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毒蛇的末日-《冰与火之歌废土之王》

  当战争巨兽的核心被沐青一斧湮灭,那座由无数白骨与怨魂堆砌而成的巨山轰然垮塌,旧世界的最终兵器,在新世界的双神面前,化作了一堆毫无意义的散乱骸骨。

  这一幕,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战场上每一个奴隶主联军士兵的心脏上。

  “不……不可能……”

  弥林的“铁将军”普雷兹纳克·佐·卡格兹,这位以纪律与秩序为信仰的古吉斯卡利军事贵族,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青铜鳞甲下的皮肤,泛起了一阵冰冷的鸡皮疙瘩。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倒映着那座白骨之山崩塌的全景。

  那不是战术上的失败,那是神话的破灭。

  战争巨兽,是葛拉兹旦那个满身铜臭的商人吹嘘的、足以碾压一切的最终王牌,是他们这支十六万大军胆敢踏足这片诅咒之地的最大底气。

  现在,它没了。

  被那个如同泰坦神只般的男人,在天上那对龙的配合下,轻而易举地……拆了。

  普雷兹纳克感到一阵荒谬的晕眩。他引以为傲的军事学识,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身边的无垢者方阵。

  这些被他视为最完美战争机器的士兵,依然维持着盾墙与长矛的阵列,他们的纪律刻在骨子里。但普雷兹纳克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异样。

  那些空洞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不该存在的波动。

  不是恐惧,而是……迷茫。

  一种被灌输的世界观彻底崩塌后的、不知所措的迷茫。

  如果说无垢者是堤坝,那么那些由奴隶和佣兵组成的庞大炮灰军团,就是早已被蛀空的蚁穴。

  “怪物!那是怪物!”

  “巨兽倒了!我们死定了!”

  “跑啊!快跑!”

  恐慌,如同最猛烈的瘟疫,瞬间引爆。

  离战场最近的渊凯奴隶兵第一个崩溃,他们扔掉手中简陋的武器,发出惊恐的尖叫,不顾一切地转身向后逃窜。一个人的逃跑带动了一群,一群人的溃散引爆了一整片。

  军官们的呵斥与皮鞭,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效用。被恐惧支配的奴隶们推倒了他们的监工,践踏着彼此的身体,只为了能离那座正在清扫战场的恐怖城市远一点。

  秩序,在绝对的力量神迹面前,脆弱得如同一张薄纸。

  “稳住!稳住阵线!”普雷兹纳克拔出自己的短剑,声嘶力竭地怒吼,但他的声音很快被山崩海啸般的溃败声所淹没。

  他看到了。

  在漫天飞扬的火山灰中,在无数逃兵的身后,那个胖得像头猪的、穿着早已被撕破的华丽托卡长袍的身影,正在几名亲卫的簇拥下,狼狈不堪地朝着与大部队相反的、通往东边悬崖的小路逃窜。

  葛拉兹旦·莫·伊拉兹!

  这场战争的发起者,那个用金钱与谎言将他们所有人拖入这片地狱的罪魁祸首,第一个逃了。

  普雷兹纳克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他知道,这场战争,已经不是失败,而是……彻彻底底的惨败。

  “废物!都是废物!十六万头猪都比你们有用!”

  葛拉兹旦一边在崎岖的山路上连滚带爬,一边疯狂地咒骂着。他华美的丝绸长袍被岩石刮得破破烂烂,养尊处优的身体从未经受过如此剧烈的奔跑,肺部火烧火燎,仿佛随时要炸开。

  但他不敢停。

  他甚至不敢回头看。

  他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如同神明般的视线,始终锁定着自己的后背。

  战争巨兽的毁灭,彻底击碎了他所有的侥幸。那不是凡人的力量,那是神罚!他引以为傲的金钱、权谋,在那种纯粹的、不讲道理的伟力面前,什么都不是!

  “快!再快点!到了悬崖,船就在下面等我们!”他对着身边仅剩的七名亲卫尖叫。

  这些是他用天价从“次子团”和“风吹团”里挖来的顶尖高手,是他最后的依仗。

  他们沉默着,一言不发,组成一个紧密的圆阵,将他护在中央,手中闪亮的瓦雷利亚钢武器警惕着四周。他们是专业的,即使在这种绝境下,依然保持着职业的冷静。

  然而,当第一声闷响传来时,这份冷静瞬间破碎。

  一名走在最左侧的亲卫,仿佛被一头无形的攻城锤迎面撞上。他身上精良的板甲瞬间向内凹陷,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扭曲声,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横飞出去,还没落地便已没了声息。

  “什么……”

  剩下的人猛然停步,背靠背围成一圈。

  葛-拉兹旦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恐地环顾四周。

  什么都没有。

  只有灰蒙蒙的雾气和呜咽的风声。

  “嗖——”

  破空声从头顶传来。

  他们下意识地抬头,只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

  是沐青!

  他没有使用武器,只是简单地、以一个夸张的姿势,从数十米的高空坠落,双脚狠狠踏在了另一名亲卫的头顶。

  “噗嗤!”

  仿佛一个被踩爆的西瓜。

  那名亲卫的身体自脖颈处猛地一矮,像一截木桩般被砸进了地里,红白之物四散飞溅。

  沐青稳稳落地,缓缓站直了那接近两米六的、如同泰坦神只般的庞大身躯。他甚至没有看地上的尸体一眼,只是甩了甩脚上沾染的秽物,用一种看待虫豸的眼神,平静地扫过剩下的人。

  “咕啦啦啦啦啦……”

  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白胡子般标志性的笑声,充满了轻蔑与戏谑。

  “还有五个?”

  恐惧,彻底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剩下的五名亲卫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他们是骄傲的佣兵,逃跑是更大的耻辱。

  “为了荣誉!”

  一人怒吼着,挥舞着巨剑冲了上来。

  沐青动都没动,只是在他近身的瞬间,随意地抬起左手,精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

  那名亲卫发出一声惨叫,巨剑脱手。沐青手腕一抖,如同扔一个破布娃娃,将他一百多公斤的身体轻松地扔向了悬崖之外。

  “啊——!”

  惨叫声在坠落中被拉长,然后戛然而止。

  剩下的四人彻底胆寒了。

  这不是战斗,这是屠杀。

  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人类!

  沐青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他们的心脏上。

  又一名亲卫鼓起最后的勇气,试图从侧面偷袭。

  沐青头也不回,反手一拳,纯粹的拳风就将那人轰得倒飞出去,撞在山壁上,变成一滩模糊的血肉。

  剩下的两人对视一眼,彻底崩溃了。他们扔掉武器,跪倒在地,疯狂地磕头求饶。

  沐-青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从他们身边走过,径直来到了瘫软在地的葛拉兹旦面前。

  他巨大的身影,投下了死亡的阴影。

  卡萨斯拖着沉重的步伐,手持巨斧赶到悬崖边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曾经的、高高在上的主人,那个将他视为财产、肆意玩弄的贤主葛拉兹旦,此刻正像一条被抽掉了脊梁的癞皮狗,跪在沐青的脚下,涕泗横流。

  而那些曾经让他都感到棘手的、实力强横的亲卫,已经变成了几具形状凄惨的尸体。

  卡萨斯停下了脚步,胸中翻腾着复杂的情绪。

  有仇恨,有快意,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到旧世界秩序在眼前崩塌的虚幻感。

  他看到葛拉兹旦颤抖着,用他那商人的本能,做着最后的挣扎。

  “等等!别杀我!神……神明大人!”葛拉兹旦语无伦次地叫喊着,肥胖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们可以做个交易!一个伟大的交易!”

  “黄金!我所有的金字塔里都堆满了黄金!都是你的!我可以让你成为厄斯索斯最富有的人!”

  “权力!对!还有权力!你不想成为国王吗?我可以帮你!我会让渊凯、弥林、阿斯塔波都臣服于你!我会做你最忠诚的狗!你将成为新的奴隶湾之王!”

  他匍匐在地上,试图去亲吻沐青的战靴,他坚信,这世界上的一切,包括神明,都有一个价格。

  沐青低头看着他,那张刚毅的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杀意,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的疲惫与嘲弄。

  他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刺耳的嗤笑。

  “国王?”

  他抬起手,遥遥指向了远方海雾中,那即便隔着百里,依旧散发着温润翠绿色光华的、晨曦之城的模糊轮廓。

  “你所谓的王国,在我眼里,不过是一堆随时可以推倒的积木。”

  “黄金?”他低头,用那巨大的手指弹了弹自己战裙上,由噬龙蛇之母鳞片制成的甲片,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你认为,能用钱买到这些东西吗?”

  葛拉兹旦的瞳孔骤然放大,他那套建立在金钱与权力之上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沐青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彻底砸得粉碎。

  “你……你到底想要什么……”他绝望地喃喃道。

  沐青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过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卡萨斯。

  “卡萨斯。”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这个人,你认识吧。”

  卡萨斯握紧了手中的巨斧,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认识。”

  “他杀了你的兄弟瓦罗,背叛了你的两万同胞,让吉斯拉那样的母亲抱着孩子跳进死亡之海。”沐青缓缓说道,他的话语不带情绪,却像一柄柄重锤,敲击在卡萨斯的心头。

  “我杀他,如碾死一只蚂蚁。”沐青的目光重新落回葛拉兹旦身上,那眼神让后者通体冰寒。

  “但我认为,这份审判的权力,不属于我。”

  沐青向后退了一步,让开了位置。

  “它属于你们。”

  “为了瓦罗,为了那些没能看到晨曦之光的灵魂。”

  “卡萨斯,他,是你的了。”

  当沐青退开,当那个魁梧如铁塔、手持巨斧的熟悉身影一步步走来时,葛拉兹旦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卡萨斯!

  是他最得意的“凶兽”!是他最完美的“财产”!

  求生的本能让他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荒谬的命令。

  “卡萨斯!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我给了你食物!我给了你荣耀!快!杀了他!杀了那个巨人!保护你的主人!”

  他依旧用着主人的口吻,习惯性地发布着指令。

  卡萨斯在他面前站定,巨大的阴影将他完全笼罩。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巨斧。

  那双曾经在竞技场中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灰色眼眸,此刻平静得如同一片冰封的湖泊。

  湖面下,倒映着无数张脸。

  有瓦罗冲向矛林时,回头那释然一笑的脸。

  有达蒙递给他地图时,眼中闪烁着智慧光芒的脸。

  有莱拉在荒野中找到水源时,疲惫却坚定的脸。

  还有吉斯拉,和她怀中那个懵懂孩子的脸。

  更有那无数在起义中倒下的、连名字都记不住的、只为“自由”二字就献出一切的同胞的脸。

  葛拉兹旦的尖叫戛然而止。

  因为他从卡萨斯那平静的眼神中,读懂了比愤怒和仇恨更可怕的东西。

  那是审判。

  来自地狱亡魂的集体审判。

  “不……”

  卡萨斯没有给他再说出第二个字的机会。

  巨斧带着风声,划过一道简单而决绝的弧线。

  没有丝毫的犹豫。

  噗!

  一颗肥硕的、写满了惊恐与不信的头颅,冲天而起,在空中翻滚着,越过悬崖的边缘,坠入了下方那片翻涌着灰色浪涛的烟海之中。

  无头的腔体喷出滚烫的血泉,然后无力地瘫软下去,那身华丽的丝绸托卡长袍,迅速被染成了肮脏的暗红色。

  卡萨斯维持着挥斧的姿势,伫立在悬崖边,一动不动。

  良久。

  他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仿佛带走了他灵魂深处积攒了数十年的所有痛苦、仇恨与重负。

  手中的巨斧“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这位渊凯不败的角斗士之王,这位带领数万人反抗暴政的挣脱者领袖,在亲手斩杀了宿敌之后,并没有发出胜利的咆哮。

  他只是缓缓地弯下腰,双膝重重跪地,将额头抵在冰冷的、沾染着血污的岩石上。

  宽阔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压抑了许久的、无声的呜咽,终于从这个钢铁般汉子的喉咙深处,泄露了出来。

  沐青默默地走上前,将一只巨大而温暖的手掌,轻轻按在了卡萨斯颤抖的脊背上。

  他什么也没说。

  有时候,一个男人,只需要另一个男人的肩膀。

  两人沉默地伫立在悬崖边。

  在他们脚下,那面早已被鲜血浸透、破烂不堪的“挣脱者军团”旗帜,在烟海吹来的咸腥海风中,顽强地猎猎作响。

  旧世界的暴君已经伏法。

  而新世界的序曲,才刚刚奏响第一个血色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