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八零老太重生断亲,白眼狼傻眼了》

  沈若棠掏钱买了五斤花生米,又要了点红糖。掌柜的看着她一手裂纹的手,叹了口气,“嫂子,您这手咋还这样,不歇歇啊?”

  “手停了,人就凉了。”

  她提着布袋走出店,阳光刺得人眯眼。街那头的茶馆门口一阵笑声传来。

  沈若棠看过去——

  几张熟面孔:马桂香、王彩霞,还有几个平日里嘴勤的主儿。

  她听得清楚。

  “你说沈嫂子这人,活得怪。她那豆腐卖得好,全靠干女儿跑腿。”

  “那干女儿八成是图她钱。那姑娘眼神精着呢。”

  “她一个老寡妇,钱也不多,留那姑娘在身边,不图啥?”

  沈若棠走近两步,茶馆里的声音停了一瞬。

  王彩霞干笑,“哎哟沈嫂子,这不是聊闲话嘛,您别往心里去。”

  沈若棠提着袋子,淡淡一笑,“往心里去也没空。豆腐得回去压,不压就酸。”

  她停顿一下,目光扫过那几张脸,语气平平:“豆腐热是因为人忙。人闲了,心就酸。你们要是真有空,就去干点活。

  嘴再能搅,也搅不出油。”

  茶馆里没人出声。

  夜风吹得窗纸直抖。沈若棠靠在炕边,手里拿着针线。

  针尖一出一进,穿得密,线头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微光。

  门外传来敲门声,不急不慢,三下。

  她放下针,抹了下手上的粉末,“进来。”

  门开了,赵茹安的影子落在门槛上。她神情有点尴尬,手里拎着个食盒,香味先飘进来。

  “妈,我给您带了碗肉末豆腐。”

  沈若棠挑眉,“花钱买的?”

  “厂里饭堂的师傅给的。”

  “白给?”

  “我帮他抄了份账。”

  沈若棠“嗯”了一声,没接。

  赵茹安笑着走上前,“妈,您尝尝,热乎的。”

  沈若棠没动筷子,只问:“那师傅多大年纪?”

  “比我大点,四十来岁。”

  “嘴甜不甜?”

  “啊?”赵茹安愣了下,笑着说,“挺能说的。”

  “能说就少听。

  谁嘴甜,谁靠不住。嘴上甜,心里算着。

  你帮人抄账,人家给你饭,合情;要再给你别的,就不合理。”

  赵茹安被说得脸红,“妈,您这话……”

  “不是我多心。你年轻,人家老练。

  你以为是人情,别人当投资。”

  沈若棠端起碗,喝了一口。

  “盐多,火小。

  他做的豆腐比我这滑,可没理。”

  “没理?”

  “人心滑,豆腐就滑。

  真讲理的人,火候舍得掌握。”

  赵茹安想笑,又不敢笑。

  “妈,您这人,现在看谁都多想。”

  “想多比想少强。

  你记着,嘴甜的最能缠,心急的最会算。

  有的人一口一个‘沈妈’,一句‘您辛苦’,下一句就能伸手。”

  赵茹安低着头,心里又暖又惭愧。

  “妈,我没要人家的。”

  “我知道你不会。可你得听我一句,嘴甜的人,别信太久。

  你要真信他,就让他干点活,看他肯不肯。

  干活的嘴不甜,甜嘴的不肯干。”

  窗外的风呼地一声,吹得灯影晃。

  沈若棠抬头,看着那跳动的灯光,语气淡淡的。

  “人活一辈子,最难是分清谁动心,谁动嘴。

  你要是看错,十年都翻不回来。”

  赵茹安点点头,轻声说:“妈,我懂。

  我帮人做事,也该留个界。”

  “界是自己的,理也是自己的。

  人敬你,不是因为你会帮,是因为你守得住。”

  沈若棠放下碗,擦擦嘴。

  “这豆腐我吃了。味虽一般,可火候稳。

  人能做到稳,就不怕被谁算。”

  她看向赵茹安,声音不高,却沉得稳当。

  “茹安,记着。别怕得罪人。

  嘴甜的夸你一句,能让你赔十句理。

  会笑的多,会做的少。

  以后谁要跟你说‘你真好’,你就先问——‘好能值几个钱?’”

  赵茹安笑着,“妈,您这话,够顶一桌子的菜了。”

  沈若棠也笑,笑里一点冷,“这桌子得自己抬,别让别人抬。

  别人抬的,早晚要翻。”

  她把碗推远,起身去关窗。

  风停了,屋里只剩火的余温。

  沈若棠站在窗边,背影笔直。

  屋里的灯暗了两次又亮,光落在她手上那些旧茧上,明明灭灭。

  隔了一天,沈若棠去镇东口。那边新开了家粮站,门口人多得像赶集。

  她本来是去取两袋黄豆,刚到门口,就被人拦住。

  “沈嫂子,您也来啊?”

  是王彩霞,胳膊底下夹着一沓票子,笑得一脸熟络,“正好,我帮您拿豆子。”

  沈若棠扫她一眼,“你这票子,哪来的?”

  “嗨,我这两天帮人跑腿,顺便挣点脚钱。”

  “嘴上跑的腿?”

  “啥意思?”

  沈若棠往旁边站,让出路,“你这人不是干活的命,嘴勤手懒,老毛病。

  能跑腿的早跑远了,还能堵门口逮我?”

  王彩霞脸一僵,挤笑,“嫂子,您这人还是那么损。”

  “我哪损,我说实话。

  你要真勤快,就不会老混在茶馆门口跟那几张嘴搅合。”

  周围几个人偷笑,王彩霞面子挂不住,往前凑半步,压低声:“嫂子,我是真想和您好好处。

  上回那事我不该乱嚼舌头,咱邻里一场,何必结这么大仇。”

  沈若棠淡淡:“我没仇。

  我这人记不住谁嚼舌头,记得谁借钱不还。”

  王彩霞的脸一点点僵硬,“那点钱,我迟早补。”

  “迟早的意思是——等我死了再补?”

  人群里传来一阵轻笑。王彩霞的脸彻底垮了,憋了半天,哼出一句,“沈嫂子,您这嘴也太刻了。”

  “刻得出茧才不烂。”沈若棠把豆子往肩上一扛,“你要真想补,就别在嘴上补。

  借嘴过日子的人,活不长。”

  她说完走人。王彩霞站在原地,面红耳赤,连手里的票子都掉了一张。

  沈若棠回去时,路过镇口小吃摊,闻着油香,停了一下。

  摊主是个年轻媳妇,见她停下,笑着招呼:“沈婶,今儿试试我家的炸豆腐?刚出锅。”

  “多少钱一块?”

  “三分钱。”

  沈若棠掏了几张零钱,买了两块。她没急着吃,先看那媳妇炸的火候。

  “你这火,刚好。”

  “是我男人教的。”那媳妇笑得腼腆,“他说豆腐不能急炸,急了心就空。”

  沈若棠点点头,“你男人这话像样。

  心空的豆腐不顶饿,嘴滑的人不顶事。”

  她递过去两块豆腐,“你留一块自己吃。

  干活的人,嘴闲不得。”

  媳妇愣了一下,连忙笑着接下。

  沈若棠继续往前走,走到街角遇见一个送信的青年,背着邮包在喊:“沈若棠!沈若棠在不在?”

  “我在。”她应了一声。

  青年掏出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宋之瑶收”。

  沈若棠接过,眉头微皱。

  “这姑娘在布铺干得挺好吧?”青年问。

  “挺好。”

  “那就好,我看她那信是寄自南镇。”

  青年走后,沈若棠没急着拆。

  她把信在掌心掂了掂,封口的胶已经被风吹起一点。

  她心里有种预感——这封信,不会全是好话。

  回家后,她坐在炕边拆开。纸张微湿,墨迹是新写的。

  “沈婶:

  我在布铺干得不错,手快了,也有点小活接。

  只是厂里有人嘴碎,说我靠关系进来的。

  您放心,我一句话都没辩。

  我记得您说过:嘴甜的不靠得住,理清的才不怕人。”

  沈若棠读到这儿,手指停了下。

  后面几行写得乱,但那笔迹硬,力气稳。

  “我不求人,也不回头。我这回真是靠手吃饭的。”

  她看完,把信叠回去,嘴角带出一点笑。

  外头天黑了,风从灶口钻进来。

  她伸手把锅盖压紧,火又闷旺一层。

  “借嘴过日子的人活不长,

  可靠手的人,哪怕糊一锅,也能熬过去。”

  锅底“嘭”地冒了一个泡。

  她没看,只抬头对着黑影里的自己,冷冷地笑了一下。

  ……

  天阴得厉害,风里全是煤烟味。沈若棠把豆腐摊收得早,挑担回镇口的时候,街两边的店铺已经陆续关门。

  刚转进小巷,就听见有人叫她。

  “沈嫂子,慢点走。”

  声音黏糊糊的,带点讨好。她一回头——是王彩霞。那女人今天换了身新棉袄,手里提着个布包,脸上挤出笑。

  “我可等您半天了。”

  沈若棠冷淡地“嗯”了一声,“你要等我干啥?”

  “哎呀,别老这么冷,我是真有事。嫂子,您那干女儿赵茹安,这两天在供销社出风头啊。听说会计都请她喝茶。”

  沈若棠停下脚,挑眉,“你又听谁嚼的?”

  “哪用听,全镇都看见了。”王彩霞凑近半步,“我还看见她拎着一包肉,从后门走出来。”

  沈若棠神色不变,只是手指在担绳上轻轻一拨。

  “你这是怕我笑,还是怕她过得好?”

  王彩霞干笑,“我这不是提醒您,防着点。”

  沈若棠淡淡:“人干干净净的,你替她操什么心?

  她拿的是自己手换的饭,我没看出有错。”

  王彩霞立刻接话:“嫂子,您这人心太实了。这年头哪有白给的好处?嘴能甜,手也能脏。”

  沈若棠眯眼,“那你是想告诉我,你手干净?”

  王彩霞愣了,“我这……我又没说自己干净。”

  “那你说别人脏干啥?

  你要真有空,就擦擦自己那张嘴。

  豆腐能用脏手碰,理不能。

  我那干女儿干啥我清楚,你嘴一搅,只能搅出泡,不出理。”

  这下周围路人全听见了,几个妇人压着笑,假装低头挑菜。

  王彩霞脸一阵白一阵红,声音抖着,“嫂子,您这是骂我?”

  “骂人要浪费气。我这年纪留着气蒸豆腐。”

  沈若棠抬起担子,继续往前走。

  身后王彩霞气得脚跺地,嘴里嘟囔几句,没敢再追。

  ——

  回到家,天已经黑。屋里静悄悄的。她放下担子,洗了手,刚把火点着,门外响了几下。

  “谁?”

  “我。”

  是赵茹安。她身上带着一点酒气,头发乱着。

  “妈,我来跟您说个事。”

  “说。”沈若棠没抬头,火苗照亮她的侧脸。

  “供销社的会计今天请我去家里吃饭,说是要谢我帮他整理账。”

  “你去了吗?”

  “去了。”

  “喝酒没?”

  赵茹安犹豫了一下,“喝了一点。”

  沈若棠动了动火棍,声音沉下去:“吃饭能吃出理,喝酒容易喝出事。

  下回请你喝的,不一定是酒,有可能是坑。”

  赵茹安撇嘴,“妈,我知道您怕我出事。可我不是那种人。”

  “我信你,但我不信人。

  你看人家嘴甜,你得想想他动的是什么心。

  嘴甜的男人,刀都藏在糖里。”

  赵茹安低着头,“妈,我也没别的意思,他真就请我吃饭。”

  “真也别多去。

  人情这东西,吃三回就变味儿。

  你要是吃第一回,别人记你勤快;吃到第三回,人就记你嘴软。”

  沈若棠停了火,拿布擦手。

  “茹安,你跟我时间久,心也该硬一点。

  嘴甜的,别信;请吃的,别惯。

  你要真想别人敬你,别吃他饭,让他吃你的理。”

  赵茹安抿着嘴,忽然笑了一下,“妈,您这话说得,比那酒辣。”

  沈若棠也笑,笑意淡得像夜里的火光。

  “我这嘴不甜,可管用。甜的嘴,能让人栽一辈子。”

  街那头有人喊:“沈嫂子,在家不?”

  她抬头看,来人穿件蓝呢子大衣,头发油得反光,是供销社的会计——赵茹安嘴里提过的那位。

  男人一见她笑得客气,“沈婶,您好,我是供销社的何师傅,上回茹安帮我整理账,这不顺路来道个谢。”

  沈若棠的眼神微微一顿,手上动作没停。

  “她干的活拿了工分,该谢的已经谢了。你绕这趟,白费。”

  男人尴尬地笑笑,“您这话真直。那天她帮我改错账,可省了大事,要不是她眼尖,社里那笔账就得挨查。”

  “那你该谢的不是我,是她。”

  男人挠头,“她说您做豆腐,我想着买点尝尝。”

  “卖完了。”

  “那下回我再来?”

  “我豆腐早上卖,中午不等人。”

  男人被她堵得无话可说,手里提的那袋红糖也没来得及递,就被她的目光逼得往后退半步。

  “沈婶,您这人真爽快。”

  “我不爽快,我讲理。

  男人嘴勤不是错,错在嘴多。

  你要是真尊重人,就把话少说点。

  嘴甜不香,香的是干净。”

  那男人笑容僵着,半晌没敢再说话。

  沈若棠转身回屋,把门轻轻关上。

  屋里火还在烧,柴火噼啪。赵茹安正蹲在锅前撅着嘴。

  “妈,是不是何会计来了?”

  “嗯。你下次不用让人送东西。”

  “他是真心想买豆腐。”

  “真心要豆腐,来摊子买。上门的心,不一定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