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致命獠牙-《铁火权舆》

  3天后,黎凡特与萨伏伊交界处。

  草坡上的枯草在靴底发出细碎的呻吟,马武吐出嚼了半天的肉渣,看着它滚进石缝里。远处牧场升起的炊烟扭动着钻进云层,像条被掐住七寸的白蛇。他摸出贴身锦囊时,铁甲缝隙里掉出几粒沙——这是三天前穿越死亡沙丘时灌进去的,现在和汗渍混在一起,把炎思衡的亲笔字迹晕染得模糊不清:

  “每天正午点火,刮西风就带人撤。”

  “大哥,这他妈是遛狗呢?”马成突然暴起一脚,结块的马粪“啪”地砸在10米外的岩壁上。他手里的雷鸟铳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准星正对着牧场木栅栏上晃悠的警戒铃,“带着多人天天放烟花?炎家那小崽子当我们是唱戏的?”

  马武没回头,布满老茧的拇指摩挲着锦囊边缘。他能闻到自己铠甲下飘出的血腥味——2天前被流矢擦伤的肋下又开始渗血了。远处草场上,几个牧童正把成捆的干草堆成小山,完全没注意到乌云正在吞噬正午的太阳。

  “你难道忘记了狼群是怎么捕猎的了吗?”马武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擦过生锈的铁片,“先惊动羊群,等猎物慌不择路......”他尾音淹没在30架改装床弩的绞盘声里,丘陵背面探出的铁质弩臂上,硫磺火球正滋滋冒着青烟。

  正午的太阳突然暗了下来。

  “点火!”马武的吼声撕开凝滞的空气。燃烧的麻绳在空中划出300道金线,受惊的战马撞碎栅栏时,守卫的号角刚吹出半个颤音。第二波火箭已经钉进草垛,火舌“轰”地窜起三丈高,黑烟里飘着焦糊的草籽味——这是事前安排的“流民”从萨伏伊牧民手中弄来的种子,炎思衡特意交代要撒的毒草种,烧起来能呛瞎战马的眼睛。

  马成突然狂笑起来。他单手抡起雷鸟铳,子弹旋转着穿透3个举盾的守军,血雾在火光中炸成妖异的红莲。“过瘾!”他踹翻冲来的骑兵,靴底碾碎对方喉结的触感让他想起小时候踩碎田鼠脑袋的快意,“大哥!东边粮仓还没点!”

  “撤!”马武的刀鞘重重抽在马成后背上,金属碰撞声惊醒了杀红眼的弟弟。两万轻骑如退潮般缩回丘陵褶皱,焦土上只留下凌乱的蹄印——像极了狼群戏耍猎物后故意留的记号。

  ……

  巴特尔镶着金牙的嘴角在抽搐。

  他站在达尔塔了望塔最高层,看着西北角粮仓腾起的第七道烟柱。用小牛皮制成的军靴把木制台阶跺出裂痕,亲卫队长捧着的水晶杯“啪”地摔碎在地——杯壁上还刻着他最宠爱的第三个情妇的名字。

  “将军!北明人又往东南牧场去了!”副将的弯刀“咔嚓”劈断令旗,红着眼睛就要往城下冲,“我带骑兵团去截杀!……”

  “截尼玛!”巴特尔一脚把人踹下城墙。副将的银盔撞在石垛上迸出火星,他指着300米外此起彼伏的火光咆哮:“草料烧光了,战马啃你骨头当饲料?”

  突然瞥见亲卫铠甲反光——那些北明杂种每次点火都卡着西风刮起前撤离,火借风势能多烧400多米。

  ……

  临时总督府里的血腥味混着酒香令人作呕。炎思衡指尖的双头狮鹫纹章正在渗血——这是今早处决的黎凡特税务官身上扒下来的。陈长文抱着战报撞进来时,眼镜腿勾住了蛛网,整个人差点栽进葡萄酒桶堆里。

  “达尔塔的巴特尔带麾下的2万骑兵出城拉网了!”他哆嗦着展开羊皮卷,墨迹被汗水晕成团团黑影,“现在达尔塔的守军不足1万,城内轮值的还是那帮贵族私兵!”

  荀文若的白玉扇“唰”地抖开,扇尖戳向沙盘上摇摇欲坠的守军标记。烛火在扇面饿狼图腾的眼睛里跳动,仿佛随时要扑出来撕咬猎物:“大人,该收网了。”该收网了。

  ……

  马武和马成分别带队贴着城墙根潜行时,青苔的湿气正顺着锁子甲往里钻。马武舔了舔刀尖的铁锈味——1天前接到炎思衡的飞鸽书信时,烛火在还在他眼前闪烁:“猎人追狼追红了眼,老巢被人端了都不知道。”

  头顶传来守军骂骂咧咧的动静:“妈的又到饭点,今天连黑面包都限量。那帮贵族老爷却在庄园里吃香的喝辣的……”

  突然有重物坠地的闷响,接着是液体泼溅声。马成咧嘴笑了——那帮混进城的“流民”,此刻应该正在往守军的晚餐里掺泻药。

  “放信号!”他一脚踹翻火把堆。300架云梯扣上墙砖的声响被细雨吞没,混着草木灰的雨水浇在滚烫的雷鸟铳管上,腾起的白雾里,他看见那个被贵族抢走最后一袋大米的老牧民——4天前那老头跪在营帐外,用豁口的陶碗接马尿喝。

  “上!”马成单手撑梯跃上城垛。雷鸟铳抵住守军后脑勺的瞬间,他想起贵族老爷镶着宝石的马鞭抽在牧民背上的脆响。扳机扣动,血花在雨中炸成红雾,和记忆中绽开的血痕重叠在一起。

  东城门的贵族私兵正在斗殴。两个镶金戴银的骑士为争抢最后一壶酒扭打在地,完全没注意到背后的钢刀。当马成的亲卫队撞开城门时,有个醉醺醺的守卫还举着酒壶嚷嚷:“再来一轮……”

  “快写信,告诉炎思衡——”马成踩着守将的尸体咧嘴笑,虎牙沾着血丝,“萨伏伊的马厩归咱们了,让他备好二十万斤草料当贺礼!”

  ……

  同一时刻,灰烬城的临时总督府。

  炎思衡的指尖拂过沙盘上达尔塔的位置,那里正插着三支染血的令箭。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董休昭的带着阵阵血腥气撞入室内,左手攥着两份染血的战报。

  “王梁和陈俊拿下了阿德莱德!”他先将羊皮纸拍在沙盘边缘,纸页间抖落几粒带血的砂砾,“五天五夜的巷战!阿德莱德的守军终于在他们接连不断的袭扰和挑衅下出城找他们决战,没想到中了王梁和陈俊的埋伏。10万大军只逃回去了不到3万人。他们顺势攻进了阿德莱德,但驻守阿德莱德的杜伊夫根近卫军把每条街都变成了绞肉机——最后是靠三百死士顶着火油罐冲进城主府,现在他们3万人只剩下1万出头,能守住阿德莱德就不错了。”

  荀文若的白玉扇“唰”地展开,扇面饿狼的眼珠泛着血光。扇尖挑起另一份战报时,火漆封印上景丹的纹章:“贾复再次强攻德尔卡港失败,又折损5000精锐——现在正逼着景丹用士兵们的尸体填护城河!就算是景丹这么好脾气的人,估计也要骂娘了,原本躺赢的局面,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炎思衡突然抓起象征萨伏伊的陶土模型,掌心发力捏碎成粉。当细沙从指缝漏下时,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回信贾大将军,就说黎凡特愿借道马格里布,助他合围德尔卡港。”

  陈长文的算盘珠“噼啪”炸响:“大人,您这是要?”

  “他不是想要军功吗?”炎思衡的玄铁护腕擦出火星,“20万杜伊夫根大军困守孤城——这份功劳,够他封侯了。”

  烛火突然爆开绚丽的灯花,将总督府的影子投射在黎凡特苍茫的夜色里。远处传来新编户民挑灯分田的欢呼声,而炎思衡的瞳孔深处,正倒映着更遥远的战场。

  ……

  千里外的马格里布战场,贾复捏碎最新战报。羊皮纸上“炎思衡部攻占萨伏伊陷落”几个字像毒刺扎进眼球,他暴怒的吼声惊飞了营帐外的秃鹫:

  “炎!思!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