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蜃毒谷-《晚唐持卷人》

  “根据得到的情报,乃是前段时间,朱府招揽的一名通脉境大高手。”

  中年男子躬身俯首,语气恭敬如婢,低垂的目光却暗中偷瞄朱睿三人,藏着几分窥探与忌惮。

  “通脉境高手?那就无妨!哼,竖子无知!以为仅凭谢逊一人,在这卢龙军辖区,便能护你朱府周全?真是异想天开,不知死活!”

  付东来冷哼一声,狭长的双目陡然眯起,眼底杀机疯狂闪烁,如蛰伏的毒蛇盯上猎物,周身气息骤然沉凝,一股上位者的威压四散开来,让周遭空气都似凝滞了几分。

  “主公,根据属下探查,付东来修为本该在通脉境四重,然此刻他气息内敛深厚,隐有磅礴之势,竟是通脉境九重的修为!更甚者,跟在他身后的那几人,皆身怀通脉境气息,绝非寻常仆役,主公务必小心应对!”

  陡然,一道沙哑低沉的传音在朱睿耳边响起,正是隐于暗处、踪迹难寻的孟星魂。朱睿脚步微不可查地一顿,瞳孔稍稍收缩,心中暗自警惕,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

  通脉境九重?

  数名看似寻常的随从,竟都是通脉境高手?傅家为了今日,当真是下了血本!

  “小心一些,看来傅家为了对付我们,早已做足了准备,今日这场盟会,怕是一场鸿门宴。”

  他侧头,轻轻向着身后的谢逊和丘处机说道,语气依旧从容不迫,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寻常小事。

  三人径直穿过人群,找到涿州的坐席。朱睿对四周或远或近、尽皆带着惊疑、审视甚至敌意的目光视若无睹,那些来自各方势力的打量,在他眼中不过是蝼蚁窥象,无关紧要。

  露台依山而建,通体由青石板铺就,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形,中间空出大片土地,足有方圆数十丈,平坦开阔,无半分遮挡。卢龙军辖区二十五方势力的坐席,便沿着空地边缘依次排开,形成合围之势,隐隐透着一股胁迫之意。

  “看来,这次不动手是不行了。”

  朱睿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与谢逊、丘处机一同落座。他扫了眼四方各州县城池的势力首领,又看了看中间特意空出的开阔空地,心中已然明了。这分明是为待会的冲突厮杀所备,付东来的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

  这时,三位衣着华贵、锦袍加身,却面色愁苦、眉宇间满是焦虑的中年男子快步走来,来到朱睿身前,齐齐深深一鞠,朗声道:“在下蓟州玉田县兵马使,孟永安!”

  “蓟州渔阳县兵马使,杨博雅!”

  “妫州怀戎县兵马使,顾凯旋!”

  “见过朱大人!”

  三人声音洪亮,带着几分急切,引得周遭不少目光聚焦过来。

  朱睿微微愕然,看着眼前三人躬身行礼、姿态恭敬的模样,心中略感诧异,一时有些摸不清这三人的来意。他连忙伸手将三人扶起,语气平和:“三位俱为一县兵马使,各掌一方民生,身负朝廷重任,朱某何德何能,能当三位如此重礼?快快请起!”

  寒暄几句后,玉田县兵马使孟永安长叹一声,愁容满面,语气沉重至极:“朱大人,你有所不知,此次盟会乃是一场泼天大凶险!根据我等得来的密报,这根本就是傅家为了侵吞整个卢龙军辖区,而特意设下的毒计圈套啊!”

  说完,他情难自已,眼角落下几滴泪水,以袖擦拭,长吁短叹,满是绝望与无助。

  “是啊!我等也是刚刚不久前才得知真相!傅家狼子野心,目无王法,不尊朝廷王令,竟敢勾结外力,意图分裂我大唐疆土,此等叛逆之举,实乃罪该万死!”

  渔阳县兵马使杨博雅满脸怒容,双拳紧握,指节发白,却又透着深深的无奈。实力不济,面对傅家的滔天威压,除了隐忍别无他法,只能徒增愤懑。

  他们三家向来忠于朝廷,恪守本分,而朱睿所代表的涿州,此前在瀛州一战中诛杀叛逆王氏,威名远扬,表面上也同样是忠心耿耿的典范。如今面临傅家的吞并之祸,三家走投无路,自然而然地前来寻求最为强大的涿州庇护,想要借涿州的声威,共同对抗傅家的狼子野心。

  “哦?那不知蓟州费家以及妫州韩家,可有什么反应?”

  朱睿心中一动,故作诧异地问道,目光扫过三人,观察着他们的神色。

  “能有什么反应?不过是一丘之貉,贪生怕死之辈罢了!”怀戎县兵马使顾凯旋怒火更甚,长袖一拂,面色铁青,语气中满是鄙夷,“他们早已畏惧傅家势力,屈膝臣服于其麾下,甘愿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真是丢尽了大唐官吏的脸面!”

  朱睿微微点头,此刻已然彻底明白了三人的来意。说到底,就是走投无路之下,前来寻求他的庇护,想要抱团取暖,共抗傅家。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傅家居然还有如此之大的野心,竟敢妄图侵吞整个卢龙军辖区这块北疆要地?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淡笑,看来傅家此次是准备周全,自认有十足把握能将他朱府彻底除去了。却不知傅家请来了多少亡命之徒,又能否挡下谢逊与丘处机的盖世威能?

  “三位兵马使尽管放心,有本座在,傅家的图谋,定然不可能得逞!”

  他面色不变,语气沉稳如山,仿佛对此事丝毫不在意般,淡淡笑道,话语中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与威严,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三人面面相觑,看着朱睿胸有成竹、稳如泰山的模样,心中的焦虑与惶恐稍稍缓解,尽皆松了口气。既然朱睿如此信誓旦旦,他们也信了七八成,毕竟涿州如今的实力,在卢龙军辖区内已是顶尖,更有谢逊这等罡气境强者坐镇。

  “朱大人,如今卢龙军辖区数州之地,唯有我等四方忠于朝廷,坚守本心,不为强权所屈!今后还需仰仗朱大人主持大局,我等愿听候调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三人再次躬身行礼,态度恭敬至极,言语间满是恳切。他们清楚,涿州的实力远远超过他们,如今同处困境,唯有抱团取暖,以涿州为首,方能有一线生机。

  “三位兵马使客气了。”

  朱睿轻轻点头,心中暗忖,这倒是意外之喜。虽然这三方县城距离涿州并不近,但远交近攻,稳固后方,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才是立足乱世、图谋长远的上策!

  寒暄几句后,三人这才拱手告辞,返回各自的坐席,神色较之前已然镇定了不少,眼中多了几分希冀。

  “主公,看来傅家背后,定是有大势力在暗中支持。”

  丘处机侧身低语,语气平淡,眼中却有一丝冰冷杀机一闪而逝,让人不寒而栗。仅凭傅家自身,绝无可能在短时间内威慑蓟州费家、妫州韩家这等根深蒂固的地方大族。

  “自然是有。”朱睿静静坐着,目光深邃如潭,“若没大势力撑腰,仅凭傅家,绝无可能轻易将费家、韩家这等盘根错节的家族压服。”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觊觎卢龙军辖区这块北疆要地?

  旁边的谢逊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低下头颅,浓密如瀑的黑发遮挡住大半面容,唯有偶尔从发丝缝隙中露出的双眼,闪过一抹嗜血的猩红杀机。周身的煞气虽刻意收敛,却依旧如寒冬冰霜,让身旁之人感到阵阵刺骨寒意,不敢轻易靠近。

  没有多久,卢龙军辖区二十五方势力便已尽数到齐。场内一道道通脉境的强大气势冲天而起,相互交织碰撞,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张力,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一名名或冷漠、或温和、或面带虚伪笑容的兵马使,大马金刀地坐在各自的席位之上,目光闪烁不定,暗自打量着各方实力,盘算着自身的利弊。

  此时,付东来大步流星地走上露台中央,满面春风,嘴角挂着虚伪的笑容,略显狭长的双眼精光四射,如鹰隼般扫视着全场,显然对如今的局面极为满意。

  他身旁跟着数名绿袍身影,个个昂然挺立,如标枪般笔直,面色冷酷无情,双目带着道道血光,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阴寒之气,让人望而生畏,下意识地避开目光。

  朱睿目光立时一凝,心中生出几分惊讶与警惕。

  这绿袍身影总共三人,气息诡异,绝非善类。

  其中两名老者,面貌阴鸷,颧骨高耸,面色蜡黄,一看便知是常年修炼毒功之人。他们衣袍左侧之上,以暗红色丝线寥寥数笔,勾勒出一头张嘴咆哮的血色飞蚕,獠牙外露,栩栩如生,透着一股狰狞可怖之意,让人不寒而栗!

  还有一名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周身被一层薄薄的淡绿色雾气笼罩,看不清真实面容,唯有一双眸子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不时闪现的凶残之光,让人毛骨悚然,只想立刻远离。

  “毒…是蜃毒谷的人!是蜃毒谷的毒蜂标记!”

  片刻之后,终于有人认出了那衣袍上的恐怖标记,当即骇然失色,惊恐大叫起来,浑身都忍不住剧烈颤抖,面露极致的恐惧,仿佛见了厉鬼一般。

  更有甚者,直接连连倒退数步,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脸上血色尽褪,恨不得立刻逃离这露台,仿佛那三人是什么洪水猛兽,沾上便会万劫不复。

  蜃毒谷!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露台之上轰然炸响,让在场不少人脸色骤变,心神剧震。

  这蜃毒谷,乃是位列朔方节度使辖区排名前五的大型邪派势力,凶残暴虐,嗜血无情,行事狠辣决绝,其所练毒功更是阴毒无比,中者痛苦不堪,死状凄惨。其势力之强大,远远不是卢龙军辖区这等北疆偏远之地所能抵挡的!

  三十年前,朔方节度使辖区的清水帮,乃是环州的巅峰势力,门中罡气境强者就有数位,更有罡气境中阶强者坐镇,威名赫赫,震慑一方,无人敢惹。

  但清水帮却因一次药材交易的小小冲突,不慎得罪了蜃毒谷。结果仅仅一个晚上,清水帮所在的清水山便被漫天绿色毒雾彻底笼罩,山谷之内生机全灭,草木枯萎,一门上下,无论老幼妇孺,尽皆死绝,无一生还,其状惨不忍睹!

  自此,蜃毒谷之名传遍大唐,天下人闻之色变,谈之而色变,再无人敢于轻易得罪。就算是位列大唐顶点的大型势力,若非必要,也绝不会去主动招惹蜃毒谷这等邪派凶徒,以免引火烧身。

  那些自诩正道的少侠,也少有敢前往蜃毒谷山门行侠仗义之人,毕竟面对这等只知杀戮与用毒的邪派,再多的侠义之心,也难以抵挡无形的剧毒。

  朱睿心中微动,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没想到,傅家背后的靠山,居然是蜃毒谷这等狠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