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一个任务-《往生使》

  阴阳通道的穿梭,是一种奇特的体验。

  宋宇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吐”了出来,落在了一片实地上。

  熟悉的城市喧嚣瞬间涌入感知,只是,所有这些声音都隔着一层无形的薄膜,显得有些遥远和不真实。

  H市西区旧街,74号公寓,3楼。

  他回来了,以另一种形态,回到了生者的世界。

  但他眼中的世界,与生前截然不同。

  色彩并未完全恢复,而是像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灰蒙蒙的滤镜,一切都显得黯淡、陈旧。而且,整个世界异常的“安静”,不是没有声音,而是缺乏“生机”那种蓬勃的律动。

  这就是亡魂眼中的阳间吗?

  他看向任务指示的地点——3楼B室那扇紧闭的、暗红色的老旧防盗门。

  一股明显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寒意,正从门缝和钥匙孔里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门把手上,甚至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在这夏末秋初的时节,显得极不寻常。

  【目标执念较强,已初步影响阳间磁场……】

  符印的备注在脑海中回响。看来,就是这里了。

  宋宇下意识地想伸手敲门,但他的手掌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冰冷的铁门。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魂体状态。

  他集中精神,回想符印中关于“显形”和“干涉”的基础法门,将微弱的魂力凝聚在“身体”表面,然后再次尝试。

  这一次,他的手指感受到了铁门那冰冷的、实实在在的触感。

  “咚、咚、咚。”

  敲门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显得有些空洞。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但那股寒意,似乎更重了一些。

  宋宇微微皱眉,再次加重力道敲了三下。

  依旧是一片死寂。只有隔壁传来几声被惊动的狗吠。

  他不再犹豫,魂体直接向前一“融”,穿过了防盗门。

  门内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这是一个一室一厅的小公寓,布局紧凑。家具简单而陈旧,但收拾得颇为整洁。只是此刻,室内的温度比楼道里还要低上好几度,仿佛置身于一个冰窖。窗户玻璃上凝结着厚厚的冰花,墙壁角落也能看到些许霜迹。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孩,穿着一身略显单薄的、在这个灰白滤镜世界里呈现出暗红色的连衣裙。她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在其中,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身体在微微颤抖。

  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宋宇的到来。

  宋宇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悲伤与执念,正是从这个女孩身上散发出来的。她就是目标,林月。

  “林月。”宋宇开口,声音在魂力的加持下,清晰地回荡在房间里。

  女孩的身体猛地一颤,缓缓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清秀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她的眼睛很大,但瞳孔中没有任何神采,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迷茫和痛苦。

  “你……你是谁?”她的声音很轻,带着颤音,仿佛随时会碎裂。

  “我是来帮你的。”宋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根据符印信息,滞留亡魂大多因强烈的执念或未了的心愿而无法离开,强行引渡可能激起其怨念,需要先了解其执念所在。

  “你已经死了,林月。继续留在这里,对你,对还住在这里的生人,都没有好处。”

  “死了……”林月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眼神更加空洞,“是啊……我死了……车祸……”

  她的目光越过宋宇,投向空无一物的墙壁,仿佛看到了别的景象。

  “可是……我不能走……”她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带着哭腔,“我答应了……答应了要等他回来的……我们说好的……要一起过生日……”

  “等谁?”宋宇追问。这大概就是她的执念核心了。

  “小辉……我弟弟……”林月的眼泪无声地滑落,在苍白的脸颊上留下冰晶的痕迹,“他去外地参加竞赛了……明天……明天就是他生日……我答应要给他一个惊喜……蛋糕……我都订好了……”

  她的执念,源于一个未完成的承诺,一份对亲人的牵挂。

  宋宇沉默了片刻。这种源于“爱”的执念,比那些怨恨更加纯粹,也更难化解。

  “他已经知道了。”宋宇尝试劝说,“你的离去,他一定很悲伤。但如果你一直滞留在这里,让你的悲伤影响着他,让他无法开始新的生活,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不……不是的……”林月用力摇头,魂体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不稳定,“我只是……只是想亲口跟他说声生日快乐……就一声……说完我就走……求求你……”

  她抬起头,用那双充满哀求的、泪眼朦胧的眼睛望着宋宇。

  宋宇的心弦被触动了。保留着生前记忆的他,完全能够理解这种情感。一个简单的生日祝福,竟成了生与死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符印的规则在警告他——不得干预阳间生人命运。直接现身对一个生人说“生日快乐”,无疑是对这条规则的严重挑衅。被阴司发现的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看着她那纯粹而痛苦的执念,那句冷冰冰的“按规定办事”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想起了白无常那句意味深长的话——“你或许能找到一些……关于你自身‘异常’的线索。”

  自己的“异常”,不正是因为这完整的记忆和情感吗?如果连这份共情都失去了,那他和那些被净化的麻木灵魂,又有什么本质区别?

  就在宋宇内心激烈斗争,思考着是否有两全之策时——

  “咔嚓。”

  公寓的门锁,突然从外面传来了钥匙插入并转动的声音!

  有人回来了!

  林月的魂体猛地一亮,脸上瞬间绽放出混合着极致惊喜、期待和紧张的神情,她下意识地就要向门口飘去。

  宋宇也是大吃一惊。符印的任务信息里,并未提及此时会有生人返回!

  是谁?是林月的弟弟小辉?他不是在外地吗?

  门,被缓缓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