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往事的幽灵-《明日方舟之燎原星火》

  将晓歌彻底制服并确保她没有其他隐藏武器后,云凌并没有立刻进行常规的审问。他先是谨慎地检查了房门,重新加固了门锁,并示意里间担忧的黑键暂时保持安静。

  然后,他搬过房间里唯一一张还算完好的木椅,放在离被束缚的晓歌约两三米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晓歌被他用从行李中找出的高强度合成纤维绳以一种极其专业且难以挣脱的方式捆绑着,双手反剪在椅背之后,双脚的脚踝也被牢牢捆在椅腿上。

  她身上的旅馆女仆制服在刚才激烈的打斗中已经显得有些凌乱,围裙歪斜,裙摆处甚至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露出底下深色的作战服材质。

  几缕蓝色的发丝挣脱了头饰的束缚,垂落在她汗湿的额角和脸颊旁,配上她此刻苍白的面色和惊疑不定的眼神,竟有一种脆弱与坚韧交织的奇异美感。

  云凌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里,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展品。

  他的视线扫过她那头标志性的蓝色长发,掠过她因呼吸尚未完全平复而微微起伏的胸口,最后停留在她那双向来冰冷的金棕色眼眸中,此刻那里正翻涌着惊涛骇浪。

  这种沉默的、带着审视意味的注视,比任何严刑拷打都更让晓歌感到难堪和不安。她试图扭动身体,但绳索的每一个结都恰到好处地限制了她的发力点,越是挣扎,束缚得越紧。

  她咬紧下唇,避开云凌的视线,内心充满了屈辱和一种更深层次的恐惧——这个男人,他知道她的名字,他看她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刺客,反而像是在看一个……熟人?这太诡异了!

  终于,就在晓歌几乎要被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逼疯时,云凌开口了。但他的问题,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这身衣服,”

  云凌抬起手指,随意地指了指她身上的女仆装,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不适合你。比起在多索雷斯当家庭教师时穿的那条淡黄色裙子,差远了。”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晓歌猛地抬起头,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逆流!多索雷斯!家庭教师!淡黄色裙子!这些细节,这些被她深埋在记忆深处、连组织档案都未必记载的碎片……他怎么会知道?!他到底是谁?!是组织派来灭口的?还是……其他什么更恐怖的存在?

  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间失去了语言能力,只是死死地瞪着云凌,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强装出来的冰冷外壳,在这一刻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云凌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继续用那种不紧不慢的语调说道:

  “当老师的感觉怎么样?比起在玻利瓦尔南部扮演落魄诗人,或者在哥伦比亚混进大学乐队当临时鼓手,哪个角色让你觉得更……轻松一点?”

  他每说出一个地点,一个身份,晓歌的脸色就苍白一分。这些都是她过去执行任务时使用的掩护身份,是她双手沾满鲜血的证明,也是她内心深处最不愿触及的、属于“无声者”的肮脏过去。此刻被这个男人如同翻阅书籍般一一道出,让她感到一种赤裸裸的、无所遁形的恐慌。

  “你……你究竟……”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我是谁不重要。”

  云凌打断了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变得深邃而专注,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看进她灵魂的最深处,

  “重要的是你,晓歌。不是那个代号‘无声者’的杀手,而是你本身。”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更加诛心的问题,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好奇?

  “在执行那些任务,扮演那些角色的时候,当你看着那些或许无辜、或许并不那么无辜的目标倒在你面前时……你在想什么?是觉得‘我别无选择’,还是……”

  他的目光扫过她微微颤抖的肩膀,意有所指,

  “……在默默地计算着,自己距离被源石彻底吞噬,或者被组织像垃圾一样扔掉,还有多久?”

  轰——!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刺穿了晓歌所有的心防!一直被她强行压抑的、对矿石病的恐惧,对被抛弃命运的绝望,以及对自身罪孽的憎恶,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闭嘴!你懂什么?!”

  她失控地低吼出声,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汗水和灰尘,留下狼狈的痕迹,

  “你以为我想吗?!我有的选吗?!没有抑制剂,我会死!违背命令,我会生不如死!你以为手上沾满血很好受吗?!我每天晚上……每天晚上都能看到他们……看到那些……”

  她哽咽着,无法再说下去,身体因为激烈的情绪波动而剧烈颤抖,捆绑她的绳索深深陷入衣物和皮肉之中。

  云凌静静地看着她崩溃,没有阻止,也没有安慰。直到她的哭声渐渐变为压抑的抽泣,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

  “所以,就选择麻木,选择用‘别无选择’来麻痹自己,直到彻底变成一具只知道执行命令、连灵魂都枯萎的空壳?甚至……可以对一个叫贝拉的孩子下手?”

  贝拉的名字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晓歌。

  她瘫软在椅子上,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自我厌恶。她不再试图挣扎,也不再反驳,只是低着头,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

  房间里陷入了另一种沉默,不再是之前那种对峙的紧张,而是一种弥漫着悲伤与绝望的死寂。

  云凌看着她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他靠在椅背上,目光再次扫过她那身狼狈的女仆装,以及那头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依旧璀璨的蓝色长发。

  “好好想想吧,晓歌。”

  他最后说道,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在你还有机会‘想’的时候。毕竟,一个连自己是谁都快忘记的人,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说完,他不再看她,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望向外面依旧沉寂的、危机四伏的夜色,留下被捆绑在椅子上的晓歌,独自面对内心那座正在轰然坍塌的、由谎言、罪孽和绝望构筑而成的堡垒。审问结束了,但另一场关乎灵魂的拷问,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