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军规大过天-《女将男兵》

  一个兵比划着:

  【大哥咋突然对营正这么好了,怕是以后要改口叫嫂子了。】

  另一个兵比划:

  【这娘们来的第一天,我就觉得她和大哥登对。

  我赌一个月饷钱。

  大哥要吃苦了,这媳妇可不容易得手。】

  又一个兵比划:

  【不能够,娶妻娶贤,营正她和贤就靠不上,爷们唧唧的,谁稀罕?

  大哥把一个女兄弟划拉被窝里,不好下口吧,想想都起鸡皮疙瘩。】

  顾念成心情不错,美滋滋的走出布芙的营帐,撞见校场上几百号人,旁边一个守卫还捂着老妈子的嘴。

  暗骂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板着一张脸,比划着:

  【散!都给我滚回去睡觉,以后不许再看了。】

  次日,八营议帐。

  这个议事帐很简陋,是用两个破帐子拼在一起凑合的。

  一张牛皮做的八营防区图,挂在门口正对面的帐布上。

  一张糟烂到掉渣的破桌子摆在中央,两侧各六把凳子,是队正的位置。

  桌子两端各摆了一把凳子,是布芙和顾念成的位置。

  以前,营里有事要商议,就去顾念成的帐里。

  现在是布芙做主,男女大防,去她帐里议事总是不方便。

  于是,布芙来八营的第二天,就有了这个议帐。

  布芙可不想那么多,啥防不防的,议个事还非得找个屋子再议?

  走过去费腿脚不说,还不够费事的。

  八营那点军务,吃个饭的空挡就商议完了。

  所以,议帐就是个摆设,从来没用过。

  今天,第一次启用,布芙要给八营的骨干郑重的开个会。

  议帐内鸦雀无声,八营兄弟屏气凝神,不敢放肆。

  因为,布芙此时的气场太过慑人。

  她静默如山, 她威严自显。

  沉默中藏着锐利的锋芒, 不言不语亦能震慑四方。

  “顾念成,军中饮酒,不敬上官,延误战机,三十军棍,自去领罚。”

  开口第一句,就是处理顾念成,布芙没有过多的解释,一句定乾坤。

  只是把“阵前抗命”换成了“延误战机”。

  “属下领命!”

  对于处罚结果,顾念成早就知晓,只是在兄弟们面前受罚,多少抹不开面子。

  不过,这也怨不得别人,自找的。

  布芙目光逼人,锁住伍大花,厉声问:

  “伍大花,你可知错?”

  对于伍大花的错误,八营的队正十有八九都会犯,所以要单拎出来,好好掰扯明白。

  伍大花出列,单膝跪在地上。

  胳膊举不起来,就弯曲着放在支起的膝盖上,权当行过礼了,看着有些别扭。

  “属下知错,属下甘愿受死,以告慰兄弟们在天之灵。”

  受死,倒也不必这么主动。

  想到那些战死的兄弟,布芙深呼吸了几息,平复了一下,质问道:

  “伍大花,那日松林一战,如果你没有擅自带兵出埋伏圈,会是怎样?”

  伍大花很自责,快哭了,哽咽着说:

  “我们会先吃掉入口回来的那五十骑,然后再打出口的步兵。

  我们就不会死那么多兄弟,我们也不会被围起来打的那么惨。

  是我搞砸了。”

  布芙又问:

  “那你为什么不听我号令,为什么擅自行动?”

  伍大花终于绷不住,哭了出来,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

  “我看入口的骑兵杀过来了,我担心你们,怕你们死在那。”

  帐内沉默良久,一种可换生死的情感无声蔓延。

  大家都懂伍大花的那种感觉,如果换做是他们,他们也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救人。

  布芙也懂伍大花,伍大花当她是兄弟,才会如此。

  她很珍惜这难得的情谊。

  但,如果换做她,她不会冲上去。

  因为她是军人,她会恪守军规,唯军令是从。

  她会耐着性子埋伏好,全力灭了那五十骑,再迅速援救。

  布芙收敛情绪,沉声讲道理:

  “你们以前当土匪时,情义大过天,这没错。

  我布芙敬佩这样的汉子。

  现在,我们是大夏的北焰军,军规大过天,要听从将领的命令,相信将领的判断。

  官级越大,身上系的兄弟的命就越多。

  你们只有少出错,手下的兄弟才能多活命。

  要想少出错,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听从军命。

  军令如山,讲的就是这个理。”

  “大花明白了。请将军责罚。”

  伍大花心甘情愿受罚。

  布芙坦诚道:

  “不瞒大家,我来八营前,陆元帅说八营离正规军还差点意思,我想你们就差在这一点上。

  这次教训,希望大家能铭记‘军令如山’这四个字。”

  众人起身,抱拳行军礼,铿锵有力的齐声回:

  “属下定铭记于心。”

  其实,如果八营完全的信任布芙,那就会无条件执行她的命令;

  如果八营是支正规军,也会不打折扣的将布芙的命令执行到底;

  如果布芙带领八营多年,配合默契,也无需“军令如山”四个字来约束。

  甚至,不用说出命令,一个眼神,伍大花他们就会知道,她要他们做什么。

  八营在北焰军里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在土匪向正规军的转变过程中,必然会经历这一遭。

  付出鲜血得来的教训,才能深刻入骨。

  而此时,将领和属下们的交心就尤其重要。

  “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

  军令一事,也怪我,是我没做好。

  我只要求大家要那样做,而没有教给大家为什么要那样做。

  日后,我定会做出整改。

  下达命令的同时,我会尽可能的告诉大家,它的目的和作用。

  这样,大家执行起来也不会猜测和不解。”

  布芙揽了一半的责任在自己身上,为给伍大花脱罪,轻罚众人,打下伏笔。

  “伍大花,按军规,你属悖军,当斩。

  念你审俘虏有功,再念你是救人心切,难能可贵。

  罚你二十军棍,可服?”

  “属下心服口服。”

  才二十军棍,还以为自己得掉脑袋呢,伍大花一百个愿意,一百二十个服气。

  伍大花由哭转笑,高兴的脸上都要开花了,布芙及时提醒:

  “若下次再犯,提头来见!”

  顾念成想起跟布芙置气的事,有些难为情,低头摆弄着腰带扣子。

  突听布芙高声一喝:

  “顾念成,你可知错?”

  顾念成一脸懵,不是刚算完他的账,罚了三十军棍,这又是哪笔账?

  不一口气说完吗?

  张了一下嘴,没答出一二来,他的确不知道还哪里有错。

  “你带兵支援,为何营里只留慕青一名队正?

  如若此时有敌来犯,如若我们中了蛮子的声东击西之计,营地将会怎样?

  如若营地被端了,你我都得提头去谢罪!”

  “周平安,泥鳅,李大爪子,你们三个,不顾大局,任性妄为。

  顾营副不准你们同去,为何还要执意而为?”

  “慕青,你是一队正!

  身为一队正,可知身上的责任?

  如若我和顾念成战死,你就要领着弟兄们冲上去。

  三个队正不管自己的队伍,不听营副的命令,执意出营,你为何不拦?”

  布芙不等他们回话,训了他们一串连珠炮。

  “同样念在你们救人心切,情谊难得,军令一事,我也有责任,罚你们各领五军棍,可服?”

  众人齐声回道:

  “属下等甘愿领罚。”

  他们是真的服气,心甘情愿的挨这几棍子。

  同时也明白,布芙有意维护,这顿罚已经少的不能再少了。

  布芙用了最小的惩戒,让他们长了最大的记性。

  军营里打军棍,小惩五棍,略惩十棍,严惩二十到三十棍,三十棍下去就要卧床大半个月,五十棍就会致残,八十棍就会要人命。

  一般不想让受罚的人耽误训练,还让他长记性,都是罚二十棍。

  “伍大花的先记账,一个月后再打。”

  布芙补充了一句,转而又慢慢说道:

  “我记得出兵之前曾和顾营副立下约定……”

  话刚说了半截,就被众兄弟给打断了。

  “没听到过。”

  “没有的事。”

  “啥约定啊,不知道。”

  布芙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提高了声量,压下兄弟们的噪声:

  “一营主将,岂能言而无信。我……”

  这次是顾念成拦住了她接下来的话,红着一张脸,羞赧道:

  “酒后之言岂可作数。

  再者,五十蛮子和三百蛮子差的大了去了,更不能作数。

  更何况,兄弟们都没听到过啥约定,我也没听说过。”

  言罢,顾念成领着众人齐齐起身,跑出帐外,火急火燎的去挨打屁股了。

  这是不想提这茬了,罚他们都没较真,罚自己也没必要较真了。

  布芙冲着他们的背影,使劲喊了一嗓子:

  “老子就通融这一次,下不为例!”

  斩人不是目的,让他们记住军规才是目的,她深信此役之后,八营会牢记“军令如山”这四个字。

  帐外,几个大老爷们,趴在板凳上,老老实实,没有一个吭声的。

  行刑的士兵挥杖就打,军棍打在肉上,那沉闷的声响,就像锤在人心,令人不寒而栗。

  下手可不轻!

  布芙不禁有些担心,紧忙跑去观刑。

  看他们挨了两棍后,心里就有数了,不伤人,还能打出大动静,好本事!

  布芙冷哼一声。

  “不许放水。”

  一个转身的功夫,五军棍就打完了。

  几个队正起身,像没事人一样,板正的站在那。

  这样的反应让布芙一点成就感都没有,竟有些后悔打少了,悻悻说道:

  “就这么着,都忙去吧。”

  顾念成默默地承受了三十军棍,打完之后竟然还能站起来,看着布芙,笑着说:

  “打得好!”

  布芙白了他一眼。

  “别装了,我都看见他们放水了,罚少了,应该再打三十,要么我亲自打。”

  徐有财扶着顾念成,两人相视一笑,啥都瞒不过这个女人。

  全营队正以上的都挨了军棍,漏下一个司务长。

  布芙意味深长的看着徐有财,徐有财逃难似的躲到顾念成后面,怯怯道:

  “我啥错没犯,你别琢磨打我。”

  布芙噗嗤一下笑了:

  “我想打你还用特意找理由?

  你去拿纸笔,给蛮子写封信。

  就说他们有一员猛将,凶悍无比,一人战我们三百人。

  被俘之后,不吃我军的粮食,不喝我军的水,不和我们说一句话。

  如此忠烈的英雄,让我们十分敬佩,自古英雄惜英雄,不愿他就此断了性命,想给他留条活路。

  只要蛮子拿三百匹马前来交换,我们就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