。”

  冰柠檬的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义兄……这个身份,似乎比那些血缘亲兄弟更贴合梦中那种带着深厚敬重、亲近甚至些许依赖感的复杂情绪!沐英的妻子是谁?史书似乎鲜有提及?她正要开口询问。

  多面体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手指迅速在虚拟键盘上划过。光屏上沐英的名字旁边,延伸出一条细线,连接上另一个名字:冯氏(追封黔宁王夫人)。关于这位冯夫人的记载,更是寥寥无几,只有“贤淑”、“随夫镇滇”等模糊字眼。

  “冯夫人……”冰柠檬轻声念出这个名字,目光紧紧盯着那行简短的介绍,试图从中挖掘出更多信息,却一无所获。那种感觉又来了——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历史迷雾,能看到模糊的人影轮廓,却始终无法看清真容。

  “范围……”多面体看着光屏上那密密麻麻的名字——朱樉、朱棡、朱棣、朱橚……沐英、冯氏……以及更多连名字都显得模糊的亲王王妃。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带着一种面对浩瀚未知的沉重感,“并没有缩小多少。甚至……因为沐英这个特殊的存在,可能性反而更复杂了。”

  他转过身,背对着那令人眼花缭乱、如同巨大谜题般的皇室谱系图,目光投向窗外。快乐星球巨大的蓝色气旋依旧在缓缓流转,带着一种超越人类历史的永恒和冷漠。星舰港的导航光束如同利剑,无声地刺破深空。

  “二十五个兄弟,十六个姐妹,一个情同手足的义兄……”多面体的声音低沉,像是在陈述一个来自远古的、庞大得令人窒息的数字,“还有他们的王妃、驸马……以及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他微微摇头,侧过脸看向冰柠檬,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对前世朱标处境的深刻理解与沉重,有对那场十二岁梦境指向不明的困惑,更有一种面对这庞大命运拼图的、近乎渺小的无力感。“朱标和常意凝的前半生……就是在这张由血脉、权力和人情编织的巨网中行走。而我们……”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冰柠檬无名指上那枚流转着星云的戒指上,“我们试图寻找的那两个模糊身影,或许就隐藏在这张巨网的某个节点上。”

  冰柠檬也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与他一同望向窗外那片浩瀚的星海。实验室恒温恒湿的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前世宫廷熏香的幻影和冰冷金砖的气息。她轻轻将头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感受着那份属于今生、属于多面体的温暖和力量。

  “是啊,”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疲惫,却又奇异地透着一股坚韧,“一张巨大到……让人想想都觉得喘不过气的网。要找的人,就像两颗特定的水珠,融入了无边的大海……”她抬起头,望向多面体线条冷峻的侧脸,清亮的眸子里映着窗外流转的星辉,“但是,”她的语气忽然坚定起来,带着一种属于冰柠檬特有的、历经冲击后的清澈与执着,“既然宇宙的法则都确认了我们的‘相逢’与‘永不分离’,那么,那些和我们灵魂同样被烙印的人……只要存在,只要同样被那法则所牵引……”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多面体无名指上那枚银白的星空戒,感受着那温润的金属触感和隐隐的、如同心跳般的微弱共鸣。

  “终有一天,”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笃定,目光仿佛已经望向了宇宙深处某个未知的角落,“无论他们是谁,无论他们现在身处哪个星系,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命运的纺锤,总会将我们……再次纺到一起。”

  多面体低下头,看着怀中人那清澈而坚定的眼眸,那里面倒映着星辰,也倒映着他自己的身影。前世那庞大的家族阴影带来的沉重感,被这份来自今生的、被宇宙法则所祝福的信念悄然驱散。他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嗯,”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发间响起,带着一种沉静的、如同磐石般的承诺,目光也投向窗外那无垠的星海深处,“那就……等着那一天的到来。等着那两颗……迷失在星辰大海里的‘水珠’,重新找到彼此。”

  实验室里,巨大的皇室谱系图在全息屏上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如同一个来自六百年前的、沉默而庞大的谜题。而窗边相拥的两人,目光坚定地投向未来,投向那被星辰和宿命共同指引的、未知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