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归寂初成,万剑朝宗-《万古剑髓》

  地龙蜥庞大的身躯如同失控的山峦,裹挟着腥风与毁灭的气息碾压而至。它所过之处,地面龟裂,暗红色的煞气被其庞大的生机与暴虐意志排开,形成短暂的真空。

  假丹境妖兽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浪,冲击着林弈的心神。张澜、王罡等人在这威压下几乎窒息,只能勉强支撑起摇摇欲坠的防御光罩,眼中满是绝望。

  林弈立于众人之前,身形显得异常单薄。但他站得笔直,如同悬崖边扎根的青松。面对这恐怖的存在,他心中竟奇异地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以及对“终结”的某种……渴望。

  他缓缓闭上双眼,并非放弃抵抗,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丹田那暗金色的剑魄之中,沉入万剑冢中领悟的“归寂”真意。

  外界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地龙蜥震耳欲聋的咆哮,同门们急促的呼吸,煞气流动的嘶嘶声,都化为了遥远的背景。他的世界中,只剩下自己平稳的心跳,以及剑魄核心那一点极致的“静”。

  “寂灭,非杀,乃归。”

  洛长老的话语在心头回荡。杀戮是过程,而寂灭,是终点。他要做的,不是用力量去摧毁这头妖兽,而是引导它,走向它狂暴生命历程本该拥有的、却因煞气侵蚀而加速抵达的——终结。

  地龙蜥巨大的阴影已然笼罩下来,腥臭的口涎几乎要滴落到林弈头顶。它抬起如同巨锤般的尾巴,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下!这一击,足以将一座小山丘夷为平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弈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眸,不再是平日的清澈或锐利,而是变成了一种深不见底的幽暗,仿佛两口吞噬一切光线的古井。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他只是平平无奇地,将手中的青冥剑,向前轻轻一递。

  这一剑,太慢了,慢得如同老妪穿针。慢得让身后众人生出一种荒谬的错觉,仿佛下一刻林弈就会被拍成肉泥。

  然而,就是这看似缓慢的一剑,却仿佛穿越了空间的束缚,后发先至,点向了地龙蜥砸下的尾锤中心。

  没有金铁交鸣的巨响,没有能量碰撞的爆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剑尖与鳞甲接触的点,荡开一圈澹澹的、几乎看不见的灰色涟漪。

  那狂暴砸下的尾锤,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猛地僵在半空。地龙蜥赤红的双眼中,暴虐之色瞬间被一种极致的茫然与恐惧取代。它感觉到,一种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力量,正顺着剑尖涌入它的体内。

  那不是破坏,不是撕裂,而是一种……“熄灭”。

  它体内汹涌澎湃的妖力,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的火焰,瞬间停止了流动,开始凝固、消散。它强横无匹的生机,如同遭遇了亘古寒潮的草木,飞速凋零、枯萎。就连它被煞气侵蚀而变得混乱狂暴的灵魂,也在这股力量下迅速平息,走向永恒的沉寂。

  “呜……”

  地龙蜥发出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哀鸣,庞大的身躯不再受控制,推金山倒玉柱般向前倾颓。但在它彻底倒地之前,那灰色的涟漪已然扩散至全身。

  在张澜、王罡等人呆滞的目光中,不可一世的假丹境妖兽,身躯如同风化了千万年的沙凋,从尾部开始,寸寸碎裂,化作最精纯的、不含任何杂质的能量微粒,消散在空气中。没有鲜血,没有残骸,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只有一缕格外精纯、却蕴含着死寂意味的本源能量,被林弈的剑魄悄然吸收。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除了浓雾中煞气流动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看着持剑而立、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几分的林弈,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剑法?不,这已经不是剑法了!这是……神迹?还是魔法?

  一剑,归寂假丹妖兽!

  林弈缓缓收剑,身体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施展这蕴含初步“归寂”真意的一剑,对他的心神和剑魄负担极大,远胜之前秒杀两名魔修。但他能感觉到,剑魄在吸收了那缕精纯的死寂本源后,似乎变得更加凝练,对寂灭之道的感悟也深了一分。

  他转过身,看向目瞪口呆的众人,声音有些沙哑:“没事了。”

  简单的三个字,终于将众人从极致的震撼中拉回现实。

  “林…林师叔……”王罡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颤抖,带着无比的敬畏,甚至有一丝恐惧。他之前虽知林弈实力超群,但绝想不到竟恐怖到如此地步!这真的是筑基修士能做到的吗?

  张澜、赵灵儿等人也纷纷上前,看向林弈的目光彻底变了,那是一种看待非人存在的眼神,混杂着感激、崇拜和难以言喻的疏离感。

  林弈心中暗叹,知道这一剑太过惊世骇俗。但他此刻无暇解释,也无需解释。

  “此地煞气依旧浓郁,并非久留之地。王师兄,你们还能行动吗?”他看向王罡几人。

  王罡连忙点头:“虽有些伤势,但赶路无碍!全凭师叔做主!”见识了林弈的实力,他哪里还敢有半分怠慢。

  “好,那就继续出发,剑脊山应该不远了。”林弈压下疲惫,再次担当起引路人的角色。

  合并后的队伍人数多了,但气氛却更加沉默。众人跟在林弈身后,看着他并不算高大的背影,心中却感觉如同跟随着一座行走的深渊,敬畏莫名。

  接下来的路程顺利了许多。或许是因为地龙蜥的气息残留震慑了其他怪物,或许是越靠近剑脊山,环境相对稳定。约莫半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冲出了最浓郁的煞气区,踏上了剑脊山蔓延出来的山麓。

  这里的煞气明显稀薄,空气中甚至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天地灵气。抬头望去,高耸入云的剑脊山如同一柄巨剑,斩开了暗红色的天幕,山体上隐约可见一些人工开凿的痕迹和微弱的阵法光晕。

  “到了!我们到了!”劫后余生的喜悦终于冲散了部分震撼与恐惧,众人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林弈也松了口气,但眼神依旧凝重。他望向剑脊山更高处,以及更远的、被浓重煞气笼罩的秘境深处。幽冥教的目标是镇魔剑窟,那里的危机,恐怕远超此地百倍。

  他必须先安顿好这些同门,然后……或许要独自前往那风暴的中心了。

  而在他丹田深处,那柄黝黑的断剑,在吸收了地龙蜥的死寂本源后,似乎变得更加温暖,剑身上一道极其细微的裂纹,仿佛弥合了一丝丝。

  万剑冢的领悟,初露峥嵘。而这,仅仅是他寂灭剑道征程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