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史书的注脚-《精灵:摆了几年罢,岂谓我平庸》

  周瑾骤然从幻梦中睁眼,消毒水的气味猛地撞进了鼻腔。

  雪白的天花板上映着顶灯的冷光,输液管在腕间轻轻的晃荡。

  这是现代医院的标准配置。

  他躺在医院里?

  周瑾想要翻身,但他却像是被钉死在了病床上,无论如何都无法起身动弹。

  几番挣扎,毫无效果。

  他目光空洞地盯着天花板的顶灯,那些秘境里的血与火仍在瞳孔深处灼烧……

  广宗城破的焦土气息还凝在喉间。

  最后那场战役的血色雨幕里,阿牛独臂挥着朴刀,王忠的柴刀缠着电弧,赵婶瘸着腿向前冲锋……

  再之前,自己被巨金怪的重锤轰向深渊时,达克莱伊厄魇化作暗影屏障挡到他的身前,屏障的碎裂声,至今仍像冰棱般刺痛耳膜。

  意识再次抽回平阳祖宅的那个寒夜。

  父亲被斩首的噩耗传来时,案头羊脂玉酒壶尚温,梨木床榻的锦被还留着余温。

  索罗亚克恶曜蜷在寒冰牢笼里,用最后一月寿命换洛阳半月无昼,它舔去赤影眼角泪水的画面,与医院惨白的顶灯灯管重叠成了诡谲的光影。

  前往巨鹿山脉的途中,雾霭仿佛还裹在身上。

  遇见阿牛时他抱着亡母尸体的颤抖,陈砚护着襁褓中赤瞳婴孩的决绝,赵婶用破布裹着断腿熬药的背影,王忠独眼里映着端详地图时的微光。

  这些画面如同一帧帧褪色的古画,在记忆里泛着血锈色。

  盔甲鸟渊炎钢羽上凝着他掌心的温度,最终却在烈焰中熔成铁水,被暴雨冲进了广宗城的护城河。

  月亮伊布扶光立在城头那场无尽暴风里,它用身体筑成屏障,皮毛被撕裂的声响像扯碎的丝绸,当最后一缕恶系能量消散时,她额间的红纹亦如烛火般明灭。

  史书中,总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

  但……黄巾不是败于汉军,而是败于亘古不变的‘苍天秩序’……

  犹记得曾经自己翻看史书时,泛黄的纸页上,“张角重病不起”六个字,掩去了老人拄着九节竹杖咳血的日夜。

  “广宗之战后,黄巾折损七成”的数字背后,是那些流民脖颈间暗纹熄灭的刹那,是那些流民于历史尘埃中消散的痕迹。

  他们不是败于卢植的铁骑,不是败于皇甫嵩的猛攻,是败在了那看不见摸不着的“苍天秩序”里。

  就像……就像那秘境石门上的浮雕,所有的抗争,都只是时空轮回里早已刻好的纹路。

  不知觉,周瑾似乎抬起了手臂,他的手掌按在了胸口处。

  不是粗布麻衣、不是渠帅战袍,只有医院病号服上的褶皱。

  可他分明能感觉到,阿牛掌心的老茧、陈砚眼中的不屈、陈彻襁褓里的藤蔓、赵婶义肢上的刻痕,这些……都还嵌在他的灵魂深处。

  那些在历史中泯灭的身影,终究以执念为锚,在他这个“外来者”的记忆里,凝成了永不褪色的印记。

  ……

  良久,身躯似乎也有了些许反应。

  周瑾挣扎着扯下输液的针头,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逆流而上,却压不住胸腔里翻涌的灼痛。

  病房的窗户上映出他苍白的脸,玻璃上凝着的水雾,仿佛正缓缓勾勒出巨鹿山脉的轮廓。

  “滴——滴——”

  心率监测仪突然狂鸣。

  他掀开被子踉跄的起身,赤脚踩在了冰凉的医院瓷砖地上。

  “他们都死了。”

  周瑾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神色有些癫狂。

  “阿牛、陈砚、恶曜、幽刃、厄魇、渊炎、扶光……他们都死了……”

  原本还那么虚弱的一个人,突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只见周瑾握紧的拳头,指甲刺破掌心,鲜血滴滴流下,滴落到瓷砖地板上绽开血花。

  在心率监测仪尖锐的警报声里,走廊很快的传来了几道凌乱的脚步声,几个护士急促的呼喊撞在了紧闭的病房门上。

  窗外下着暴雨。

  周瑾跌跌撞撞的扑向窗户,双手按在玻璃上,玻璃上雾气勾勒的巨鹿山脉被周瑾急促的呼吸晕染成模糊的气团。

  “先生!注意安全!”几名护士冲进病房,拽住周瑾单薄的病号服,却被他突然转身的眼神惊得后退半步。

  战场中厮杀的煞气,在此刻展露无遗……

  那双眼睛里翻涌的猩红,像是要将他们都吞噬了一样。

  周瑾摆脱了几位护士,转而死死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在他的视角中,他的掌纹间浮现出细密的暗纹,像极了广宗城破时,流民脖颈处明灭的印记。

  突然,窗外惊雷炸响。

  闪电劈开雨幕的刹那,周瑾看见玻璃上映出无数重叠的身影。

  阿牛独臂挥舞朴刀时肌肉的颤动,陈砚将婴孩护在身后染血的后背,扶光额间红纹明灭的最后瞬间。

  他踉跄着倒在地上,撞翻了旁边的输液架,金属落地的声响混着窗外的雨声,竟与广宗城破那日的战鼓如出一辙。

  “原来……我才是史书里被抹去的注脚。”

  周瑾瘫坐在地,抓起地上的输液管缠绕住手腕,冰凉的橡胶勒紧了皮肤。

  “哈哈……苍天秩序……哈哈哈……”

  他忽然笑出了声,笑声混着呜咽震得胸腔发疼,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将病房里的一切都浸泡在潮湿的混沌中。

  忽然,病房中央的空间泛起细密的涟漪,沙奈朵的超能力在病房内撕开一道幽蓝裂隙。

  姜琪的白大褂下摆最先探出,皱巴巴的实验服袖口沾着可疑的深褐色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与墨汁混杂的痕迹。

  “周瑾……”

  姜琪跌跌撞撞的冲出来,发梢还沾着几片雪花状的结晶,不知是来自哪里。

  她的瞳孔里映着周瑾疯狂的神情,嘴唇抿成紧绷的直线,脖颈处的银链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晃动。

  姜琪冲到周瑾身边,将其抱在怀中,一手摸着他的脸颊,一手抚着他的胸口,感受着他急促的心跳与呼吸。

  姜琪安慰着说道,“你回来了就好……”

  “安心休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等之后我再给你慢慢细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