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x成毅(二十一)-《莲花楼之吾与落儿》

  成毅的厢房内,空气仿佛都凝固着名为“尴尬”的分子。

  他像一只被抽走了骨头的猫,整个人软绵绵,生无可恋地瘫在硬木圆桌上。

  他额头抵着冰凉的桌面,试图用这微不足道的凉意来冷却自己滚烫的脸颊和混乱的大脑。

  “玩飘带……玩手指……”

  他嘴里无意识地喃喃重复着这些从石水那里听来的,让他恨不得当场去世的词汇。

  又想到今天起来自己抱住李相夷的模样。

  每重复一次,身体就忍不住蜷缩一下。

  脚趾在靴子里尴尬地抠动,仿佛能抠出一座四顾门来。

  “这都什么事啊!”

  他终于忍不住哀嚎出声,声音闷在桌面里,显得含糊又绝望。

  “我以后绝不喝酒了!一滴都不碰!”

  他发誓,从今往后,但凡是液体,他都要先确认一遍是不是酒,再决定要不要喝!

  这醉酒后的代价实在太惨重了,不仅形象尽毁,还很可能……

  玷污了那位清冷门主的清白(?)虽然他完全不记得后面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光是前面那些“罪证”,就已经足够他社会性死亡一百次了!

  而与他一墙之隔的主院正房内,气氛同样不平静。

  李相夷并未像成毅那般“瘫倒”,他依旧身姿笔挺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

  只是那紧抿的唇线和微微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耳根,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他试图运起扬州慢,让内力在经脉中平稳运行,以此来驱散脑海中那些不受控制,反复播放的画面。

  成毅醉酒后依赖地靠在他身边的样子,那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的触感。

  那柔软的手指好奇地把玩他手指的酥麻,还有……

  昨夜那紧紧缠绕、如同八爪鱼般的拥抱,以及今早醒来时,两人近在咫尺、呼吸交融的瞬间……

  每一帧画面都清晰得可怕,带着灼人的温度,烧得他心绪不宁,连内力运转都滞涩了几分。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摊开的一卷武功心法上。

  可那些墨字仿佛都活了过来,扭曲变幻。

  最终又组合成成毅那张带着醉意、或委屈、或依赖、或羞窘的脸。

  “……”李相夷烦躁地合上了书卷,抬手揉了揉眉心。

  眼底那淡淡的青黑提醒着他昨夜是如何的“备受煎熬”。

  他从未如此失态过,也从未因一个人而产生如此复杂难言的情绪。

  恼是有的,被如此冒犯,他岂能不恼?

  可那恼意之下,却又掺杂着一丝莫名的悸动?

  还有对成毅醉酒后那异常脆弱和恐惧模样的……在意?

  尤其是那句“害怕你变成李莲花”

  李相夷的眸色沉了沉。

  李莲花,这个名字再次浮现。

  成毅对他超乎寻常的了解,那说不出口的警告,醉酒后失控的恐惧……

  这一切,都像是一团迷雾,笼罩在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兄长”身上。

  他究竟知道些什么?那个“李莲花”,又代表着什么?

  正当李相夷心绪纷乱,试图理清这团乱麻时,门外传来了弟子恭敬的通报声:

  “门主,副门主在外求见。”

  单孤刀?

  李相夷收敛心神,将那些杂乱的思绪暂时压下。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脸上的热度褪去,恢复了平日那副清冷无波的表情。

  他起身,走到衣柜前,并未选择常穿的红色,而是取出了一套月白色的常服换上。

  红色太过灼目,与他此刻想要冷静的心境不符。

  整理好衣冠,确认看不出太多异样后,他才沉声道:“请师兄进来。”

  房门被推开,单孤刀迈步而入。

  他今日穿着一身藏青色长袍,面容带着惯常的温和笑意。

  只是那笑意在看到李相夷身上那套罕见的月白常服时。

  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讶异。

  相夷……似乎很少穿这样素净的颜色。而且,他的脸色……似乎有些疲惫?

  眼底还有淡淡的阴影?

  “师兄,”李相夷率先开口,声音依旧清冷。

  但仔细听,能辨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那是昨夜未眠和心绪起伏留下的痕迹。

  “怎么了?”

  单孤刀压下心头的疑虑,脸上笑容不变,

  走上前,将一个长约两尺,做工精致的紫檀木长盒双手奉上,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关怀。

  “相夷,昨日是你生辰,师兄在外处理事务,未能及时赶回,实在抱歉。”

  “这是师兄为你准备的生辰贺礼,望你莫要嫌弃。”

  李相夷目光落在那个盒子上,神色平淡:“师兄有心了,门务要紧,生辰不过是小事。”

  他伸手,接过了那个略显沉重的木盒。

  单孤刀看着他接过,脸上笑容更真诚了几分,解释道:

  “这是一幅前朝大家的山水真迹,我知你素来欣赏其风骨,偶然得之,便想着送你。”

  “挂在你书房之中,或可添几分雅致。”

  “谢谢师兄。”李相夷道谢,语气听不出太多喜怒。

  他将木盒随手放在一旁的桌上,并未立刻打开观赏。

  单孤刀见他反应平淡,心中微哂,却也不意外。

  李相夷性子便是如此,对身外之物向来不甚在意。

  他此来送礼是假,打探消息才是真。

  他状似无意地环顾了一下房间,目光扫过李相夷略显疲惫的脸色,关切地问道。

  “相夷,你脸色似乎不大好?可是昨夜……未曾休息好?”

  他刻意顿了顿,语气带着试探。

  “听闻昨夜门内为你办了场小宴?可惜我未能参与,想必很是热闹吧?”

  “尤其是……相显兄长也在?”

  他最后一句,将话题引到了成毅身上,目光紧紧盯着李相夷,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李相夷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紧,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只是那刚刚褪下去些许热意的耳根,似乎又隐隐有些发烫。

  他垂下眼帘,遮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淡淡道:

  “嗯,兄长也在。不过是寻常聚餐,算不得热闹。”

  他避重就轻,绝口不提宴席上成毅挡酒、玩手指以及后续那些难以启齿的事情。

  单孤刀却不肯轻易放过,他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暧昧不明的意味。

  “是吗?可我今早回来,倒是听门下弟子议论,说昨夜相显兄长似乎……颇为热情?与相夷你,更是……兄弟情深,令人艳羡啊。”

  他将“热情”和“兄弟情深”几个字咬得稍重,意有所指。

  李相夷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单孤刀,那眼神清澈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师兄想说什么?”

  单孤刀被他看得心头一凛,连忙笑道: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听闻兄长醉酒后甚是乖巧可爱,与相夷你容貌又如此相似。”

  “站在一起,定然是一道亮眼的风景,故而好奇多问了两句。”

  他见李相夷神色不愉,知道不能再深究,便转移了话题。

  “既然礼物送到,那我便不打扰你休息了。门中还有些杂务需要处理,我先告辞。”

  “师兄慢走。”李相夷微微颔首。

  单孤刀拱手一礼,转身退出了房间。

  关上房门的瞬间,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化作一片阴沉。

  相夷对那个李相显的态度果然不同。

  还有他今日异常的疲惫和那身月白常服……昨夜,定然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看来,这个突然出现的“兄长”,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

  而房间内的李相夷,在单孤刀离开后,目光再次落在那装着山水画的紫檀木盒上,却并无多少欣赏之意。

  师兄的试探,他如何听不出来?

  只是,他现在心乱如麻,实在无暇去深究师兄那些隐晦的心思。

  他的脑海里,依旧被另一个人的身影牢牢占据着。

  那个醉酒后判若两人,醒来后羞愤欲绝的成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