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吴长老的召见(下)与“仙缘”-《贫道真不想渡劫啊》

  “记名弟子?”

  这三个字如同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李狗蛋(李玄真)的耳膜。他垂着头,目光死死钉在脚下那光滑如镜、映着惨绿火光的青玉地砖上,仿佛要将其灼穿。大殿深处那口巨大坑洞散发出的阴冷腐朽气息,混合着吴长老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如同陈年药材与尸骸混合的怪味,正疯狂地挤压着他的肺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蚀灵散的阴毒虽除,爆种汤的反噬却如同无数烧红的烙铁在经脉里翻滚,胸口那团被林风风暴炸开的闷痛更是随着心跳一次次锤击着神经。锻体五重的玉骨在皮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支撑着这具濒临散架的身体挺直脊背,不让自己在这老怪物面前显露出半分颓态。

  “入我丹堂,做老夫记名弟子。”吴长老嘶哑干涩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砂纸摩擦着枯骨,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意味,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资源、功法,远超外门那些破烂。丹药,予取予求。”

  资源?功法?丹药?李狗蛋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不是因为狂喜,而是因为一股直冲天灵盖的寒意!天上掉馅饼?不,这分明是裹着糖衣的毒丸!杂役出身,命如草芥,凭什么让这高高在上的丹堂长老垂青?他猛地想起王铁柱在灶膛边低声嘀咕过的那些传闻——关于丹堂后山“福地”里那些眼神空洞、气息虚浮、最后悄无声息消失的“师兄师姐”们;想起苏清月塞给他丹药时,那双清冷眸子深处极力压抑的痛苦与绝望!

  老狐狸!这老东西哪里是收徒,分明是看中了他这身“特殊”的体质!看中了他那在绝境中破而后立、吞噬雷火而不死的诡异恢复力!看中了他这具能扛能打、能吞毒瘴还能喘气的“上好药罐子”!

  “怎么?”吴长老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寒风刮过冰面,殿内惨绿的地火猛地摇曳了一下,坑壁暗格里那些被封存的诡异藤蔓和搏动肉瘤在光影中投下扭曲狂舞的影子,“你不愿?”

  那无形的压力瞬间暴涨,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下!李狗蛋只觉得膝盖一软,锻体五重的玉光疯狂闪烁,几乎要透体而出进行抵抗,全身的骨头都在发出濒临碎裂的哀鸣!丹田内那汪暗金色的灵液之潭剧烈翻腾,蕴藏的雷火气息应激般暴起,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剧毒与腐朽灵力构筑的铜墙铁壁,瞬间被压制得黯淡无光!

  不能硬抗!会死!

  电光石火间,野狗般的求生本能压倒了所有的愤怒与不甘。李狗蛋猛地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刺骨的地砖上!膝盖骨与青玉撞击的闷响在死寂的大殿里异常清晰。他顺势将额头狠狠磕了下去,发出“咚”的一声,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剧烈颤抖,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

  “弟子……弟子愿意!弟子李玄真,谢长老大恩!”他抬起头,脸上混杂着尘土和因强忍剧痛而憋出的冷汗,眼神里充满了最底层杂役骤然获得“仙缘”时那种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惶恐,“长老再造之恩,弟子……弟子必肝脑涂地,万死不辞!日后唯长老之命是从,绝无二心!”

  他喊得情真意切,每一个字都仿佛发自肺腑,将一个小人物骤然攀上高枝的惶恐、激动与卑微演绎得淋漓尽致。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低垂的眼睑下,瞳孔深处燃烧的是何等冰冷刺骨的火焰。肝脑涂地?万死不辞?老东西,老子这条命是从阎王手里一次次抢回来的!想要?拿你的命来换!

  “哼。”吴长老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似乎对李狗蛋这“识时务”的反应还算满意。那如同鹰隼般审视的目光并未移开,反而更加锐利,仿佛要穿透皮肉,直接窥探丹田深处那汪蕴含雷火之力的灵液之潭,以及支撑这具残破身躯的锻体玉骨。“起来吧。”

  李狗蛋如蒙大赦,挣扎着想要起身,但爆种后的极度虚弱和膝盖传来的剧痛让他身体一晃,险些再次栽倒。他狼狈地用手撑了一下地面,才勉强稳住身形,依旧保持着微微躬身的谦卑姿态。

  “既入我门,有些规矩,需得牢记。”吴长老枯槁的手指随意地敲击着骨制扶手,嗒、嗒、嗒,每一声都敲在人心跳的间隙。“丹堂重地,非召不得入。所需资源,自会有人送去。至于你……”他那浑浊的眼珠转动,终于第一次将目光从李狗蛋身上移开,投向大殿穹顶那缭绕的淡紫色雾气,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的阴冷,“外门大比夺魁,伤势不轻。待决赛事了,便随老夫去后山‘福地’静养。那里灵气……充沛异常,最是适合你等稳固根基,激发潜能。”

  福地!

  这两个字如同两道惊雷,狠狠劈在李狗蛋的心头!苏清月的警告瞬间在脑中炸响:“不想死就离他远点!他的‘记名弟子’,最后都成了废人!”王铁柱灶膛边那些模糊的传闻瞬间变得无比清晰!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瞬间窜遍全身,比这大殿的阴冷更刺骨百倍!那根本不是什么福地,是毒瘴弥漫的囚笼!是试药童的坟场!

  “是!弟子……弟子谨记!”李狗蛋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和一丝对“福地”的向往,头垂得更低,掩盖住眼中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杀意与惊悸。老狗!果然没憋好屁!静养?激发潜能?是准备把老子当成人形药田,用毒瘴和丹药“催熟”吧?!

  吴长老灰黑色的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绝非善意的、冰冷刺骨的弧度。他宽大的深紫色袍袖随意一拂,一只通体漆黑、触手冰凉的玉瓶如同被无形之手托着,缓缓飘到李狗蛋面前。

  “此乃‘玉髓生肌丹’,”吴长老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毫无波澜的漠然,“服下,可助你稳固伤势,莫要在决赛中……丢了老夫的脸面。”那浑浊的目光再次扫来,如同刮骨的刀,“记住,老夫要的,是一个状态完好的‘记名弟子’。懂么?”

  玉瓶入手,冰冷刺骨,仿佛握着一块寒冰。瓶身没有任何纹饰,只有一股极其精纯温和的木系生机之力隐隐透出,药香内敛。然而,体内那因《混元功》异变而变得无比贪婪和敏锐的灵觉,却在接触玉瓶的刹那,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如同附骨之蛆的阴冷气息!这气息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混杂在磅礴的生机之下,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蛛网般的粘稠感,仿佛一旦服下,便会悄然扎根,再难摆脱!

  好精妙的毒!裹着糖衣的毒丸!表面是疗伤圣药,内里却藏着控制人心的枷锁!这老狗,从此刻起,就已经开始下套了!

  “谢长老赐丹!”李狗蛋双手恭敬地捧住玉瓶,脸上再次堆满感激涕零,手指却用尽全力才控制住没有因暴怒而将其捏碎,“弟子必不负长老期望,定在决赛中全力以赴,为长老争光!”他心中无声地嘶吼:老东西,想看戏?想看老子像条狗一样在擂台上拼命,然后乖乖钻进你准备好的笼子?行!老子演给你看!这丹……老子会“好好”收着的!

  “嗯。”吴长老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或者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他缓缓向后,重新将干瘦的身躯完全陷入那张巨大的苍白兽骨座椅的阴影之中,只剩下两点浑浊的精芒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毒蛇闭上了眼睛,却依旧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危险气息。“退下吧。”

  “弟子告退!”李狗蛋如蒙大赦,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和翻涌的气血,保持着恭敬的姿态,一步步倒退着离开那深坑边缘的恐怖区域,直到后背贴上那扇冰冷沉重的暗红金属巨门。

  沉重的金属门无声滑开,外界略显嘈杂的空气和刺目的天光瞬间涌了进来。李狗蛋踉跄一步,跨出门槛,反手带上门,将那股令人作呕的腐朽药味和阴冷死寂彻底隔绝在身后。

  门外,王铁柱和二哈立刻扑了上来。柱子胖脸上满是焦急和担忧,二哈则紧张地用湿漉漉的鼻子嗅着他身上残留的阴冷气息,喉咙里发出不安的低鸣。

  “狗蛋哥!你没事吧?那老……吴长老找你干啥?”王铁柱压低声音,急急问道。

  李狗蛋没有立刻回答。他背对着那扇象征死亡与囚笼的巨门,缓缓抬起头。正午的阳光炽烈刺眼,毫无遮拦地泼洒下来,灼热地熨烫着他冰冷的脸颊和新生的皮肤。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灼热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草木尘土的气息,驱散着鼻腔里残留的阴寒。

  他摊开手掌,那枚漆黑的玉瓶静静躺在掌心,在阳光下折射出幽暗的光泽。

  “没事。”李狗蛋的声音嘶哑平静,他握紧玉瓶,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目光却投向远处演武场方向,那里,山呼海啸般的喧嚣隐隐传来,决赛的舞台正在等待最后的角逐者。“柱子,收拾收拾。”

  他顿了顿,嘴角咧开一个混杂着血腥味和桀骜的、无声的弧度,如同挣脱陷阱的野狼,舔舐着带血的獠牙。

  “该去……拿我们的‘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