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陌路-《萧凛:禹洲问道纪》

  唰!

  刀锋出鞘的冷冽声刺破林间的沉闷。所有护卫的目光像刀子一样钉在萧凛藏身的灌木丛。

  萧凛心脏几乎停跳,全身肌肉绷紧,伏低的身体像一块石头,纹丝不动。连呼吸都屏住了,只有额角一滴冷汗缓缓滑落。

  那出声喝问的护卫眯着眼,握紧刀,朝这边又逼近两步,厉声道:“鬼鬼祟祟的!再不出来,老子放箭了!”

  车队顿时一阵骚动,骡马不安地喷着响鼻。管事模样的人吓得往护卫身后缩。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关头,那脸上带疤的护卫头领却突然皱了皱眉,抬手止住了手下。他经验更老道,侧耳仔细听了听,除了风声树叶声,并没听到预想中多人潜伏的杂乱呼吸或动静。

  “慌什么!”他呵斥了那紧张过度的护卫一声,目光依旧锐利地扫视林地,声音放缓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林子里的朋友,是过路的就露个面,行个方便。若是误会,咱们各走各路。若是存心找不痛快…”

  他话没说完,但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威胁意味十足。

  萧凛知道躲不过去了。对方人多,真围过来搜,自己带着两个孩子根本跑不掉。

  他心一横,慢慢站起身,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同时哑着嗓子开口,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惊慌:“路过…躲雨的,这就走。”

  他故意弄得满身泥污,头发散乱,遮住大半面容,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

  看到他只是一个半大的少年,身形瘦削,衣衫褴褛,不像有威胁的样子,那些护卫明显松了口气,但刀并没完全收回。

  那疤脸头领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在他腰后别着的柴刀上停顿了一瞬,又扫过他沾着泥污却难掩清俊轮廓的脸:“一个人?”

  “还有个弟弟妹妹,在后面。”萧凛含糊道,没透露具体人数和位置。

  头领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在权衡。这荒山野岭,突然冒出个半大孩子,还带着更小的,着实可疑。但看对方那狼狈样,又不像匪类。

  “从哪来?西边?”头领追问。

  萧凛心念电转,不能说实话。“南边…小河村,遭了山洪,逃出来的。”他编了个附近听说过的小地名。

  头领盯着他的眼睛,似乎在判断真假。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松开刀柄,挥了挥手:“世道不太平,小心点。赶紧走吧。”

  他显然不想节外生枝。

  萧凛心里松了口气,面上不动声色,慢慢后退:“多谢。”

  他退入林中,直到看不见车队,才立刻转身,快速返回石猴和草芽藏身的地方。

  两个孩子吓得脸无人色,看到他回来才稍微缓过气。

  “快走,绕开他们!”萧凛低声道,拉起草芽,带着他们迅速向北面更密的林子里钻去。

  直到彻底远离了那条土路,三人才敢停下来喘气。

  “萧大哥…那些人…”石猴心有余悸。

  “不是好人,也不是非要我们命的。”萧凛抹了把汗,眼神沉凝,“但离远点没错。”

  经此一遭,他更加确定,人,有时候比怪物更难防备。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更加小心,昼伏夜出,尽量避开所有可能遇到人的路径。干粮快要见底,只能靠野果和偶尔设下的简易陷阱捕捉到的山鼠野兔充饥。草芽明显瘦了一圈,走路都打晃。

  萧凛的左肩伤口因为缺乏药物和休息,开始红肿发烫,隐隐有溃烂的迹象。他咬着牙,用冷水冲洗,用最后一点草药敷着,硬挺着不说。

  第三天夜里,他们没有找到合适的避风处,只能挤在一棵巨大的老榕树的气根丛里。又冷又饿,草芽发起了低烧,蜷缩着不停哆嗦。

  石猴急得团团转,却毫无办法。

  萧凛看着怀里那点最后舍不得吃的肉干,又看看烧得迷迷糊糊的草芽,沉默地掰开她的嘴,将肉干嚼碎了喂给她。

  他拿出那本册子和铜钱,就着稀疏的月光,再次尝试。

  集中精神,勾勒图案。

  一遍,两遍,三遍…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握着铜钱的左手心,突然再次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清凉!

  比上一次更加清晰!

  几乎是同时,他感到自己红肿发烫的左肩伤口处,那灼热的痛感似乎被这丝微弱的清凉冲淡了一瞬!

  有效?!

  萧凛心脏狂跳,猛地握紧铜钱,更加专注地回忆、勾勒那图案。

  那丝清凉断断续续,极其微弱,时有时无,但每一次流过,都能让伤口的灼痛减轻一分!

  他不懂什么修行法门,只知道这东西似乎能引动某种力量,对伤势有用!

  他不再试图去理解,只是凭借着一股求生的本能,不断重复着勾勒图案的动作,贪婪地汲取着那断断续续的清凉气息。

  一夜过去。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萧凛几乎虚脱,脸色苍白,精神消耗巨大。但左肩伤口的红肿,竟然真的消退了不少,疼痛也减轻了许多,不再有那种灼热的溃烂感。

  他摊开手心,那枚铜钱依旧暗沉,看不出任何变化。

  但他知道,昨夜不是错觉。

  这铜钱和册子,果然藏着秘密!

  他看向东方,眼神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或许,那传说中的大城,那些“仙人老爷”,并不完全是虚无缥缈的传说?

  他叫醒石猴和状况稍好的草芽。

  “走。”

  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了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光。

  前路依旧凶险,但他似乎摸到了一点在这该死世道里,活下去的不同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