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忠孝之间-《铁血忠魂:扞卫》

  第十章 忠孝之间

  边境任务结束后的第三天,陆远志正在训练场带队操练新兵战术动作。五月的阳光已经带着灼人的热度,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沙地上,瞬间被吸收殆尽。

  动作要快!要狠!他示范着一个擒拿动作,战场上敌人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通讯兵急匆匆跑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陆远志的表情瞬间凝固,手中的训练枪地掉在地上。

  全体休息十分钟!他哑着嗓子命令,然后快步走向连部。

  连部办公室里,杨建国连长正和一位少校交谈。看到陆远志进来,杨建国罕见地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报告连长!陆远志敬礼,声音绷得紧紧的,我家里...

  知道了。杨建国打断他,递过来一张纸,你父亲突发脑溢血,现在在县医院。这是请假条,已经批了。

  陆远志接过纸条,上面的字迹在他眼前模糊成一片。父亲——那个像山一样沉默坚强的男人,怎么会突然倒下?

  给你两周假,杨建国继续说,如果需要延长,打电话回来。

  谢谢连长。陆远志机械地回答,转身要走。

  等等,那位少校突然开口,你是陆青山的孙子?

  陆远志愣住了。爷爷的名字从这位陌生军官口中说出,显得格外突兀。

  是的,首长。

  少校——他的名牌上写着赵铁柱——站起身,拍了拍陆远志的肩膀:你爷爷是个英雄。我父亲和他一起参加过朝鲜战争。顿了顿,县医院王院长是我战友,我已经打电话请他特别关照了。

  陆远志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再次敬礼:谢谢首长!

  走出连部,陆远志直接回了宿舍。他机械地收拾着行李,脑海中全是父亲的样子:粗糙的大手,佝偻的背影,送别时那句别给老陆家丢人...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呼吸都变得困难。

  远志!陈峰冲进宿舍,身后跟着李翔,我们刚听说!

  李翔递过一个鼓鼓的信封: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先拿着。

  陆远志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叠钞票——对义务兵来说,这相当于他们几个月的津贴。

  这...我不能要...

  少废话!陈峰一把将信封塞进他的背包,我联系了县武装部的战友,他们会去车站接你,直接送你去医院。

  李翔推了推眼镜:我查过了,县医院的神经内科水平不错,但如果有需要,可以马上转院到省城。我表哥在省医大附院工作,已经打过招呼了。

  陆远志站在原地,喉咙发紧。这些战友,比他血缘上的亲戚还要关心他的家事。他想说谢谢,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哽咽。

  行了,快走吧。陈峰捶了他一拳,记得打电话回来报平安。

  长途汽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八个小时。陆远志全程没合眼,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脑海中不断闪回童年片段:父亲教他认庄稼,父亲在煤油灯下修农具,父亲送他参军时微红的眼眶...

  县汽车站外,一个穿军装的年轻人举着写有他名字的牌子。陆远志快步走过去。

  陆班长!我是县武装部的小张,年轻人敬了个礼,车在这边,直接去医院。

  县医院比陆远志想象的要好一些,至少外墙是新刷的。小张带着他直奔三楼神经内科,走廊尽头的病房外,母亲正和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交谈。

  陆远志喊了一声,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母亲转过身,几个月不见,她仿佛老了十岁,眼睛红肿得像桃子。看到儿子,她踉跄着扑过来,一把抱住陆远志,无声地流泪。

  爸怎么样了?陆远志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

  王院长——就是那位穿白大褂的医生——示意他们到一旁说话:情况稳定了,但出血位置不太好,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能治好吗?陆远志紧握拳头,需要转院吗?钱不是问题...

  暂时不用转院,王院长和蔼地说,赵团长专门打电话来,我们已经请省里的专家远程会诊了。现在最重要的是防止二次出血。

  走进病房,陆远志几乎认不出床上那个消瘦的老人是自己的父亲。各种管子连接着监护仪器,发出规律的声。父亲的眼睛半睁着,但目光涣散,似乎认不出他来。

  爸,我回来了。陆远志握住父亲的手,那曾经能单手拎起百斤粮食的大手,现在虚弱得像一片枯叶。

  父亲的嘴唇动了动,但只发出含糊的音节。一滴浑浊的泪从眼角滑落。

  接下来的三天,陆远志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前。他给父亲擦身、喂饭、按摩四肢,就像小时候父亲照顾他一样。偶尔父亲会清醒片刻,但很快又陷入昏睡。

  第四天早晨,陆远志正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打盹,母亲轻轻推醒他:你爸醒了,要见你。

  病房里,父亲的状态明显好转,虽然说话仍不清晰,但至少能辨认人了。他颤抖着指向床头柜的抽屉。

  陆远志打开抽屉,里面是父亲的钱包和一些零碎物品。您要什么?

  父亲吃力地吐出几个字:...章...军...

  陆远志这才注意到钱包旁边的小布包。他打开一看,是爷爷的军功章——父亲离家时给他的那枚。

  在这呢,我一直带着。陆远志从自己贴身的衣袋里掏出军功章,递给父亲。

  父亲却摇摇头,艰难地组织着语言:你...留着...保...佑...

  陆远志明白了,父亲是要他继续保管这枚军功章。他郑重地将军功章放回口袋,正好压在林小芳的字条上面。

  爸,您好好养病,他俯身在父亲耳边说,家里的事有我呢。

  父亲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回...部队...国家...需...要...

  陆远志愣住了。即使在病中,父亲首先想到的依然是让他回部队?

  母亲在一旁解释:你爸醒来就问你在部队表现怎么样...他说陆家的男人,宁可站着死,不能跪着生...

  陆远志的眼眶瞬间湿热。他想起离家那天父亲说的话,想起爷爷的故事,想起自己穿上军装时的誓言...这个家,把军人的荣誉看得比命还重。

  第五天,父亲的病情稳定了许多。王院长私下告诉陆远志,虽然会留下一些后遗症,但生命危险已经解除。陆远志终于松了口气,这才想起要给部队打电话报平安。

  医院门口的公用电话亭里,他拨通了连部的号码。接电话的是通讯员,很快转给了杨建国。

  连长,我是陆远志。我爸脱离危险了。

  那就好。杨建国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罕见地温和,需要延长假期吗?

  陆远志犹豫了一下:我想...再待三天,安排好家里的事就回去。

  批准了。杨建国顿了顿,陆远志,你父亲...是个好父亲。

  挂断电话,陆远志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坐了很久。五月的风带着槐花的甜香,远处广场上,孩子们在放风筝。这就是他们军人守护的平凡生活——炊烟袅袅,孩童嬉戏,老人安坐...

  回到病房,他发现父亲睡着了,母亲也靠在椅子上打盹。陆远志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在医院的小花园里踱步。明天该回部队了,但家里的农活怎么办?母亲的腰一直不好,父亲短期内肯定干不了重活...

  陆班长?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陆远志转身,看到一个穿便装的中年男子,手里拎着果篮。

  我是县民政局的李局长,男人自我介绍,听说您父亲住院了,特地来看看。

  陆远志一头雾水,但还是礼貌地带他去了病房。李局长不仅带了礼物,还带来了一个消息:县里决定将陆大山列为军属重点照顾对象,每月有补贴,农忙时还会组织志愿者帮忙。

  这...太感谢了...母亲手足无措地说。

  应该的,李局长摆摆手,您儿子在部队表现优异,这是县里的一点心意。

  送走李局长后,陆远志更加困惑了。县里怎么会知道他父亲生病?又怎么知道他表现优异?

  答案在傍晚揭晓。小张又来了,这次带着一个更大的消息:陆班长,赵铁柱团长明天要来视察,点名要见您!

  原来,那位在连部遇到的赵少校,现在是他们师的副师长。他得知陆远志的情况后,不仅联系了县医院,还通知了地方政府给予特殊照顾。

  第二天上午,赵铁柱果然来了,还带着师部的军医。他仔细询问了陆父的病情,当场指示军医与县医院建立长期联系。

  小陆啊,离开前,赵铁柱把陆远志叫到一旁,你爷爷当年救过我父亲的命。这份情,我们赵家记了一辈子。

  陆远志这才明白,原来爷爷在朝鲜战场上的壮举,至今仍在影响着他的生活。

  首长,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什么也别说,赵铁柱拍拍他的肩,穿上这身军装,我们就是一家人。家里的事有组织,你的任务是练好本领,保家卫国。

  父亲似乎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在病床上艰难地抬起手,敬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军礼。赵铁柱立即回礼,动作标准而有力。

  临走前一晚,陆远志和父亲进行了一场艰难的谈话。父亲说话仍不流利,但意思很明确:要他立即回部队,不要挂念家里。

  国...大...家...父亲断断续续地说,忠...孝...

  陆远志握住父亲的手:我明白,为国尽忠就是最大的尽孝。

  父亲欣慰地闭上眼睛,眼角有泪光闪动。

  回部队的大巴上,陆远志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心情复杂。离家时,他只是一个想证明自己的农村少年;现在归来,他肩上扛着更多的责任和期望——父亲的、爷爷的、战友的、组织的...

  钢刀连的营门出现在视野中,陆远志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哨兵看到他,立即敬礼:欢迎回来,班长!

  连部办公室里,杨建国正在批阅文件。看到陆远志,他放下笔:家里安排好了?

  报告连长,安排好了。感谢组织的关心和帮助。

  杨建国点点头:归队吧。明天开始正常训练。

  走出连部,陆远志看到陈峰和李翔正在操场边等他。两人跑过来,二话不说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

  老爷子怎么样?陈峰问。

  好多了。陆远志感激地看着两位战友,谢谢你们的钱和帮助...

  少来这套!陈峰捶了他一拳,走,食堂给你留了饭。

  晚饭后,陆远志独自来到训练场。夜色如墨,星光点点。他掏出爷爷的军功章和林小芳的字条,在月光下静静凝视。

  从军以来,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身军装的意义——它不仅是荣誉和梦想,更是责任与担当。穿上它,就意味着把国家和人民放在第一位,哪怕付出一切。

  远处传来熄灯号,陆远志将军功章和字条重新收好,转身向宿舍走去。明天,新的训练又将开始,而他,已经准备好了。

  因为他不再只是一个想证明自己的士兵,而是一个真正理解军人使命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