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处境,有好有坏-《在裂缝中求生》

  底格里斯湖的风带着水汽扑面而来时,连见惯了大江大河的卡斯珀都忍不住深呼吸。湖面像被天神铺开的蓝宝石,粼粼波光漫到天际,比陈砚口中的“杭州西湖”更壮阔——三条河流在这里交汇,连奥林匹斯丘旁那条细弱的小溪,最终也汇入这汪浩渺。岸边的芦苇荡被风推得起伏,惊起一群白鹭,翅尖划水的声音脆得像碎玉。

  “哎呀呀……这可真棒,”奥莱克此刻才不管什么湖,他的注意力全在这运输车上,车子左拐右拐,随着地面高低上下起伏,却没有一丝摇晃的感觉,比马车舒服多了。奥莱克脸上泛着兴奋的红,不住地找陈砚说话。“陈砚阁下,这铁家伙当真能自己跑?还这么稳当?”

  陈砚指了指方向盘边上的中控电脑,笑了笑:“智能驾驶系统能预判路面起伏,自然稳。”

  “那……”奥莱克搓了搓手,眼神像盯着玩具的孩子,“我要是想要一辆,不难吧?不用这么大,能坐两个人就行。”

  波赛丝在旁边听得脸都红了,伸手去拽父亲的衣袖:“父亲!您怎么……”她的力气哪敌得过常年握剑的领主,奥莱克拉着她的手往陈砚那边凑,“你看,波赛丝也觉得好是不是?”

  卡斯珀在副驾驶憋笑,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父亲急着让位,该不会是为了腾出时间玩这些新鲜玩意儿吧?或许把他留在顾问位置上,倒能让这老小孩发挥余热。

  陈砚被这父女俩闹得没办法,只好举手投降:“行,回头给您造一辆两座的,先解决粮食问题再说,成吗?”

  奥莱克立刻眉开眼笑,拍着陈砚的肩膀:“我就知道你爽快!”

  波赛丝跺了跺脚,脸颊红得能滴出血,卡斯珀拍了拍她的肩,然后摇了摇头,是让她不要过问呢?还是这件事她插不上手的意思?或许两者都有吧。

  运输车在湖边停稳后,众人依次下了车,运输车的轮子大,驾驶室距离地面也高,矮一点的孩子都需要人抱下来。倒是天天骑马的奥莱克一家驾轻就熟。

  波赛丝已经管不了自己的父亲,只好走到湖边吹风,金发被水汽打湿,贴在颈侧像层薄纱。

  玩笑过后,阿耳戈出现在陈砚身边,全息投影在众人面前展开,底格里斯湖及其周边的地形立体浮现:东、南、西三面被墨绿的森林环抱,像三面屏风,牢牢锁住水汽,只有北面是片开阔的平原,延伸向远方的丘陵。

  “工厂就建在北岸。”陈砚的指尖点在平原与森林的交界处,“这里地势高,不怕湖水涨落,离伊塔黎卡又近,把道路修葺加宽,方便运输马车的通行。”他又在投影上圈出几处,“太阳能板架在东边坡地,风力发电机立在湖口的风口,储能装置建在中间,自动工厂紧挨着培养池。”陈砚的规划很有条理,都选择最短的直线距离,节省材料:“阿耳戈,这附近的资源情况如何。”

  「通过空中遥感探测发现,附近蕴藏着大量资源,铜、铁、铅、锡、金、钨矿脉都有,铝土与稀土储量丰富,浅层煤炭分布广泛。」阿耳戈的电子音带着罕见的“清晰”,「相较奥林匹斯丘,资源多样性并且十分丰富,而且还是罕见的巨型矿。」

  奥莱克和卡斯珀都愣住了。佛马尔家世代守着这片土地,只知道森林里有木材、湖里有鱼,从没想过地下藏着这么多宝贝。“先祖……”卡斯珀喃喃道,“莫非真是受了神明眷顾?”

  “别管什么眷顾了。”陈砚挥散投影,语气平淡,“记住,只采够用的,不许滥挖。”他见过太多为了资源毁了土地的例子,不想在这里重蹈覆辙。

  卡斯珀回过神,忽然问:“能把电引到伊塔黎卡吗?有了电,无论是防卫还是居住,都能得到改善……”他眼里闪着光,“我想让领地变得更像样些。”

  “想法不错,但不划算。”陈砚蹲下身,用树枝在地上画了条线,“从这里到伊塔黎卡,输电线路要耗大量铁和铝,不如直接在城里建小型发电站,既省材料,又方便维护,我们要考虑长远规划。”

  “长远规划?”卡斯珀抓住了重点。

  “对,长远规划。”陈砚扔掉树枝,“这不是一代人、两代人的事,要往子子孙孙的方面去考虑。”

  这时艾拉跑过来,裙摆沾着草屑,应该是和孩子们疯玩了一会儿:“陈砚大人,今晚住哪?搭帐篷还是回城?”

  陈砚望向湖面,夕阳正把湖水染成金红:“不回去了。阿耳戈,就在湖畔盖房子,带露台的那种,以后可以当别墅。”

  「计划变更。工厂选址北移三公里,输水管道延长。」阿耳戈的光学镜头转了转,像是在规划最优路径。

  “盖房子?”奥莱克又来了兴致,“我能提个要求不?要个能看湖景的书房……”

  “父亲!”波赛丝终于拽住了他的胳膊,这次奥莱克没挣扎,只是嘿嘿笑,怕不是已经开始规划退休后的生活。

  运输车的升降台缓缓竖起,阿耳戈的本体被稳稳送抵地面。五米高的金属身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它先换上双刃剑,刀刃嗡鸣着劈向岸边的杂树,木屑纷飞间,一片空地很快显露;接着手臂切换成采掘器,插入地面的瞬间,带着金属光泽的矿石被翻出,像在地里埋了千年的宝藏。

  陈砚靠在运输车的轮胎上,看着这熟悉的场景--刚来时,阿耳戈也是这样砍树、挖矿,只是那时他身边只有机器的嗡鸣。而现在,奥莱克在和卡斯珀讨论书房的朝向,波赛丝站在湖边戏水,金发与波光叠在一起,艾拉和孩子们在讨论湖里的鱼好不好吃,连巴里和霍克都在着手制作钓竿。

  风掠过湖面,带着水草的清香。

  ***

  奥林匹斯丘的风裹着铁锈味灌进棱堡时,伊芙琳正站在净水厂的储水罐前,指尖叩着冰冷的金属壁。罐身上的观察窗像垂死的心跳,一点点往下坠——三天前还在“满”的刻度,现在已跌到“警戒”线边缘。

  水龙头确实在出水,细弱的水流顺着管道淌进铁桶,发出“滴答”的空响。但水泵站里的机器早就熄了火,那些闪烁的指示灯、缠绕的线路,在红蔷薇骑士眼里比帝国军的阵型还难懂。“副队长,要不……我们去溪边挑水?”一个年轻骑士提出建议,但谁都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伊芙琳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用,但也只是现在而已。刚来的时候以为这些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所以一百多号骑士又擦又洗、大肆挥霍,如果不是清点财产的时候发现这个储水的罐子,她们恐怕到没水的时候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比缺水更刺骨的是饥饿。陈砚的自动调理机早就停摆了,她们自带的干粮也只剩3天份的麦饼和咸肉干。这还是在市集上挥霍金钱种下的善果,现在她们都是用难民留下的锅子烧水,把咸肉和麦饼煮烂了才能下咽,这往后的日子就不知道该怎么过了。

  “王国军怎么还没到?”伊芙琳揉着发紧的太阳穴,那是红蔷薇最后的依靠,但她也很清楚,王国军之所以这么慢,完全是在拖时间。至于是拖谁的时间,她可不敢说。

  伊芙琳忍不住咋舌道:“要不是塞拉菲娜出发那么急,我也不会来不及带信鸽了。”

  摒去杂念,伊芙琳回到指挥中心,伏在桌前,铺开未用的羊皮纸。笔尖蘸着墨水悬了半天,才落下第一个字——那是写给奥莱克的求援信。“……红蔷薇骑士团储粮告罄,望伯爵大人念及同属王国,暂借粮草若干……”写着写着,她突然攥紧了笔,墨汁在纸上晕开一个黑团。

  谁都知道这封信有多难堪。她们强占了陈砚的堡垒,现在却要向被冒犯的领主乞讨粮食。可除了伊塔黎卡,她想不出第二个能指望的地方——王都太远,援军遥遥无期,堡垒周围的尸骸都开始发臭了。

  风从舷窗钻进来,带着股腐臭。陈砚离开前只清理了一小部分,更大范围旷野里,帝国军的铁甲还嵌在泥里,太阳一晒就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有两个骑士已经开始咳嗽,脸烧得通红,怎么看都像是疫病蔓延的前兆。

  “塞拉菲娜这个蠢货!”伊芙琳猛地将笔拍在桌上,羊皮纸被震得飞起。那个女人把一切都搅乱了——谈判时的傲慢,被停职后的失踪,现在倒好,留了个烂摊子让她收拾。信的末尾,她还是添了句“烦请伯爵大人协助搜寻骑士团队长塞拉菲娜”,字迹潦草得像在发泄。

  送信的骑士领命离开后,伊芙琳鬼使神差地走到陈砚的房间。门没锁,滑开时发出‘唰’的轻响。

  房间里干净得过分。床铺上的被褥叠得方方正正,书桌上连点灰尘都没有,墙上的挂钩空着,仿佛从没人在这里住过。她拉开抽屉,里面什么都没留下;掀开床垫,底下也没有藏着的酒壶或信件。

  这个男人像阵风吹过奥林匹斯丘,留下了会自己运转的工厂、会杀人的铁虫,却没留下半点属于“陈砚”的痕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