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袍泽-《女将男兵》

  布芙从顾念成的刀架上拿了把雁翎刀,走出帐外。

  右手提刀,跨立而站,等着顾念成出手。

  “你别以为我不敢动手!”

  顾念成怒喝一声,冲了出来,举刀就劈向了布芙的左肩。

  布芙没用刀硬扛,侧身闪过,同时出刀,扫向顾念成的刀身,将顾念成劈刀的方向撞偏了一点。

  顾念成的力气很大,震的布芙虎口发麻。

  顾念成的刀法精湛有力,刚劲霸道,占了上风。

  布芙的刀法灵活多变,快出快进,也没吃亏。

  二人手上打着架,嘴上也没闲着。

  “军规第九条,逼淫妇女者斩,是对是错?

  他们二人犯了军规,是对是错?

  我按军规,斩了他俩,是对是错?”

  顾念成不搭茬:“我不听你的大道理。”

  布芙逮住机会,一把抓住顾念成劈刀的手,自问自答:

  “军规有何错?我执行军法又有何错?他们二人触犯军规就是大错。”

  顾念成扬手,大力甩开布芙。

  布芙退了一步,躲开刀的杀伤范围,接着道:

  “为什么他们错了,我没错,你却要怨恨我?

  你应该怨他俩!

  如若他俩不犯军规,怎会丢了性命,又怎会让你如此烦心,把你置于这左右两难的境地?”

  布芙旋转着身体,借着转身的力势,向顾念成连砍三刀。

  顾念成刀刀躲得精妙老练,回扫一刀,从胸腔咆哮出一句:

  “他们是跟了我多年的兄弟!”

  布芙凌空跳起,躲过扫来的这一刀,落地转身,回敬一刀,边打边说:

  “他们也是我兄弟。”

  此时,顾念成心里的怨恨浓烈,对布芙生出了万般不信任,她的话丁点都听不进去,冷哼一声。

  “你当他们是兄弟?

  是你亲手杀了他们!

  他们没死在战场,却死在了你手上!

  我还不如领着他们接着当土匪,还能多活两年。”

  顾念成越说越气,出刀越来越快,力道也越来越大,加上酒劲冲了头,已经不管不顾。

  布芙是清醒的,他们二人拼刀,布芙留了几分小心,手下顾着准头。

  突然面对顾念成全力以赴的架势,已然是招架不住。

  布芙气骂道:“顾念成,你跟老子玩真的?好,老子奉陪!”

  布芙吃力的挡了劲猛的一刀,拿到个破绽,一脚把顾念成踹开,喘着粗气道:

  “土匪是自在,没那么多规矩,可黑道走的长吗?

  你领着一千号的弟兄投奔朝廷,为了什么?

  不就是想让他们能活下去,建功立业,功成身退吗?

  既然你走了这条明道,就得守明道的规矩,犯了军规就得罚。

  想走明道,还想用你们黑道的那套,天下哪有那么大的便宜让你占?”

  顾念成立在原地,痛苦嚎叫:

  “我们那样求你网开一面,可你一点情面也不留!”

  提刀冲着布芙就连砍数刀。

  几个队正听到消息,急匆匆的飞奔过来。

  远远的听见,顾念成说话舌头都不利索,就知道他喝醉了,又见他出刀没留余地,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陆续冲上平台。

  槐安伸手就去夺顾念成的刀,晚了一点点,顾念成的刀擦着布芙的脖颈,贴着肉皮划了过去。

  好险!

  槐安转身抱住顾念成的腰,不撒手。

  慕青一个箭步冲到面前,伸手用力,硬掰去了顾念成的刀。

  布芙也被屠八斤和胡志彪抢去了刀,锁着双手,不让她动弹。

  布芙的气也没地方出,正想好好和顾念成斗斗刀法,出口恶气,却被这几个人给拉开了。

  两人使出牛劲箍着布芙,布芙挣脱不开,气的想下口咬人,怒吼着:

  “我这次给你情面不杀他们,下次还会有人犯军规。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你求个情,我就会网开一面,到那时,军规还有何意义?

  你可想过,那个被糟蹋的姑娘,以后怎么活?”

  顾念成努力想挣脱了众人的束缚,气息不稳道:

  “可他们是我兄弟!”

  “我第一天就跟你说过,我就在八营呆六个月,挡不了你的路。

  我还告诫过你,让你手下的兵,恪守军规,我手下没留过情!”

  布芙不挣了,任由屠、胡二人箍着她,省着力气揍顾念成,认真道:

  “放开他,让他朝我招呼,老子今天奉陪到底。”

  就待六个月?众人对视了一眼,很是疑惑,像似没听清楚,又像似不敢听清楚。

  伍大花用手指卷着鬓边的碎发,怯怯的问:

  “营正,你说啥?你说你要走了?”

  慕青慢慢的放开顾念成的手,劝道:

  “大哥,你喝多了,清醒一下,她是营正布芙,也是咱们的兄弟,你刚才伤到她了。”

  慕青在薅云峰就是军师的角色,定海神针的存在。

  他的话,顾念成多少能听进去一二,慢慢安静下来,不再挣扎,槐安也松开了手。

  慕青说她是他们的兄弟,就这一句话,就把布芙的火气浇灭了大半。

  布芙又琢磨了一下慕青的话,说顾念成伤了她,哪伤了?

  动了动各个关节,没问题。

  又仔细感觉了一下,好像是脖子有丝疼意,用手一摸,没啥大碍,只是渗出了几滴血珠。

  好你个顾念成,对老子下狠手,等你酒醒的,再找你算账。

  顾念成看了一眼布芙,又看一眼他的兵,嘴角勾起。

  那是一个微妙的弧度,不像是酒醒后的羞窘,也不像认错,更像是……不屑和抗议。

  就见他大步回帐,一摔门帘,睡觉去了,一睡就是一下午加一个晚上。

  余下的小半火气,布芙全撒在了下午的训练上。

  她对着木桩和箭靶一顿招呼,直到把自己累得抬不动胳膊,才歇一会儿。

  歇够了,再接着练。

  所有人都躲她远远的,训练格外的认真卖力气,生怕自己哪里被抓到个错处,就会被拽去当泄气的肉靶子。

  夜黑人静,布芙坐在油灯前,想着这两天的事,烦闷不已。

  人一旦有了烦心事,就会想起最亲近的人,和他发发牢骚,求得一声安慰,才能证明在这个世上还有关心自己的人。

  不知不觉又想起了哑六,拿出胸前的小铜哨,怔怔的看着。

  慢慢的放到嘴边,吹起了《袍泽》。

  这是军队里司空见惯的一支曲子,小铜哨发出的声音清脆嘹亮,《袍泽》曲调低沉悠扬。

  布芙用这样的一个乐器,将这支曲子演绎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一曲完了。

  布芙缓缓抬头,下巴上挂着一滴泪珠,睫毛慢慢合上,又一滴滑落,两滴聚集在一起,合二为一。

  泪珠失力的坠下来,落在了膝上的战袍上。

  哥,阿布想你了!

  看“春景”的众人,在曲子里听出了布芙的委屈,听出了她的伤心,也听到了她对某人的思念。

  她,这是哭了吗?

  众人看的心揪了一下。

  伍大花比着手势:

  【这娘们也会哭吗?

  可惜,大哥睡着了,没看见。

  他要是看见了,会不会心一软就原谅她了?】

  徐有财比划着:

  【杀了咱两个兄弟,这个梁子好结不好解,等着吧,这事没完。】

  屠八斤打着手势:

  【营正是个好将军,她做的事都有道理,那两个兄弟有错在先。】

  李大爪子比划着:

  【她杀了那两个兄弟,我觉得对,不,也不对,哎!

  我也不知道对不对,他俩不犯错,肯定就没事。

  营正是不是要走了,我好舍不得。】

  众人情绪很低落,正郁闷着,突听布芙喊了一声:

  “来人,我饿了,给我煮碗面。”

  守卫应了一声,去灶上传令了。

  慕青一看情况有变,比着手势:

  【散。】

  找到负责小灶的伙头兵,比划着问:

  【下午大哥吃的牛肉可还有?给营正切一些放面里。】

  伙头兵比划道:

  【有,我这就去做。】

  众人散去。

  一碗清汤牛肉面,一碟醋花生,一盘酱萝卜。

  布芙很满意,胃口大开。

  右脚踩桌子,肘抵膝,一口面条非要挑起老高,才下嘴咬下去,极其豪迈肆意的吃着。

  布芙要找个方式泄掉自己这些糟糕的情绪,边吃边大声的背上了《孙子兵法》: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

  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吃完,袖子一抹嘴,高喝一句:

  “爽!枪来。”

  守卫麻溜的取来长枪,扔给布芙。

  布芙走到营地中间的篝火旁,横枪身侧,潇洒至极的舞起枪来。

  布芙的枪法大开大合,出招时锐不可当,回撤时迅疾如风,舞的枪走留声,枪动有风,带起篝火里的火星,四下飞蹿。

  几个队正不放心,做贼一样偷偷守在暗处看着。

  好枪法!

  天爷耶,一个娘们能把枪使的这么爷们,营正真是个牛掰人物!

  他们庆幸有生之年,能在一个女子身上看到刚柔融合之美,庆幸能看到如此潇洒的一套枪法。

  感慨万千。

  大夏巾帼出此女,何必将军是丈夫。

  伍大花比着手势问:

  【晚上要不要我守着点,别出了什么事?】

  慕青比划着:

  【不用,放心吧。

  那个,在帐里睡得跟死猪似的。

  你看这个,累的,一会儿也得睡得跟死猪似的。】

  果然,夜深时,一东一西,两个营帐,鼾声阵阵。

  翌日,晨跑回来,斥候急报:

  “营东三十里处,有小股蛮子入境,约五十骑,直奔币镇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