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源河古殿,寂灭传承-《剑脉通天》

  漂泊。

  在死寂的虚空中,失去了一切参照,唯有那暗紫色的寂灭源河,如同一条贯穿永恒虚无的伤痕,提供了唯一的方向。陈石跟随着源河那缓慢却无可阻挡的流向,跟随着手背上归墟之钥愈发清晰的灼热指引,亦步亦趋,如同依附在巨鲸身边的渺小浮游生物。

  他的状态依旧糟糕,每一次试图调动力量对抗外界那无孔不入的寂灭侵蚀,都像是在撕裂自己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但与此同时,那残酷的自我淬炼也在持续着。混沌道丹如同一个饥渴而挑剔的饕餮,缓慢而坚定地吞噬、同化着周围精纯的寂灭之力。道丹核心处,那抹暗紫色越来越清晰,与灰蒙的混沌、璀璨的星辉交织、缠绕,形成一种极其不稳定却又异常坚韧的平衡。

  这种平衡带来的好处是,他对周围环境的适应力在缓慢增强。虽然依旧无法主动汲取能量恢复伤势,但至少,那源自灵魂层面的冻结感减弱了些许,让他能够保持更长时间的清醒,去观察,去思考。

  他“看”着寂灭源河中沉浮的景象。那并非单纯的河水,而是无数世界、文明、乃至强大个体生命最终走向湮灭时,其最后一丝道则、一缕残魂、一点不甘的印记,被归墟之力吸引、剥离,最终汇入这条终结之河。他看到了破碎的山河虚影在河水中一闪而逝,听到了某个辉煌神族最后祭祀的悲歌在法则层面回荡,甚至感知到了一些强大到令他战栗的残缺意志,在暗紫色的河水中永恒地挣扎、哀嚎,最终归于沉寂。

  这是一部浩大而悲怆的万界葬歌,无声地在这片被遗忘之地奏响。

  “毁灭……并非终结,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存在’……归于混沌,等待下一次不可知的衍化……” 陈石若有所悟。他体内的混沌源核碎片,似乎也因为吸收了这些蕴含着不同世界破灭信息的寂灭之力,而变得更加深邃、古朴,仿佛承载了更多岁月的重量与秘密。

  不知又“漂流”了多久,前方的景象骤然发生了变化。

  寂灭源河在此处变得更加宽阔,流速也似乎减缓了许多,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暗紫色的“湖泊”。而在湖泊的中央,悬浮着一座……宫殿的废墟?

  那宫殿极其古老,风格是陈石从未见过的,宏大、简洁,却又带着一种直指法则本源的玄奥。它并非由砖石土木构筑,而是由某种凝固的、呈现暗金色的奇异物质,以及无数破碎的秩序神链和冻结的时空碎片强行糅合、搭建而成。宫殿大部分已经倾颓,断壁残垣漂浮在源河之上,唯有中央的主殿还算相对完整,散发出一种万古不变的苍凉与死寂。

  更令人心悸的是,陈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座废墟宫殿,正是整个归墟残界中,寂灭法则最为浓郁、最为核心的节点!也是手背上归墟之钥指引的最终目的地!

  而之前感受到的那股宏大的、古老的意志,此刻正如同沉睡的呼吸般,从那座主殿之中隐隐传出,与整个寂灭源河,与这片残破的天地共鸣着。

  危险!极致的危险!

  那座宫殿给他的感觉,比外面的寂灭源河还要可怕千百倍!那里沉眠的存在,其层次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贸然靠近,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归墟之钥的灼热感已经达到了顶峰,甚至开始微微刺痛他的灵魂,传递出一种混合着渴望、悲伤与决绝的复杂情绪。它似乎在催促他,进入那座宫殿。

  进退维谷。

  陈石悬浮在寂灭源河形成的“湖泊”边缘,望着远处那座如同巨兽骸骨般的宫殿废墟,内心剧烈挣扎。他能感觉到,自己残存的力量和生机,已经不足以支撑他长时间停留在这里,更别说返回或者另寻他路了。归墟之钥是他唯一的希望,但这条路,看似通往更深的绝望。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异变陡生!

  那座相对完整的主殿,那紧闭的、由某种未知暗金属铸造、布满了归墟铭文的巨门,突然微微震动了一下!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又直接响彻在灵魂层面的嗡鸣扩散开来。整个寂灭源河随之荡漾,暗紫色的河水掀起细微的波澜。

  紧接着,那巨门之上,无数归墟铭文逐一亮起,散发出幽暗的光芒。光芒流转,最终在门中央汇聚,形成了一个缓缓旋转的、深邃的漩涡。漩涡之中,传递出的并非吸力,而是一种……认同?一种仿佛等待了万古的接引之意。

  与此同时,陈石手背上的归墟之钥投影,光芒大盛,自主脱离了他的皮肤,化作一道凝实的、古朴的钥匙虚影,悬浮在他面前。钥匙的尖端,正指向那扇巨门上的漩涡。

  “它在……召唤我?”陈石心中震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没有了选择。

  他深吸一口(意念中的)气,不再抗拒,任由那归墟之钥的虚影牵引着他,朝着那座散发着滔天死寂与古老意志的宫殿废墟,缓缓飞去。

  穿越寂灭源河形成的湖泊,那股压力陡然倍增。若非有归墟之钥的光芒庇护,以及他体内混沌道丹对寂灭之力的初步适应,他恐怕在进入湖泊范围的瞬间就会彻底瓦解。即便如此,他也感觉像是背负着整个星骸平原在飞行,每一步都艰难无比。

  终于,他踏上了宫殿废墟的“地面”。脚下是冰冷、坚硬、布满裂纹的暗金色物质,踩上去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一种灵魂都要被冻结的触感。

  归墟之钥牵引着他,越过倾倒的巨柱,穿过断裂的廊桥,最终来到了那扇开启了一道漩涡的巨门前。

  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这扇门的宏伟与古老。门上雕刻的并非祥瑞仙神,而是万物凋零、星辰陨落、宇宙热寂的种种图景,充满了终极的破灭美感。那股沉眠的古老意志,就在门后,如同实质般弥漫出来。

  陈石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缓缓旋转的漩涡,又看了看悬浮在前方的归墟之钥。钥匙微微颤动,似乎在催促他踏入。

  是传承?是陷阱?还是……最终的归宿?

  他没有再多想,迈步,踏入了漩涡之中。

  没有天旋地转,没有空间转换的感觉。仿佛只是穿过了一层薄薄的水幕,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他出现在一个极其广阔的大殿内部。

  大殿同样残破,穹顶有巨大的破洞,可以直接“看”到外面永恒寂灭的虚空和缓缓流淌的源河。殿内支撑的巨柱断裂了大半,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由寂灭之力凝结成的暗紫色晶尘。

  大殿的中央,并非王座,而是一个巨大的、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的暗紫色光团。光团之中,无数细密的、蕴含着至高寂灭道则的符文在生灭、流转。而那股宏大的、古老的意志,正是从这光团之中散发出来!

  这光团,仿佛是整个归墟残界的“心脏”,是寂灭法则的源头显化!

  在光团的正前方,盘膝坐着一具……骸骨。

  那骸骨并非森白色,而是如同大殿材质一般的暗金色,晶莹剔透,仿佛是由最纯粹的寂灭法则凝聚而成。骸骨保持着盘坐的姿势,脊梁挺得笔直,头颅微仰,那空洞的眼眶,正“凝视”着大殿穹顶的破洞,以及破洞之外那无尽的虚无。

  即使早已失去了所有生机,即使只剩下这具法则骸骨,陈石依旧能从其上感受到一种顶天立地、纵使直面万物终结亦从容不迫的无上气度!

  这是一位难以想象的大能者!他并非被寂灭吞噬,而是……主动选择了寂灭,或者说,融入了寂灭,成为了寂灭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那悬浮在陈石面前的归墟之钥虚影,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那具暗金色骸骨的眉心位置。

  嗡——!

  整个大殿轻轻一震。那具暗金色骸骨,空洞的眼眶中,骤然亮起了两簇与外界源河同源的、暗紫色的魂火!

  与此同时,那股沉眠的古老意志,如同潮水般苏醒、凝聚,最终笼罩了整个大殿,也笼罩了陈石。

  一个平静、淡漠、仿佛由无数世界破灭之音交织而成的声音,直接在陈石的心灵深处响起,并非任何已知语言,却能让他的灵魂直接理解其意:

  “后来者……持有‘归墟之印’……穿越寂灭源河……抵达归墟圣殿……”

  “汝……可愿承吾之道……执掌归墟……为万界……送终?”

  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审判诸天、划定终焉的无上威严!

  陈石心神剧震,几乎要在这股意志面前匍匐下去。他强行稳住几乎要涣散的神魂,抬头“望”向那具燃起魂火的骸骨,以及它身后那搏动着的寂灭法则光团。

  执掌归墟?为万界送终?

  这并非他追求的力量之道!他追寻力量,是为了守护,为了探寻真相,为了阻止可能到来的大劫,而非成为毁灭的化身!

  然而,拒绝的下场是什么?在这位疑似“归墟之主”的古老存在面前,他有拒绝的资格吗?更何况,他体内的混沌源核,似乎对那寂灭法则光团传递出一种奇异的“渴望”,仿佛那并非是纯粹的毁灭,而是与混沌本源相辅相成的一种终极法则。

  是顺从接受,获取这足以撼动诸天的恐怖力量,但可能迷失自我,成为毁灭的代言人?

  还是坚守本心,拒绝这唾手可得的强大传承,然后……被这苏醒的古老意志,如同抹去一粒尘埃般,彻底湮灭于此?

  陈石站在空旷死寂的大殿中,站在那具代表了终极寂灭的骸骨面前,站在了决定自身命运,乃至可能影响未来诸天格局的十字路口。

  他的选择,将决定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