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世态炎凉-《洗白从娃娃抓起?反派还是杀疯了》

  马车碾过泥泞不堪的官道,最终在淤泥影响下无法继续前进,只能停下。

  楚明峥掀开车帘,放眼望去,这里不再是他印象中烟雨朦胧、小桥流水的江南。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气味自马车外扑面而来。

  那是一股洪水退去后淤泥带来的腥臭味。

  同时混合着飘散在空气中的,煎煮草药的苦涩。

  楚明峥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下意识就要捂住鼻子。

  “殿下,前路泥泞难行,车驾恐难再进了。”

  见侍卫表现如常,楚明峥硬生生忍下了用袖口遮住鼻子的动作。

  早已得到消息,在此焦急等候的潞州知府及一众属官连忙小跑着迎上来。

  扑通扑通。

  官员们跪倒一片,个个官袍发皱,面带疲倦。

  “臣等恭迎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股不明言说的心绪逐渐攀上楚明峥的胸口。

  “都平身吧。”

  楚明峥深吸了一口气。

  混杂着腐臭与酸涩气味的空气刺得他胃部有些翻涌。

  随即他踏步下了马车,锦靴也陷入冰冷的泥泞之中。

  昂贵的衣摆沾上了污渍,但他恍若未觉。

  浑浊的水洼遍布田野,倒映着灰霾的天空。

  官道两旁,挤挤挨挨着用破布、草席或门板勉强搭成的能休息坐卧的地方。

  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灾民们眼神大多空洞麻木。

  听到这边的动静,也只是微微移动了些许目光。

  “灾情如何?百姓安置得怎样?粥厂可还充足?”

  知府佝偻着腰,一副鞠躬尽瘁的样子汇报灾情。

  “殿下,此次水患百年罕见,堤坝溃决三处。”

  “潞州府下属七县尽成泽国,淹毁民舍无算,田亩绝收……”

  “眼下初步统计,灾民已逾十万之众,且每日还有周边灾民涌来。”

  “官仓存粮已开,设粥棚十八处,但……但仍是杯水车薪,药材更是奇缺,已有疫病苗头……”

  每听一句,楚明峥的脸色便沉一分。

  东宫讲义中的“黎民疾苦”四个字,从未像此刻这般具象而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

  就在这时,灾民中一阵骚动。

  一个头发花白瘦骨嶙峋的老妇人,抱着个干瘦的孩子,不知哪来的力气,冲破了维持秩序的衙役。

  她踉跄着扑到太子车驾前不远处的泥地里,不住磕头,声音嘶哑凄厉,混杂着难懂的方言。

  “青天大老爷!救救命啊!给点吃的吧……我的孙儿……我的孙儿快不行了……求求您了!”

  衙役大惊,上前就要驱赶。

  “住手!”楚明峥厉声喝道。

  他快步上前,阻止了衙役。

  老妇人怀中那孩子因饥饿而显得过大的眼睛此刻已经接近涣散。

  胸膛起伏的弧度也越来越小。

  眼睁睁看着孩子生命渐渐流逝,楚明峥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力。

  不能再死人了。

  他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有力。

  “老人家,快请起。”

  随即,楚明峥从腰间拽下一块玉佩递给一边的侍卫。

  “拿去,立刻换些米粮和药材来,先应应急。”

  “殿下,可是……”

  侍卫想说这孩子看着已经没救了,却被楚明峥打断。

  “快去。”

  “属下遵命。”

  老妇人听不懂太多,捕捉到听到“粮食”两个字,眼中爆发出一点光亮,更加用力地磕头。

  楚明峥站起身,环视四周,提高了声音。

  既是说给老妇人听,也是说给所有竖着耳朵听的灾民。

  “朝廷没有忘记你们!”

  “父皇派孤来,就是来救你们的,粥棚会增加,粮食会有的,药材也会有的!大家再坚持一下!”

  他的声音在熙熙攘攘的灾区传开,带着试图安抚一切的急切和决心。

  “带孤去堤坝溃决处,去粥厂,去安置点。”

  “立刻把所有账簿、物资清单全部送至行辕。”

  “若有任何人敢在赈灾钱粮上动手脚,孤必摘了他的脑袋,绝不容情!”

  他迈开步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中,向着灾区的深处走去。

  锦绣袍角沾染的污泥越来越多,背影却显得异常坚定。

  另一边,京城。

  “朕再说最后一次,”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楚奕辰心上。

  “三皇子楚明睿为北苍质子所伤,证据确凿。”

  “此事,到此为止。”

  楚奕辰跪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背脊挺得笔直。

  “父皇,如此冤枉一个人……还有明君风范吗?”

  楚奕辰抬起头与圣座上的人对视。

  眼底翻涌的情绪宛若压抑的暴风雨。

  “北苍陈兵边境已久,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如今他们送来的质子竟敢重伤朕的皇子,此乃天赐的出兵良机。”

  皇帝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停在楚奕辰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样就够了。”

  皇帝一直渴望的,就是帝王扩张疆域、青史留名。

  至于别的,对他来说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想选一个最为优秀的皇嗣,仅仅也只是为了让史书上添一笔他的眼光毒辣罢了。

  “所以……”

  楚奕辰的声音带着强压的怒意,字字泣血。

  “父皇就要用一场不知要死多少人的战争,来成全您的功业?”

  “用无辜者的性命来祭旗?”

  “无辜?”

  皇帝冷笑一声,语气刻薄而残忍。

  “一将功成万骨枯,能成为朕一统霸业的基石,是他们的荣幸。”

  指甲嵌入掌心,刺痛让楚奕辰头脑更加清晰。

  突然很久以前的一句话出现在他脑海。

  “我杀不了,但是你可以。”

  杀了皇帝?

  那就……

  “老五,你是聪明人。”

  “聪明人,就该考虑自己的利益。”

  皇帝一把掐住了楚奕辰的脖子。

  “朕还是太惯着你了。”

  “朕的好儿子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是昭国的皇子,不是北苍质子的保姆。”

  “朕让你看着他,是让你掌控他,利用他,不是让你和他生出什么可笑的情谊。”

  “甚至为了他来忤逆你的君父!”

  哈。

  真搞笑。

  明明一直都在默许。

  到头来还要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被掐住脖颈,楚奕辰只能发出些许挣扎的气音。

  早该想到的,皇帝不会莫名其妙地默许他和文落川走这么近。

  合着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脖颈上的力道骤然收紧,窒息感如潮水般涌上,眼前甚至开始发黑。

  帝王的威严在这一刻化作实质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