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晴天霹雳-《八零小厨娘的红火日子》

  华侨陈嘉信先生的到来,像一阵春风,吹散了笼罩在晓燕头上的阴霾,也为“林记点心”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希望。晓燕整个人都焕发出新的光彩,她如饥似渴地研读陈先生留下的书籍,对照着国际标准,一点点改进自己的生产工艺和卫生流程。她甚至托于得水从省城买来了食品温度计、更精准的台秤,以及符合新要求的包装材料。

  陈默看着她忙碌而充满干劲儿的身影,眼神里满是支持。他主动包揽了更多的体力活,修缮操作棚,加固蜂箱,还利用休息时间,照着晓燕画的草图,叮叮当当地为她打造了一个更符合卫生标准的带纱网防蝇的工作台。两人之间话依然不多,但默契十足,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的需要。娟子悄悄对晓燕说:“晓燕姐,你和默哥现在这样,真好。”

  晓燕脸上飞起红霞,心里甜丝丝的。她开始偷偷憧憬,等这批出口订单顺利完成,挣了钱,就和陈默把事办了。她甚至悄悄去百货公司看过几次布料,想着给自己做一件红衣裳。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在人们看到希望时,投下阴影。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下午,晓燕正在尝试调整蜂蜜槽子糕的甜度,娟子突然像丢了魂似的从外面跑进来,脸色煞白,上气不接下气:

  “晓燕姐!不…不好了!默哥…默哥他…”

  晓燕手里的量杯“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蜂蜜溅了一地。她一把抓住娟子的胳膊,声音发颤:“默哥怎么了?你说清楚!”

  “运输队…运输队来人说,默哥跟车去地区送货,回来的路上…车翻了!”娟子带着哭腔,“人…人送到县医院了,说是伤得很重…”

  晓燕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她强稳住心神,解下围裙就往院外冲,甚至忘了换下沾满面粉的鞋子。

  县医院走廊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运输队的几个工友聚在急救室门口,个个面色沉重。队长看见晓燕,红着眼圈迎上来:“晓燕…你别急,医生正在抢救…”

  “到底怎么回事?伤哪儿了?”晓燕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是为了避让一个突然冲上路的小孩…”一个工友哽咽着说,“默哥反应快,猛打方向盘,车撞路边树上了…他坐在副驾,伤得最重…头撞破了,胳膊腿…好像也…”

  晓燕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

  急救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走出来,表情凝重:“谁是家属?”

  “我!我是!”晓燕冲过去,急切地说,“医生,他怎么样?”

  “头部受到撞击,有中度脑震荡,需要密切观察。左臂尺桡骨骨折,已经做了复位固定。比较麻烦的是右腿,胫腓骨开放性骨折,失血较多,手术已经做完了,但需要很长时间恢复,而且…”医生顿了顿,“就算恢复得好,也可能…会有点跛。”

  “跛…”晓燕重复着这个字,像是不认识它一样。那个顶天立地、如山一样可靠的男人,那个用宽阔肩膀为她挡风遮雨的男人,以后可能…会跛?

  医生叹了口气:“先住院观察吧,脑部的伤很重要。你们去办一下手续。”

  晓燕浑浑噩噩地跟着护士去办手续,交押金。掏钱时,她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那个装着她所有积蓄的手绢包。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在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人是多么渺小和无助。

  陈默被推进病房时,还在昏迷中。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左臂打着石膏,右腿被牵引装置高高吊起,整个人看起来脆弱不堪。晓燕坐在病床前,轻轻握住他唯一能动的右手,那只有着粗糙茧子的大手,此刻冰凉无力。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滴落在他手背上。

  “默哥…你醒醒…你看看我…”她低声呼唤着,声音哽咽。

  闻讯赶来的于得水和娟子看到这一幕,都红了眼眶。于得水拍拍晓燕的肩膀:“晓燕,坚强点,陈默需要你。”

  孙秀英和林卫国也来了。孙秀英看着病床上的陈默,难得地没有说风凉话,只是撇撇嘴:“这人要强了一辈子,唉…”林卫国默默叹了口气,塞给晓燕二十块钱。

  接下来的几天,晓燕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她白天回院里赶制必须交付的订单,晚上就趴在病床边休息。陈默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清醒时也因为脑震荡和疼痛而意识模糊,几乎认不出人。

  华侨陈先生那边,晓燕只能让于得水帮忙打电话到宾馆解释,说家里出了急事,合作的事要暂缓。秘书接的电话,语气里透着一丝惋惜,说陈先生行程紧,不能久留,只好先回新加坡了,希望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挂断电话,晓燕看着窗外,心里空落落的。一个通往更广阔世界的机会,就这样擦肩而过。但此刻,她顾不上了,没有什么比陈默的安危更重要。

  第五天,陈默的意识终于清晰了一些。他睁开眼,看到趴在床边、憔悴不堪的晓燕,嘴唇动了动,发出微弱的声音:“晓…燕…”

  “默哥!你醒了!”晓燕惊喜地抓住他的手,“你感觉怎么样?疼不疼?”

  陈默想摇头,却牵动了头上的伤,疼得吸了口冷气。他目光缓缓移到自己被打上石膏和牵引的胳膊和腿,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变得一片死灰。

  “我的腿…”他哑声问。

  晓燕的心猛地一揪,强挤出一丝笑容:“医生说了,能治好,就是…就是需要点时间。”

  陈默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从那天起,他变得异常沉默。晓燕喂他吃饭,他就机械地张嘴;跟他说话,他要么不回应,要么只是“嗯”一声。他的目光总是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或者窗外,里面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只剩下深深的绝望和自弃。

  晓燕知道,对于陈默这样骄傲、习惯了用力气扛起一切的男人来说,身体伤残的打击,远比肉体上的疼痛更致命。

  一天晚上,晓燕给他擦洗身子时,陈默突然开口,声音沙哑而平静:“晓燕,你走吧。”

  晓燕手一顿,毛巾掉进水盆里:“默哥,你说什么胡话?”

  “我不是以前的陈默了。”他依然不看她,声音里没有一点波澜,“我是个废人了。你还有大好前程,别被我拖累。”

  “你胡说!”晓燕的眼泪涌了上来,“什么废人!医生说了能好!就算…就算真的有点跛又怎么样?你还是你!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陈默终于转过头,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晓燕,听话。找个健全人,好好过日子。我…我配不上你了。”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刺进了晓燕的心脏。她终于明白,陈默沉默的外表下,承受着怎样巨大的心理煎熬。他不是不爱她了,而是太爱她,爱到不愿成为她的负担。

  她没有再争辩,只是默默地拧干毛巾,继续轻柔地为他擦拭,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陈默,你听好了。我林晓燕认定的路,跪着也会走完。我认定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撒手。你赶我走?除非我死。”

  陈默震惊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份超越年龄的坚毅和执拗,喉咙滚动了一下,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但眼角却悄悄滑落了一滴泪水。

  夜深了,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晓燕紧紧握着陈默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窗外月色凄凉,她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未来的路注定布满荆棘,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陪他一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