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退,是进 避,是引-《卿卿入骨,疯批太子驯养手札》

  晨光熹微,带着夏日特有的清透与微燥的暑气,斜斜穿过雕花窗棂,在光洁的金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慕卿璃倚在临窗的软榻,一张玉琢般的脸在晨光中愈发显得莹润生辉,却也平添了几分莫测的深邃。

  她的话音落下,仿佛在微醺的晨风里投下了一颗石子,空气骤然凝滞。

  侍立左右的几个贴身丫鬟,连同沉稳的墨白在内,俱是脸色一变,眼中惊疑不定,连窗外枝头聒噪的夏蝉都似噤了声。

  主子这话,分明是要……避宠?

  这念头让她们心头猛地一沉,如同被这渐起的暑气闷住。

  太子登基在即,东宫暗流汹涌,谁不知晓登基大典前,这储君后院少不得要再添几位新贵?

  宋昭华一倒,主子便是这东宫资历最深的侧妃,本是最有望更进一步的人选。

  此刻避宠?

  岂非将触手可及的青云路、那万人觊觎的太子妃之位,不确切的说是凤位,生生拱手让人?

  多少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那空悬的凤座,如同这夏日里渴求甘霖的焦土!

  慕卿璃慵懒地倚着软枕,目光扫过一张张写满忧急的脸庞,那清凌凌的眼底掠过一丝洞悉的了然。

  轻轻摇动手中的素纱团扇,扇起的微风拂动她鬓边几缕碎发:

  “欲速则不达。争?争那朝夕之宠,不过是徒耗心力,如这暑气般令人烦厌。不争,方是真正的争。”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晨露的凉意,清晰冷静地穿透了室内的微闷。

  她顿了顿,纤长玉指无意识地抚过冰鉴边缘凝结的水珠,眸光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宫墙,看到即将涌入的新人。

  “等着瞧吧,不出几日,这东宫的门槛,怕是要被各方送来的‘娇客’踏破。”

  她收回视线,投向最能洞悉人心的白露,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的试探,

  “你们说,太子殿下对待这些如花似玉的新人,还会不会像当初对待你们主子那般,洞房花烛夜,只落得个独守空房的冷清?”

  “怎会!”

  白露脱口而出。

  “除非他这太子之位坐腻了!一个都不宠幸?那满朝文武、各方势力还不炸了锅?必犯众怒!”

  慕卿璃颔首,眼中那抹玩味瞬间化作冰冷的嫌恶,如同上好的瓷器沾染了污渍。

  “正是此理。”

  她红唇轻启,吐出的话语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可我却不愿与那些女人,同用一个男人。”

  她顿了顿,那嫌恶之色更浓。

  “若此时不避着些,谁知他萧凛刚从那处温香软玉的床榻上起身,带着不知哪个阿猫阿狗沾染的气息,转眼又要爬上本宫的床榻……想想都令人作呕。”

  “主子!”

  几个小丫鬟惊得倒吸一口冷气,饶是再忠心,也被这惊世骇俗又直白至极的言语震得面红耳赤。

  墨白亦是呼吸一窒,尴尬地垂下眼睑,掩去眼底的波澜。

  然而,不过瞬息,墨白便抬起了头。

  他跟随慕卿璃许久,深知这位主子素来心思玲珑,异于常人,每每看似离经叛道的言行,背后都藏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深谋远虑。

  那份尴尬迅速被更深的好奇与审视取代,他与其他丫鬟一样,目光灼灼地重新聚焦在主子的脸上。

  慕卿璃轻叹一声。

  她直言不讳,将心底最深的芥蒂剖开:

  “我有洁癖,身心皆是。独占皇家男人?那是痴人说梦,我从未奢望。在我之前,他有多少女人,我管不着,也懒得计较。”

  她话锋陡然一厉,眼中寒芒毕露。

  “但自我之后,他若再沾染旁人,休想再上我的榻!既沾了我的身,便只能是我的人,岂容他人染指分毫!”

  “只是……”

  她话锋又是一转,方才的凌厉隐去,代之以深沉的思虑,指尖在桌案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

  “眼下,火候还差得远。此时若我得了专宠,只怕……”

  她未尽的话语悬在唇边,只余下若有所思的摇头,将更深沉的算计与忧虑尽数敛入那双深不见底的美眸中。

  眼前这几个丫鬟纵然机灵,却终究囿于内宅,未曾沾染朝堂的诡谲风云。

  有些话,多说无益,知晓太多,反是催命符。

  况且,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句不慎传出去,落入有心人耳中,便是泼天大祸。

  昨夜那杜锦欣的出现,便是最响的警钟。

  一个失了势的废妃宋昭华,如何能轻易召来朝中新贵杜大将军的胞妹?

  这背后若无那位炙手可热的杜将军首肯,岂能成行?

  新贵已然按捺不住,将手伸进了东宫后院,那些盘踞朝堂多年的老狐狸呢?

  还有那位虎视眈眈、身份特殊的南岭公主……

  区区异邦公主,按制绝无可能问鼎太子妃之位,她岂会不知?

  敢如此大胆放言,手中必有倚仗!

  新旧交替之际,从来都是权力洗牌、各方押注之时。

  前朝的暗涌与后院的得失,如同藤蔓般死死纠缠。

  况且,太子已向她许下凤位,自然是不会轻易改变。

  但是。

  萧凛与她父亲慕家,是政坛上缠斗多年的死敌,积怨已深。

  纵使她入了东宫,萧凛对慕家的防备与嫌恶,何曾减过分毫?

  此刻她若独占鳌头,恩宠加身……

  若在被有心之人拿来挑唆,或许便成了慕家妄图借女固权的铁证,非但无益,反会招致更深的猜忌与打压,将慕家推入险境!

  萧凛说的那句,给他点时间,她可是记得清楚。

  萧凛需要的是什么时间?

  无非是架空慕家的时间,以萧凛的心性,绝对不会要一个外戚强大的皇后。

  所以只有剪了她的羽翼,他才会放心的将那凤位捧至她跟前。

  可是,这样登上凤位的代价太大,绝对不是她想要的。

  是以!

  这退,是进。

  这避,是引。

  她越是将萧凛推远,那份求而不得、食髓知味却难以为继的遗憾,才会在他心底疯长,化作百爪挠心的痒。

  男人的劣根性,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她要的,不是一时承欢,而是让他对她这个人,生出一股强烈的、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和保护欲。

  唯有如此,才能为后续的棋局铺路。

  眼下最要紧的,是撬动萧凛心中那块坚冰,让他放下对慕家的成见,将慕家视为臂助而非威胁。

  这才是她能否真正坐稳未来凤位、保慕家百年荣华的根基!

  这绝非一朝一夕的床笫恩宠所能达成,需要更精妙的布局,更耐心的等待,以及对人心更深彻的拿捏。

  慕卿璃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眸中,此刻沉淀着的是历经风浪后的绝对自信与掌控一切的锋芒。

  前世,她能在华尔街的腥风血雨中杀出重围,登顶资本之巅。

  倚仗的从不是皮相与运气。

  而是对人心的洞若观火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

  这东宫后院的棋局,看似复杂,于她而言,不过是将纵横捭阖之术,换了个锦绣战场罢了。

  她要赢,更要赢得漂亮。

  纤纤玉指轻轻摩挲着温凉的茶盏边缘,那平静无波的水面下,是足以搅动风云的暗涌。

  慕卿璃沉思间,室内一时只有窗外愈发聒噪的蝉鸣和冰鉴边缘水珠滴落的细微声响。

  她本以为点明了利害,几个丫头该松口气,抬眼却见她们脸上非但忧色未减,反而更添了一层深浓的愁云。

  最是藏不住心事的盈夏,绞着手中微湿的帕子,终是忍不住,怯生生地开口,声音里都带了点夏日清晨特有的黏糊:

  “主子……奴婢斗胆,还是忧心……您说要避宠,可新人一多,莺莺燕燕的,个个都卯足了劲往殿下跟前凑……若是、若是殿下……真将您给忘了……那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