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雷霆碎脉-《九雷噬天》

  楚霄站在冰冷的测灵台上。

  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掐出几道血印子。

  高台底下,无数道目光跟烧红的钢针似的,全扎在他单薄的脊背上。

  有嘲讽的,有可怜他的,更有不少人眼里藏着毫不掩饰的快意——跟看笑话似的。

  搁以前,他可是东荒楚家最耀眼的天才。

  十六岁就摸到淬雷境的门槛,走到哪儿不是前呼后拥?

  可今天,他跟个待宰的囚徒似的,等着最后的审判。

  “楚霄,上前测灵!”

  高台正中央,主持大典的传功长老楚江海开口了。

  声音淡得像冰块撞石头,没半点温度。

  楚霄深吸口气,一步一步挪向那尊三丈高的“测灵石碑”。

  石碑黑沉沉的,表面刻满了缠缠绕绕的雷纹——那是楚家子弟的命门,成不成才全看这玩意儿。

  他闭上眼,缓缓把手掌按进石碑基座的掌印凹槽里。

  丹田内,那枚打出生就跟着他、却从来没动静的暗紫色雷核,忽然轻轻颤了一下。

  这是他眼下唯一的指望了。

  “运转基础引气诀,沟通雷核!”

  楚江海又催了一句,语气里藏着点不耐烦——显然没把这“前天才”当回事。

  轰——!

  楚霄拼尽全力催动那点微薄的真气,想把雷核唤醒。

  可没等他反应过来,异变突然就来了!

  测灵石碑没亮半点代表天赋的雷光,反倒猛地晃了起来。

  表面的雷纹跟疯了似的闪,还发出刺耳的嗡鸣,听得人耳膜疼!

  一股狂暴到吓人的吸力从石碑里涌出来,疯了似的扯他的丹田。

  “啊——!”

  剧痛瞬间裹住全身。

  楚霄感觉自己的经脉,像是被无数把钝刀子来回刮!

  那枚暗紫色雷核不光没被激活,反倒像个无底洞,把他本来就少得可怜的真气,连带着生命力一起往里头吞!

  “怎么回事?测灵石碑动邪了!”

  “是楚霄搞的鬼!我就说他是灾星吧!”

  “早知道这废物会砸了大典,就不该让他上来!”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议论声、嗤笑声跟潮水似的涌过来,压都压不住。

  楚江海脸色一沉,身形一晃就到了楚霄身后。

  干枯的手掌“啪”地按在楚霄天灵盖上。

  “孽障!竟敢损坏测灵碑!”

  一股蛮横的力量强行冲进楚霄体内。

  哪是疏导?分明是毁!是砸!

  咔嚓!咔嚓!

  清晰的碎裂声从楚霄身体里传出来——是经脉被生生震断的声音!

  鲜血从他嘴角、眼角、耳朵里渗出来。

  他像滩烂泥似的瘫在地上,视线越来越模糊。

  最后能看清的,是楚江海那双冰冰冷冷的眼睛,还有台下楚雄那张因为太得意而扭曲的脸。

  “楚霄,测灵失败,引发异动,损坏族中重器。”

  “经长老会决议——即刻起,废黜其内院弟子身份,碎其经脉,逐出内院,永不录用!”

  冰冷的宣判像道惊雷,在他彻底陷进黑暗前,“轰隆”一声炸在耳边。

  ...

  不知道过了多久。

  刺骨的寒意和钻心的疼,把楚霄从昏迷里拽了回来。

  他睁眼一看,自己躺在一条又暗又潮的巷弄里。

  身下是冰冷的石板,石板缝里透着股霉烂味儿。

  这地方他熟——楚家外院最偏的角落,杂役和失势子弟待的地方,跟贫民窟似的。

  稍微动一下,浑身就跟被撕裂似的疼。

  丹田那儿空空的,以前辛辛苦苦练出来的那点真气,连个影都没了。

  他是真的,成了个废人。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来的。

  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混着血污流进嘴里,苦得人心里发慌。

  “霄儿!”

  一个又急又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过来。

  楚霄艰难地转过头,看见母亲林婉清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雨水把她鬓角的白发都打湿了,脸色白得吓人。

  “娘...”

  楚霄想开口,可嗓子里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跟破风箱似的。

  林婉清扑到他身边,抖着手想扶他,又怕碰着他的伤口,只能蹲在那儿掉眼泪,哭得浑身发颤。

  “他们...他们怎么能这么狠心!你爹才走了几年啊,就这么对我们母子俩...”

  看着母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楚霄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比身上的疼,疼上一百倍。

  他爹楚云山,以前也是楚家的天才,最有希望踏进雷魂期的主儿。

  可在一次家族任务里神秘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从那以后,他们母子在主家的地位就一落千丈,谁都能踩一脚,白眼都快把人淹了。

  现在倒好,他这唯一的指望也没了。

  “哟,这不是我们楚家曾经的天才少爷吗?”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怎么躺这儿了?跟条野狗似的,臭水沟都比这儿干净吧?”

  楚雄带着几个跟班,撑着油纸伞,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他故意用脚碾了碾地上的积水,水花“哗啦”溅了楚霄一身。

  “楚雄!你想干什么!”

  林婉清下意识地把楚霄护在身后,声音都在抖,却还硬撑着摆出保护姿态。

  “干什么?”

  楚雄嗤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楚霄,跟看地上的泥似的。

  “来看看我们的大天才死了没有啊。顺便通知你一声——你以前住的那间院子,现在归我了。”

  他故意顿了顿,享受着这种把人踩在脚下的快感,才接着说:

  “至于你们俩嘛...族里仁慈,赏你们一间西院最破的柴房。赶紧滚过去,别在这儿碍眼。”

  “你...你们欺人太甚!”

  林婉清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

  “欺人太甚?”

  楚雄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跟班怪笑起来,声音又细又刺耳:

  “一个废物,一个病痨鬼,家族肯收留你们就不错了,还敢挑三拣四?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敢顶嘴?”

  楚霄死死咬着牙,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的肉里。

  胸口的怒火烧得他难受,可浑身经脉尽断,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憋着,憋得五脏六腑都疼。

  “哦,对了。”

  楚雄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封烫金的信函。

  随手往楚霄脸上一扔,信纸“啪”地打在楚霄额头上,又飘落在泥水里。

  “这是柳家大小姐柳嫣然托我带给你的。她说啊,以前是年少无知,说的话做不得数,让你别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退婚书!

  这三个字跟烧红的烙铁似的,狠狠烫在楚霄心上。

  他跟柳嫣然是自幼定的亲,小时候还一起摸鱼抓鸟,青梅竹马的情分。

  以前他总觉得,就算家里再难,有这门亲事在,也算黑暗里的一缕光。

  原来,那光也是假的,是镜花水月。

  雨水很快打湿了信纸,上面娟秀的字迹慢慢晕开。

  可那决绝的语气,却清清楚楚钻进楚霄耳朵里:

  “……你我身份云泥之别,婚约之事,就此作罢,望你好自为之。”

  楚霄猛地咳出一口黑血,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

  “霄儿!”

  林婉清吓坏了,赶紧抱住他,手忙脚乱地擦他嘴角的血。

  楚雄几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笑够了,才撑着伞扬长而去,留下满地泥水和母子俩的绝望。

  雨,越下越大了。

  楚霄躺在冰冷的雨水里,能感觉到母亲滚烫的眼泪滴在他脸上,混着雨水,又咸又苦。

  绝望像条冰冷的毒蛇,缠紧了他的心脏,越勒越紧。

  难道,他楚霄这辈子,就要这么窝囊地死在这儿?

  不甘心!

  他爹失踪的谜团还没解开,娘的病还没好,那些欺辱他、踩他的人,还活得好好的!

  还有那枚诡异的雷核...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让测灵石碑异动?

  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在他心里冒了出来。

  家族禁地,黑风崖!

  那地方是楚家祖训严令不许进的,都说进去了就没活路。

  可老辈人也传过,崖底下长着一种叫“血灵草”的灵药——说不定能缓解娘的病痛,甚至...能让他有一线生机。

  与其在这儿像条狗似的等死,不如搏一把!

  深夜,雨总算小了点。

  楚霄挣扎着爬起来,找了身干爽的粗布衣裳换上,又把母亲安顿到那间四处漏风的破柴房里。

  柴房里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只有一堆干草。

  “娘,等我回来。”

  他轻声说,眼里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坚定。

  林婉清像是预感到了什么,紧紧抓着他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

  “霄儿,别做傻事...娘不要别的,只要你平平安安的...”

  楚霄笑了笑,替娘擦掉脸上的眼泪。

  没再多说什么,毅然转身,融进了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

  他凭着记忆里模糊的路,绕开巡逻的守卫,一步一挪地摸到了家族后山的边儿上。

  眼前,一座深不见底的悬崖横在那儿,跟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似的。

  崖壁陡得能站人,到处都是怪石,黑沉沉的崖底不断有阴冷的黑风卷上来,卷着碎石子,发出“呜呜”的声音——跟哭似的。

  这就是黑风崖。

  楚霄回头望了一眼外院,那儿只有零星几点灯火。

  灯火里,有他卧病在床的娘,也有他十六年来受的所有委屈和不甘。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抓住崖壁上突出来的一块石头,开始往下爬。

  经脉全断了,每动一下都疼得钻心。

  手臂抖得厉害,冷汗很快浸湿了后背的衣裳。

  爬到十几丈深的时候,脚下的一块石头突然松了!

  “哗啦”一声往下掉。

  “不好!”

  楚霄心里一紧,重心瞬间没了。

  整个人直直地往崖底坠下去!

  急速下坠的失重感裹住了他,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

  要死了吗...

  就在他的意识快要被黑暗彻底吞掉的时候,胸口那枚一直没动静的暗紫色雷核,突然狠狠跳了一下。

  还透出点微不可查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