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林晚醒了。屋里静得很，陆峥不在炕上，军装也不见了。她动了动身子，手摸到枕头边，那件披过的军装叠得整整齐齐，还带着点余温。
外头灶房传来剁刀声，一下一下，利落又急。她听得出是王秀莲的手劲。接着是鸡扑腾翅膀的声音，还有水瓢舀水的响动。
她掀开被子要下地，脚刚沾地，门帘一掀，王秀莲端着盆血水进来，看见她愣了一下：“咋起来了？躺着去！”
林晚想说话，王秀莲已经把盆放在门口，伸手扶她回炕：“这老母鸡养了两年，专等你怀娃时炖汤。双胎是贵人胎，不能亏了肚子。”
林晚没推，她知道再争也没用。王秀莲现在看她的眼神不一样了，像护崽的老母鸡，谁靠近都提防。
“妈，我自己能行。”她说。
“你能啥？”王秀莲瞪她一眼，“你现在是两个人，不是自己。厂里那些事先放一边，家里有我。”
正说着，院门哐当一声被人推开。陆梅穿着红毛衣，手里拎着空罐头瓶，脸上带笑：“哟，一大早杀鸡？妈日子过舒坦了啊。”
她走进来，鼻子一抽：“炖鸡汤？给谁补呢？”
王秀莲没理她，转身进灶房，砂锅咕嘟咕嘟冒热气。她拿勺搅了搅，盛了一大碗，油花金黄，鸡肉沉在底下。
“晚儿，趁热喝。”她把碗塞进林晚手里。
陆梅站在门口，脸一下子拉下来：“妈，你这是干啥？她有厂有钱，供销社都能赊账，缺你这一口汤？”
王秀莲抬头看她，慢悠悠说：“我不给她喝，给谁喝？我孙子孙女的口粮，轮不到外人惦记。”
“外人？”陆梅声音尖起来，“我是你亲闺女！你儿子娶的媳妇才来几天，你就把她当亲闺女了？重男轻女！你迟早遭报应！”
王秀莲冷笑：“报应？你弟参军那年，你抢他退伍费买毛料做衣裳，那是报应？你男人赌钱输光家里口粮，你还好意思说我偏心？”
陆梅脸色发白：“你……你胡说！”
“我胡说？”王秀莲把勺子往锅沿一磕，“你上个月找我要五十块钱，说给孩子交学费，结果你男人拿去赌了。张婶亲眼看见的，你要不要问问？”
陆梅咬着嘴唇，猛地一脚踢翻门口的板凳：“行！你们一家子护犊子，我不管了！反正陆家香火断不断，跟我没关系！”
她冲过来，一把打向林晚手里的碗。
林晚没躲，碗边撞到桌角，汤洒出来一点，烫得她手一抖。
就在这时候，胃里一阵翻搅，她猛地弯腰，扶着桌子干呕起来。
脸色唰地变白，额头冒汗。
王秀莲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肩膀：“晚儿！咋了？”
林晚摆摆手，喉咙发紧，吐不出东西，可恶心劲儿压不住。
陆梅站在旁边冷笑：“装啥可怜？不就是想博同情？妈你看她，演得多像！”
话音未落，王秀莲猛地转身，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一声，清脆响亮。
陆梅捂着脸，不敢信地看着她：“你……你打我？”
“我打你是轻的！”王秀莲声音发抖，“她是双胎，肚子里两个孩子！你咒她？你还是不是人？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把你赶出门！别认这个家！”
陆梅气得浑身发抖：“你疯了！为了个外人打亲闺女？你等着，我看你们怎么收场！”
她转身要走，王秀莲却没拦她，而是快步冲进里屋，拉开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
窸窸窣窣一阵翻找，她拿出一个红布包，三层裹着，边角都磨得起毛了。
她解开布包，里面是一只银镯子，样式老，但分量足，银光沉甸甸的。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戴了四十多年。”她抓住林晚的手，不由分说把镯子套上去，“辟邪压惊，保平安。以后天天戴着，不准摘。”
林晚低头看手腕，冰凉的银贴着皮肤，沉得让她心口发颤。
这镯子她见过一次。去年过年，陆梅想借去拍照，王秀莲死活不肯，说祖宗传下的东西，不能外露。
现在，她亲手给了自己。
陆梅站在门口，看见这一幕，脸彻底变了色。她盯着那只镯子，像是被抽了魂。
“你……你把娘的镯子给她？”
王秀莲没理她，一手扶林晚躺下，一手撩起她额前的碎发：“闭眼歇会儿，汤我吹凉了再喂你。”
林晚闭上眼，手悄悄伸进袖口，摸出两包红枣。这是空间里拿出来的，现代产，包装精致。
她趁王秀莲转身盛汤，把红枣塞进她棉袄口袋。
王秀莲没发觉，端着碗回来，一勺一勺吹着，往林晚嘴里送。
鸡汤香浓，她喝得慢，胃里渐渐平了。
外头太阳升得高了些，照在土墙上，暖烘烘的。
陆梅还在门口站着，嘴唇哆嗦：“妈，你真不管我了？”
王秀莲头也不抬：“你走不走？不走我喊人了。隔壁李婶答应过，要是你再来闹事，就叫治安员。”
陆梅瞪着她们，忽然一脚踹开门，摔门走了。
门板晃了三晃，灰尘从顶上簌簌落下。
王秀莲没动，继续喂汤。
林晚睁开眼，看着她低垂的脸，眼角皱纹很深，手背青筋凸起，可动作稳得很。
“妈……”她轻声叫。
“嗯？”
“谢谢。”
王秀莲顿了一下，把空碗放在桌上，拿起林晚换下来的汗巾，攥在手里：“你好好养胎，别的不用管。陆家的根，在你肚子里。”
她坐在炕沿，一动不动，眼睛盯着林晚的脸。
林晚慢慢合上眼，手藏在被下，轻轻摩挲那只银镯。
冰凉的，可她觉得暖。
外面鸡在窝里咯咯叫，风从门缝钻进来，吹动窗纸哗哗响。
王秀莲忽然站起身，走到床底，把那个铁盒拿出来，打开，往里放了几张新票子。
然后她合上盖子，重新塞回去。
林晚没睁眼，可她知道，那里面除了军功章，现在还多了几张钱。
是她的工资。
王秀莲坐回来，手一直没松开那条汗巾。
林晚的手腕上，银镯映着晨光，闪了一下。
屋外，阳光铺满院子。
外头灶房传来剁刀声，一下一下，利落又急。她听得出是王秀莲的手劲。接着是鸡扑腾翅膀的声音，还有水瓢舀水的响动。
她掀开被子要下地，脚刚沾地，门帘一掀，王秀莲端着盆血水进来，看见她愣了一下：“咋起来了？躺着去！”
林晚想说话，王秀莲已经把盆放在门口，伸手扶她回炕：“这老母鸡养了两年，专等你怀娃时炖汤。双胎是贵人胎，不能亏了肚子。”
林晚没推，她知道再争也没用。王秀莲现在看她的眼神不一样了，像护崽的老母鸡，谁靠近都提防。
“妈，我自己能行。”她说。
“你能啥？”王秀莲瞪她一眼，“你现在是两个人，不是自己。厂里那些事先放一边，家里有我。”
正说着，院门哐当一声被人推开。陆梅穿着红毛衣，手里拎着空罐头瓶，脸上带笑：“哟，一大早杀鸡？妈日子过舒坦了啊。”
她走进来，鼻子一抽：“炖鸡汤？给谁补呢？”
王秀莲没理她，转身进灶房，砂锅咕嘟咕嘟冒热气。她拿勺搅了搅，盛了一大碗，油花金黄，鸡肉沉在底下。
“晚儿，趁热喝。”她把碗塞进林晚手里。
陆梅站在门口，脸一下子拉下来：“妈，你这是干啥？她有厂有钱，供销社都能赊账，缺你这一口汤？”
王秀莲抬头看她，慢悠悠说：“我不给她喝，给谁喝？我孙子孙女的口粮，轮不到外人惦记。”
“外人？”陆梅声音尖起来，“我是你亲闺女！你儿子娶的媳妇才来几天，你就把她当亲闺女了？重男轻女！你迟早遭报应！”
王秀莲冷笑：“报应？你弟参军那年，你抢他退伍费买毛料做衣裳，那是报应？你男人赌钱输光家里口粮，你还好意思说我偏心？”
陆梅脸色发白：“你……你胡说！”
“我胡说？”王秀莲把勺子往锅沿一磕，“你上个月找我要五十块钱，说给孩子交学费，结果你男人拿去赌了。张婶亲眼看见的，你要不要问问？”
陆梅咬着嘴唇，猛地一脚踢翻门口的板凳：“行！你们一家子护犊子，我不管了！反正陆家香火断不断，跟我没关系！”
她冲过来，一把打向林晚手里的碗。
林晚没躲，碗边撞到桌角，汤洒出来一点，烫得她手一抖。
就在这时候，胃里一阵翻搅，她猛地弯腰，扶着桌子干呕起来。
脸色唰地变白，额头冒汗。
王秀莲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肩膀：“晚儿！咋了？”
林晚摆摆手，喉咙发紧，吐不出东西，可恶心劲儿压不住。
陆梅站在旁边冷笑：“装啥可怜？不就是想博同情？妈你看她，演得多像！”
话音未落，王秀莲猛地转身，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一声，清脆响亮。
陆梅捂着脸，不敢信地看着她：“你……你打我？”
“我打你是轻的！”王秀莲声音发抖，“她是双胎，肚子里两个孩子！你咒她？你还是不是人？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把你赶出门！别认这个家！”
陆梅气得浑身发抖：“你疯了！为了个外人打亲闺女？你等着，我看你们怎么收场！”
她转身要走，王秀莲却没拦她，而是快步冲进里屋，拉开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
窸窸窣窣一阵翻找，她拿出一个红布包，三层裹着，边角都磨得起毛了。
她解开布包，里面是一只银镯子，样式老，但分量足，银光沉甸甸的。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戴了四十多年。”她抓住林晚的手，不由分说把镯子套上去，“辟邪压惊，保平安。以后天天戴着，不准摘。”
林晚低头看手腕，冰凉的银贴着皮肤，沉得让她心口发颤。
这镯子她见过一次。去年过年，陆梅想借去拍照，王秀莲死活不肯，说祖宗传下的东西，不能外露。
现在，她亲手给了自己。
陆梅站在门口，看见这一幕，脸彻底变了色。她盯着那只镯子，像是被抽了魂。
“你……你把娘的镯子给她？”
王秀莲没理她，一手扶林晚躺下，一手撩起她额前的碎发：“闭眼歇会儿，汤我吹凉了再喂你。”
林晚闭上眼，手悄悄伸进袖口，摸出两包红枣。这是空间里拿出来的，现代产，包装精致。
她趁王秀莲转身盛汤，把红枣塞进她棉袄口袋。
王秀莲没发觉，端着碗回来，一勺一勺吹着，往林晚嘴里送。
鸡汤香浓，她喝得慢，胃里渐渐平了。
外头太阳升得高了些，照在土墙上，暖烘烘的。
陆梅还在门口站着，嘴唇哆嗦：“妈，你真不管我了？”
王秀莲头也不抬：“你走不走？不走我喊人了。隔壁李婶答应过，要是你再来闹事，就叫治安员。”
陆梅瞪着她们，忽然一脚踹开门，摔门走了。
门板晃了三晃，灰尘从顶上簌簌落下。
王秀莲没动，继续喂汤。
林晚睁开眼，看着她低垂的脸，眼角皱纹很深，手背青筋凸起，可动作稳得很。
“妈……”她轻声叫。
“嗯？”
“谢谢。”
王秀莲顿了一下，把空碗放在桌上，拿起林晚换下来的汗巾，攥在手里：“你好好养胎，别的不用管。陆家的根，在你肚子里。”
她坐在炕沿，一动不动，眼睛盯着林晚的脸。
林晚慢慢合上眼，手藏在被下，轻轻摩挲那只银镯。
冰凉的，可她觉得暖。
外面鸡在窝里咯咯叫，风从门缝钻进来，吹动窗纸哗哗响。
王秀莲忽然站起身，走到床底，把那个铁盒拿出来，打开，往里放了几张新票子。
然后她合上盖子，重新塞回去。
林晚没睁眼，可她知道，那里面除了军功章，现在还多了几张钱。
是她的工资。
王秀莲坐回来，手一直没松开那条汗巾。
林晚的手腕上，银镯映着晨光，闪了一下。
屋外，阳光铺满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