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世俗与枷锁-《狂少游龙》

  旭阳大厦,晚莟时装公司。

  八卦像野火一样蔓延,从茶水间烧到设计部,从电梯间烧到会议室。

  起初,人们议论的是“金萌怡订婚悔婚事件”—— “听说她甩了钱应希?那可是钱家少爷啊!”“谁知道呢,说不定人家眼光更高……”

  后来,话题升级为“钱应希被打住院事件”—— “听说是骨折!”“何止骨折?我表哥在医院工作,说钱少的下巴都脱臼了!”

  再后来,更劲爆的来了——“亦朝集团破产事件”—— “钱家一夜之间变卖资产,听说欠了十几个亿!”

  “不可能吧?钱家不是号称百亿集团吗?”

  最终,八卦演变成“钱家父子离开临江”

  “今早的飞机,直接飞澳洲了!”

  “啧啧啧,这是跑路啊!”

  每一件都是惊天动地,每一句都带着夸张的修饰,仿佛不这样不足以表达震撼。

  屈煦沨,这个平日里对八卦充耳不闻的男人,今天破天荒地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走廊拐角,听着设计部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讨论,眼神深邃如渊。

  “钱家倒了?”

  他微微眯起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袖扣。

  商场如战场,钱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崩塌?除非……有人动了手脚。

  他的脑海里闪过金萌怡那张冷艳的脸,以及那个神秘出现的男人——游古辛。

  “有意思……”屈煦沨低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卓筱竹正坐在茶水间,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这场风波,仿佛她亲眼见证了全过程。

  “你们知道吗?钱应希被打的那天晚上,星朝大酒楼的监控全坏了!”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听说啊,动手的人是个高手,连钱家的保镖都拦不住!”

  “真的假的?”几个同事瞪大眼睛。

  “那还能有假?”卓筱竹翘着兰花指,啜了一口咖啡,“我有个朋友在警局工作,说钱家连案都不敢报,直接认栽了!”

  她越说越起劲,仿佛在演一部清宫大戏:“你们想想,钱家是什么背景?能在临江让他们吃瘪的人,能是普通人吗?”

  众人听得入神,茶水间里只剩下咖啡机运作的嗡嗡声。

  金萌怡站在晚莟时装公司的天台上,晨风拂过她的发梢,带着初秋的微凉。

  身后是喧嚣的流言蜚语,眼前却是无边无际的朝阳。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的郁结仿佛被这清新的空气一点点冲散。

  流言终会散去,而朝阳,每一天都是新的。

  从今天起,一个新的开始。

  临江市某小区,金家。

  窗帘紧闭,屋内昏暗如夜。

  金泓沩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一具困兽在笼中焦躁地转圈。

  茶几上的烟灰缸堆满了烟蒂,烟灰散落,如同他们此刻破碎的体面。

  潘枫珠坐在沙发上,双手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她的目光呆滞地盯着电视——屏幕早已关闭,黑漆漆的玻璃映出她憔悴的面容。

  “好好的钱家,怎么说破产就破产了?”她又一次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枯叶摩擦。

  这句话,她已经重复了整整三天。

  金泓沩猛地停下脚步,额角青筋暴起:“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初要不是你非要撮合萌怡和钱应希,哪会闹到今天这地步!”

  潘枫珠像是被刺痛了一般,尖声反驳:“怪我?当初你不也点头了吗?钱家那么大的家业,谁想到会……”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连说出“破产”二字都是一种耻辱。

  窗外,隐约传来邻居的谈笑声。

  “听说了吗?金家那闺女,刚退了钱家的婚,钱家就垮了……”

  “啧啧,这姑娘命硬啊,克夫!”

  “可不是?听说钱家少爷还被人打进了医院……”

  每一句闲言碎语都像刀子,隔着窗户刺进来,扎得夫妻俩坐立难安。

  金泓沩猛地拉开窗帘一角,偷眼往外看——楼下几个老太太正凑在一起,时不时抬头往他们家窗户瞟,眼神里带着窥探的兴奋。

  他“唰”地拉紧窗帘,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些恶意的目光。

  “这下丢脸丢到家了!”潘枫珠捂住脸,声音哽咽, “以后还怎么见人……”

  金泓沩颓然坐倒在沙发上,双手抱头。

  “我们家闺女这下更惨了……”他的声音沙哑, “前几天还是人人羡慕的准钱家少奶奶,转眼就成了别人嘴里的笑话。”

  他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 “现在连门都不敢出,一出去,那些人就跟看猴戏似的盯着我们!”

  潘枫珠突然站起身,神经质地整理着早已一尘不染的茶几: “萌怡呢?她这几天怎么连个电话都没有?这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回家看看……”

  金泓沩冷笑一声: “回家?她现在怕是巴不得跟我们撇清关系!”

  屋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挂钟的秒针“咔嗒咔嗒”地走着,像在倒数他们残存的尊严。

  突然,门铃响了。

  夫妻俩如惊弓之鸟般僵在原地。

  会是谁?

  是来看笑话的邻居?

  还是……

  潘枫珠颤抖着声音问: “要、要不要开门?”

  金泓沩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领,强撑出一副镇定的模样走向门口——在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里,他们至少还得维持表面的体面。

  金泓沩的手指悬在门把手上方三厘米处,微微颤抖着。

  这扇普通的防盗门此刻仿佛重若千钧,门外可能站着看笑话的邻居,可能站着催债的银行职员,也可能站着——他不敢往下想。

  “开吧。”潘枫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横竖……都是要面对的。”

  门锁转动的声在寂静的玄关里格外清脆。

  当门缝渐渐扩大,预料中的讥讽目光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束沾着晨露的洋桔梗,淡紫色的花瓣后,是金萌怡明媚如三月春光般的笑脸。

  爸,妈,我回来了。

  潘枫珠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看见女儿眼角新添的那颗泪痣在晨光中闪闪发亮,看见她脖颈上那条许久未戴的银杏叶项链,更看见她眸中流动的、真实的欢欣。

  这与她想象中女儿该有的颓丧模样形成了荒诞的对比。

  “萌怡,你……”潘枫珠的嗓音卡在喉咙里。

  她下意识回头望向丈夫,发现金泓沩正死死攥着门把手,指关节泛着青白。

  金萌怡轻盈地侧身进屋,带进一阵混合着迷迭香与阳光的气息。

  她将花束插进玄关的釉里红花瓶,这个被尘封多年的花瓶突然焕发出生机。

  “钱家的事,你们都听说了吧?”她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

  客厅里凝结的空气被这句话刺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