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坠入深渊-《深渊毕业礼》

  题记: “当我们向下望入深渊,深渊也在回望我们。” —— 尼采《善恶的彼岸》

  废弃码头区域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潜意识守卫的消散并未带来真正的安宁,反而像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死寂。李婉晴背靠石墙,剧烈消耗后的精神海一片翻腾,【意识稳定器】传来的刺骨冰凉几乎要将她的思维冻结。她成功了,但也彻底暴露了。黎文雄潜意识堡垒的松动,如同在黑暗中点燃了火炬,不仅照亮了前路,也必然引来了更危险的注视。

  果然,几乎在守卫消散的下一刻,一股远比之前更加阴冷、更加具有侵蚀性的意识波动,如同粘稠的石油,猛地从梦境四面八方渗透而来!

  是“猎犬”!他放弃了借助黎文雄的防御机制,选择了亲自下场,以最粗暴的方式干涉梦境结构。

  李婉晴脚下的土地开始剧烈摇晃,不再是之前的轻微震颤,而是如同地震般的崩裂。码头的木制栈道在刺耳的呻吟声中断裂、塌陷,落入突然变得汹涌浑浊的河水中。天空不再是夜色,而是扭曲成一种病态的、不断旋转的暗红色涡流,仿佛一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眼睛。

  “找到你了,小老鼠。”一个冰冷、带着金属摩擦般质感的意念,直接凿入李婉晴的脑海,带着毫不掩饰的掠夺意图和破坏欲。“把‘种子’交出来,或者,连同你的意识一起……粉碎!”

  “猎犬”屠刚,不再隐藏。

  整个第一层梦境开始加速崩溃。景物失去原有的形态和色彩,融化、扭曲,如同被打翻的颜料盘。官邸、街道、河流,一切都变成了抽象而混乱的色块与线条,唯有那股锁定李婉晴的恶意,清晰得令人心悸。

  强行对抗?在这正在崩塌的、被“猎犬”一定程度上掌控的梦境层里,无异于自杀。她的精神力已近枯竭,【因果透镜】在如此混乱的规则下能提供的清晰路径也寥寥无几。

  逃?又能逃往何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微弱但稳定的意识信号,如同穿过暴风雨的无线电波,强行切入她的感知。是沈啸天!来自第二层架构的链接!

  “婉晴!第一层核心已被污染,架构正在被‘猎犬’强行覆写!坚守只会被同化吞噬!”沈啸天的意念急促而清晰,带着架构师对梦境底层规则的深刻理解,“放弃抵抗!信任我给你的坐标!主动下坠!重复,主动下坠至第二层!这是唯一生路!”

  坐标?李婉晴立刻感知到,【意识稳定器】内部,一个之前沈啸天悄然植入的、极其隐秘的时空参数被激活了,如同黑暗海洋中突然亮起的灯塔。它指向一个明确的方向——向下!

  放弃抵抗?主动坠入更深、更未知的梦境层?这听起来如同疯狂的自杀指令。但在眼前这必死的绝境中,这却是唯一闪烁着理性微光的选项。沈啸天是架构师,他对梦境结构的理解远胜于她。是信任这曾经的盟友,哪怕心存疑虑,还是留下来面对“猎犬”和梦境崩塌的双重绝杀?

  没有时间犹豫了。

  李婉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猛地放松了对自身意识的所有控制,不再试图稳定身形,不再抗拒那股来自梦境崩溃和“猎犬”挤压带来的、强大的向下拉扯力。

  “信任,在梦境中是最奢侈的消耗品。”校长的评语在脑中一闪而过。但此刻,她别无选择。

  她张开双臂,仿佛拥抱毁灭,任由身体被那股无形的、狂暴的力量攫取,向着脚下那片由混乱色块和虚空构成的“深渊”,猛地坠落下去!

  “想逃?!”屠刚的意念如同跗骨之蛆,带着暴怒追击而来,一股强大的意识触手试图缠绕住她下坠的轨迹。

  就在那意识触手即将触及的瞬间——

  轰!!!

  李婉晴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扔进了高速旋转的离心机,所有的感官、思维、记忆都被撕扯、拉长、扭曲成无法辨识的线条。周围是光怪陆离的碎片飞速掠过,是无数扭曲尖叫的杂音,是失重带来的强烈呕吐感。她紧紧守住灵台中最后一点清明,将所有残存的精神力注入【意识稳定器】,死死锚定沈啸天提供的那个坐标。

  下坠,不断地下坠。

  穿过色彩斑斓的意识乱流,穿过由破碎记忆构成的锋利碎片带,穿过冰冷死寂的虚无地带……时间感彻底混乱,仿佛过去了亿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

  “猎犬”那充满恶意的追击感,在穿过某个无形的、粘稠的界面时,被猛地削弱、隔绝了。他似乎无法如此轻易地突破梦境层级的壁垒,或者说,沈啸天在第二层架构的防御起了作用。

  不知过了多久,那令人疯狂的坠落感骤然减缓。

  周围的混乱景象开始重新凝聚、固化。

  刺骨的冰冷取代了西贡的闷热潮湿。耳边传来了某种有规律的、沉闷的机械运转声,以及隐约的、通过扩音器放大的、语调冰冷的德语广播。

  李婉晴重重地“摔”在了一片坚硬、冰冷的地面上,震得她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她艰难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不再是东南亚的夜色与河岸,而是昏暗光线下的混凝土墙壁,锈迹斑斑的金属管道在头顶蜿蜒,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灰尘和一种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

  她正身处一条狭窄、压抑的地下通道内。墙壁上刷着模糊不清的德文标识,角落里堆积着一些蒙尘的木箱。

  第二层梦境——冷战柏林。她成功抵达了。

  然而,没等她稍微喘口气,检查自身状态,一阵急促而沉重的皮靴脚步声,伴随着德语呵斥,从通道的一端迅速逼近。

  站住!谁在那里?

  探照灯刺目的光柱猛地扫过通道,锁定了刚刚坠落、尚未找到掩体的李婉晴。

  新的危机,已在眼前。

  【李婉晴:精神 1(极限压力下成功执行高风险策略,完成跨层转移);统御-1(被迫放弃第一层成果,完全依赖沈啸天指引,自主性暂时削弱)】

  【校长评语:壮士断腕,死中求生!于必死之局中,凭借超卓的决断力与对盟友(哪怕是暂时的)的有限信任,选择了唯一正确的生路。主动坠入深层梦境,是危机亦是机遇。成功摆脱“猎犬”即时追击,但代价是失去了第一层初步稳定的局面,并更深地陷入了沈啸天的布局之中。柏林墙下的阴影已然笼罩,新的身份,新的目标,新的博弈即将开始。生存,依旧是第一要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