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桥归桥 路归路-《穿成恶毒女配后,太子为我疯魔》

  那是一个难得的、风和日丽的冬日午后。连日的阴霾被驱散,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下几乎没有温度却足够明亮的光线,将东宫冰冷的琉璃瓦映照得有些晃眼。

  傅沉舟从外面回来,许是刚处理完政事,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步履匆匆,穿过连接前殿与寝宫的抄手游廊。江弄影正端着一盆刚刚擦拭完器具的污水,低着头,从廊柱的另一侧转出,准备去倒掉。

  阳光有些刺目,她微微眯着眼,注意力都在端稳那盆水上,并未留意到拐角处疾步而来的人。

  傅沉舟也因心中思虑,脚步快了些。

  于是,在廊柱的阴影与阳光的交界处,两人猝不及防地,撞了个正着。

  “哐当——!”

  紫铜盆掉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污水泼洒出来,溅湿了傅沉舟明黄色的太子常服下摆,也溅湿了江弄影的鞋面和裙角。

  一切发生得太快。

  在相撞的瞬间,傅沉舟的手下意识地伸出,想要稳住她(或者,是稳住自己?),他的手掌,恰好牢牢地握住了她端着盆的小臂。

  隔着湿润的、单薄的宫女衣料,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她手臂的纤细,以及那皮肤之下传来的、温热的、活生生的触感。那温度,像一道微弱的电流,顺着他的指尖,猛地窜入四肢百骸,击碎了他连日来用以武装自己的冰冷外壳。

  江弄影也是一僵。手臂上传来的力道和温度,让她浑身汗毛倒竖。她猛地抬头,撞进了一双近在咫尺的、同样写满惊愕的深眸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阳光勾勒着空气中飞扬的尘埃,也勾勒着两人之间骤然缩短到危险的距离。他能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能看到她苍白的脸颊因这意外而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甚至能数清她因为惊悸而微微颤动的长睫。

  她的手很凉,臂膀却很软。这是他脑海中第一个荒谬的念头。

  他不想放开。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开。他不仅没有立刻松手,指腹甚至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地摩挲了一下那湿透的布料下的肌肤。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满足感和更深沉渴望的情绪,如同藤蔓般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他窒息。

  他渴望这触碰。渴望得心口发疼。

  不!不可能!他怎么会渴望这个一再忤逆他、视他如仇寇的女人?

  江弄影被他眼中骤然翻涌的、复杂到极致的情绪吓到了。那里面有震惊,有恼怒,但更深层的,是一种她看不懂的、近乎贪婪的……迷恋?这眼神比以往的冰冷和愤怒更让她恐惧。

  “殿下恕罪!”她猛地用力,挣开了他的钳制,踉跄着后退两步,拉开距离,然后立刻跪伏在地,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奴婢冲撞殿下,罪该万死!”

  手臂上残留的触感和温度,让她心慌意乱。他那片刻的失神和未曾立刻松手的迟疑,像一根刺,扎进了她的心里。

  傅沉舟的手还僵在半空中,掌心空落落的,只有那湿凉的布料触感残留。看着她瞬间恢复的恭顺和疏离,一股无名火夹杂着被看穿心思的羞恼,轰然涌起。

  “你是该死!”他的声音因为刚才那一刻的失态而更加冷厉,试图用愤怒掩盖内心滔天的巨浪,“走路不长眼睛吗?”

  “奴婢知错。”江弄影将头埋得更低,污水浸湿了她的膝盖,冰冷刺骨,却远不及她此刻心中的寒意。

  傅沉舟看着跪在地上、身影单薄的她,又瞥了一眼自己湿掉的衣摆,只觉得那污渍无比碍眼,如同他此刻混乱不堪的心绪。他想叫她起来,想问她膝盖疼不疼(他记得她跪了很久抄书),想……想再次抓住她的手臂,确认刚才那转瞬即逝的温度不是幻觉。

  可他最终什么也没做。他只是死死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疼痛来维持最后的理智。

  “滚起来。”他声音沙哑地命令。

  江弄影沉默地站起身,依旧低着头,准备收拾地上的狼藉。

  “不必了。”傅沉舟打断她,目光沉沉地落在她低垂的头顶,“自去领十下手板,长长记性。”

  又是惩罚。江弄影心中一片麻木。她早已习惯。

  “是。”她应道,转身便要离开,去寻掌刑的内侍。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傅沉舟看着她的背影,那决绝的、毫不留恋的姿态,像一把火,烧掉了他最后一丝理智。他受不了!受不了她这样一次次把他推开,受不了他们之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站住!”他几乎是低吼出声。

  江弄影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傅沉舟几步走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目光如炬,紧紧锁住她,声音里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绝望的执拗:“江弄影,看着孤!”

  江弄影缓缓抬起头,看向他。她的眼神,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疏离。

  就是这种眼神!傅沉舟的心像被狠狠揪住。他宁愿她恨他,怨他,也不想看到她这样,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阳光洒在她脸上,她微微蹙着眉,像是厌倦了这无休止的纠缠。她看着他,看了很久,仿佛透过他暴戾的表象,看到了他内里那个挣扎、分裂、不知所措的灵魂。

  然后,她轻轻地、极其认真地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了他最恐惧的深渊:

  “殿下,”她说,“我们能不能……就当从未相识过?”

  ……

  时间,仿佛再次静止。

  廊下的风似乎都停了,阳光凝固在空中。

  傅沉舟脸上的所有表情,愤怒、焦躁、挣扎……都在那一刻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近乎空白的茫然。他像是没听懂她的话,又像是听懂了,却被那话里蕴含的、彻底的否定击得魂飞魄散。

  从未相识过?

  抹去他们之间所有的纠缠、痛苦、伤害……以及,那些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深埋在冰层之下的、炽热的过往与心动?

  她怎么敢?她怎么能如此轻易地说出这样的话?将他,将他们之间的一切,彻底否决?

  一股灭顶的恐慌和暴怒,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那感觉,比失去储君之位更让他恐惧,比面对千军万马更让他无措。

  他猛地伸手,不是抓住她的手臂,而是直接扣住了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的眼睛瞬间变得猩红,里面翻涌着毁天灭地的情绪,死死地、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低哑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你再说一遍?”

  江弄影被他捏得生疼,脸色更白,但她没有退缩,只是迎着他疯狂的目光,重复了一遍,声音依旧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就当从未相识。殿下是高高在上的储君,奴婢是卑微如尘的宫人。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桥归桥……路归路……”傅沉舟重复着这几个字,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他猛地笑了起来,笑声低沉而悲凉,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

  笑罢,他凑近她,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那双猩红的眸子里,是偏执到极致的占有欲和毁灭欲。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在空旷的回廊里,也炸响在江弄影的心上:

  “江弄影,你听好了。”

  “想要陌路?”

  “除非——”

  他停顿了一下,盯着她骤然收缩的瞳孔,像是要将自己的生命,连同这诅咒般的誓言,一同烙印进她的灵魂深处。

  “我死了。”

  ……

  世界,万籁俱寂。

  江弄影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魔的男人。

  他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傅沉舟看着她眼中的震惊和恐惧,心中涌起一种扭曲的快意。对,就是这样!他就是要她记住,他们之间,不死不休!想撇清关系?想当作从未相识?除非他生命终结,化为枯骨!

  他松开了扣住她肩膀的手,因为用力,指节泛白,甚至微微颤抖。他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深渊,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痛苦、执念、以及一种与全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的疯狂。

  然后,他猛地转身,明黄色的衣摆在空气中划过一个决绝的弧度,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意和那如同诅咒般的话语,大步离开。

  留下江弄影一个人,僵立在原地,阳光照在她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肩膀上残留的、几乎要碎裂般的疼痛,和耳边反复回荡的那三个字——

  除非,我死了。

  她缓缓地、无力地靠向身后的廊柱,冰冷的触感传来,她却浑然未觉。

  他终于……将两人之间最后一点可能和平共处的假象,也彻底撕碎了。

  从此,他们之间,真的只剩下不死不休的纠缠。而他,宁愿用死亡来捆绑,也不愿放手,让她归于人海。

  江弄影闭上眼,一滴冰凉的泪,终于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迅速消失在衣领中。

  她不知道,转身离去的傅沉舟,在走出她的视线后,脚步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他扶住冰冷的宫墙,才勉强支撑住身体。胸腔里气血翻涌,喉头一股腥甜涌上,又被他强行咽下。

  “除非我死了……”他喃喃自语,脸上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知道,他彻底完了。他把自己和她,都逼上了一条没有退路的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