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柏林阴影-《深渊毕业礼》

  题记: “隔开我们的,不是一道墙,而是一个世界。” —— 约翰·勒卡雷《柏林谍影》

  刺目的探照灯光柱如同实质的枷锁,将李婉晴牢牢钉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皮靴踏地的沉重脚步声迅速逼近,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与压迫感。刚从第一层梦境惨烈崩塌和意识撕裂般下坠中缓过神,新的危机已扑面而来。

  不能停留,不能解释!

  李婉晴强忍着身体(或者说意识体)传来的强烈虚脱感和不适,猛地从地上弹起,动作因僵硬而略显踉跄,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借着通道内昏暗的光线和堆积物的阴影,如同受惊的狸猫,向与脚步声来源相反的方向疾窜。

  站住!不许动!身后的呵斥变得更加严厉,甚至传来了枪械保险被打开的清脆“咔哒”声。

  李婉晴头也不回,将速度提升到极限。通道在前方出现一个拐角,她毫不犹豫地拐了进去,暂时脱离了探照灯的直接照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不仅仅是源于奔跑,更是源于对未知环境的本能警惕。

  拐角后是一条更狭窄的维修通道,空气中机油味更浓。她看到一扇虚掩着的、标有技术字样的铁门,毫不犹豫地闪身而入,反手轻轻将门带上,背靠着冰冷的铁皮,大口喘息,努力平复几乎要炸开的肺部。

  门外,脚步声和德语交谈声在拐角处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判断她的去向,随后,脚步声向着另一个方向逐渐远去。暂时安全了。

  李婉晴这才有机会打量所处的环境。这是一个布满管道和阀门的狭窄设备间,只有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提供照明。她低头看向自己,原本西贡时期的粗布衣衫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灰蓝色、质地粗糙、款式古板的女式工装,胸前别着一个塑封的工作证,上面是她此刻略显苍白的照片,以及德文标识:“埃尔莎·迈耶,控制论研究所,部门:数据档案。

  身份转换了。她现在是一名东德控制论研究所的数据档案员。一个看似不起眼,却有可能接触到核心信息的职位。

  【李婉晴:精神 1(成功规避即时追捕,迅速适应新环境与身份)】

  【校长评语:反应迅捷,判断准确。在身份转换的迷茫期能迅速利用环境脱困,展现了优秀的生存本能。东德科研人员的身份,如同一把双刃剑,既是掩护,也是束缚。】

  她需要信息,需要了解这个梦境层的结构,更需要找到沈啸天,确认他的状态和接下来的计划。第一层的经历让她深知,在这个意识战场,孤立无援等同于死亡。

  她尝试通过之前沈啸天建立的潜意识链接进行联系,但信号极其微弱且不稳定,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干扰,只能接收到断断续续、充满杂音的碎片:

  “……架构受损……猎犬……尝试稳定……找到……施特劳斯……”

  施特劳斯。这应该就是本层的关键目标,那位研究所的负责人,“双面间谍”施特劳斯博士。

  李婉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检查了一下自身的“装备”。【意识稳定器】依然在运作,但之前超负荷运转的副作用仍在,提供的稳定感大打折扣。【因果透镜】似乎也受到了梦境层级加深的影响,视野中的因果线变得更为复杂、晦暗,需要消耗更多的精神力去解析。唯有沈啸天交给她的那个“意识信标”,依然散发着微弱但恒定的波动,指示着一个大致的方向,似乎就在这座研究所的建筑群内。

  她不能一直躲在这里。必须主动出击。

  整理了一下略显宽大的工装,李婉晴推开设备间的门,小心翼翼地融入研究所内部冰冷的走廊。这里与西贡官邸的奢华慵懒截然不同,一切都显得严谨、刻板、高效,且充满压抑的监视感。摄像头安装在角落,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行色匆匆,彼此之间很少交谈,脸上带着一种被体制磨平棱角的漠然。

  墙壁上张贴着宣传标语和政治口号,歌颂着集体的力量与对国家的忠诚。空气中弥漫着纸张、油墨、老旧电子设备以及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氛围。

  根据工作证上的信息和简单的方位判断,李婉晴朝着数据档案室的方向走去。那里应该是“埃尔莎·迈耶”日常活动的地方,也是最不容易引起怀疑的区域。

  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需要刷卡进入。李婉晴用工作证在读卡器上贴了一下,绿灯亮起,门锁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她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如同图书馆阅览室般的空间,只不过书架被一排排高大的、闪烁着指示灯的金属档案柜所取代。空气中漂浮着微尘和纸张特有的气味。几个穿着同样工装的工作人员正埋头在各自的岗位上,整理着打孔卡片或微缩胶卷,几乎没有人抬头看她一眼。

  这里,是信息的坟墓,也可能隐藏着通往核心的密道。

  李婉晴找到标有自己名字的工作隔间,坐了下来。桌面上堆放着一些待归档的文件。她随手拿起一份,目光快速扫过。大多是些日常的数据记录和无关紧要的报告。但她的【因果透镜】在扫过这些文件时,能隐约感觉到几条极其微弱、但指向明确的因果线,连接向研究所更深的区域,连接向那个名为“施特劳斯博士”的存在。

  就在她试图更集中精神去感知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迈耶同志,你迟到了三分钟。跟我来,有一批从莫斯科来的最新资料需要优先处理。”

  李婉晴心中一惊,但面上不动声色,缓缓转过身。只见一个戴着厚厚眼镜、表情严肃的中年女人正站在她身后,胸前的工作证显示她是档案室的主管。

  “是,主任。”李婉晴模仿着周围人那种略带刻板的语调回应道,同时迅速起身。

  跟着主管走向档案室深处,李婉晴的心缓缓下沉。这个梦境层,比西贡更加冰冷,更加秩序森严,也更加……危险。沈啸天处境不明,“猎犬”的威胁如芒在背,而新的目标施特劳斯博士,一个疑心极重的双面间谍,绝不会比黎文雄更容易对付。

  东西德的隔阂,不仅仅在地理上,更在每个人的心里。而她,必须在这堵无形的“墙”下,找到植入“怀疑”的缝隙。

  【李婉晴:统御-1(身处高度监控的封闭环境,行动自由度大幅降低,孤立感增强)】

  【校长评语:更深,更暗,更冷。柏林墙不仅分割了城市,也映射着意识中信任的壁垒。此层的博弈,将更侧重于智力、耐心与在钢丝上行走的精确度。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可能被放大审视。生存不易,植入思想更是难如登天。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