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茶馆壶碎藏秘辛-《烟火里的褶皱》

  镜海市老城区的“忘忧茶馆”,青砖墙爬满深绿爬山虎,砖缝里嵌着半片褪色的红瓦。门楣上的木质招牌被岁月浸成深褐色,“忘忧”二字的鎏金漆皮剥落大半,却在晨光里泛着暖融融的微光。茶馆前的青石板路被行人踩得光滑,路边摆着两盆开得正盛的茉莉,雪白花瓣沾着晨露,风一吹,清甜的香气裹着茶馆里飘出的龙井味,在空气里织成软乎乎的网。

  早七点的阳光斜斜切过茶馆窗户,透过糊着的旧窗纸,在八仙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桌角的铜制茶漏泛着暗黄,漏下的茶水在白瓷杯里晕开浅绿,“滴答、滴答”的声响和街对面早点铺的蒸笼声、自行车铃铛声混在一起,像首慢悠悠的老曲子。

  宗政?端着紫砂壶,指尖蹭过壶身上刻的“平安”二字,指腹能摸到经年摩挲留下的光滑触感。她今天穿了件月白色棉麻旗袍,领口绣着极小的兰草纹样,头发用根乌木簪子松松挽着,碎发垂在脸颊旁,随着她倒茶的动作轻轻晃。

  “李伯,您的明前龙井。”宗政?把茶杯推到靠窗的位置,声音软得像刚泡开的茶叶。

  李伯坐在藤椅上,枯瘦的手攥着茶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今天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领口别着枚褪色的毛主席像章,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鬓角的白霜比上周又重了些。“小宗啊,今天的茶,怎么有点涩?”他呷了一口,眉头皱成个“川”字。

  宗政?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拿起紫砂壶闻了闻。龙井的清香还在,只是混了点极淡的焦味——今早炒茶时火大了些。她正要道歉,李伯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捂在胸口,脸涨得通红,茶盏“哐当”一声撞在桌角,茶水洒了满桌。

  “李伯!您没事吧?”宗政?慌了神,赶紧扶住他的胳膊,指尖能摸到他胳膊上突出的骨节,还有衣服下微微起伏的颤抖。她记得李伯有老慢支,去年冬天还住过院,当时他儿子从监狱里出来探病,哭着说再也不犯浑了。

  李伯摆了摆手,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药瓶,倒出两粒白色药片,就着剩下的冷茶咽了下去。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喘着气说:“老毛病了,不碍事。”他眼神飘向窗外,街对面的梧桐树下,一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正朝这边看,见宗政?望过去,又赶紧转身走了。

  “李伯,那人您认识?”宗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男人的背影,夹克后襟沾着点泥渍,走路姿势有点跛。

  李伯眼神闪烁了一下,端起茶杯抿了口,声音压得很低:“不认识,许是路过的。”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那里有个细小的缺口,是去年他儿子摔的。

  宗政?心里犯嘀咕,却没再追问。她拿起抹布擦桌子,水珠落在青石板地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刚擦到桌腿,抹布突然勾到个硬东西——是个用红绳系着的小布袋,藏在桌腿的缝隙里。

  她蹲下身,小心地把布袋拽出来。布袋是深蓝色的,上面绣着朵小小的梅花,针脚歪歪扭扭,像是小孩子绣的。打开布袋,里面是半块玉佩,碧绿色的玉面上裂着道细纹,还有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

  “这是谁的?”宗政?举着布袋问李伯。

  李伯的目光突然定住,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手紧紧抓住桌沿,指节泛白:“你……你从哪找到的?”

  “桌腿缝里。”宗政?把布袋递过去,“看着有些年头了,许是之前的客人落下的?”

  李伯接过布袋,手指颤抖着打开,看到玉佩时,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砸在玉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这是……这是我老婆子的东西啊!”他声音哽咽,“三十年前她走的时候,我明明把这玉佩和她一起埋了,怎么会在这?”

  宗政?愣住了,三十年前?忘忧茶馆开了也才二十年,这玉佩怎么会藏在桌腿里?她正要问,茶馆的门突然被推开,风铃“叮铃”响了一声,一个穿浅灰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约莫四十岁,头发梳得油亮,戴副金丝眼镜,手里拎着个黑色公文包,皮鞋踩在青石板上“噔噔”响。他径直走到宗政?面前,从公文包里掏出张名片,递了过去:“你好,我是‘茗香集团’的,想和你谈谈收购茶馆的事。”

  宗政?接过名片,上面印着“王海涛 项目经理”,字迹烫金,摸着有些硌手。“抱歉,我没打算卖茶馆。”她把名片递回去,语气坚定。忘忧茶馆是她外婆传下来的,里面藏着太多回忆,怎么能说卖就卖。

  王海涛笑了笑,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晨光,看不清他的眼神:“宗小姐,你先别急着拒绝。我们给出的价格,是你现在营业额的十倍,足够你在新城区买套大平层,再开家更大的茶馆。”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份合同,摊在桌上,“你看,合同我都带来了,只要签字,钱三天内到账。”

  李伯突然拍了下桌子,茶水都晃了出来:“你别想打这茶馆的主意!这是小宗外婆的心血,不能卖!”他站起身,虽然身形佝偻,却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王海涛瞥了李伯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老人家,这是我和宗小姐之间的事,跟你没关系吧?”他转回头,又对宗政?说,“宗小姐,你可要想清楚,老城区马上就要拆迁了,到时候你的茶馆拆了,可就一分钱都拿不到了。”

  宗政?心里一紧,拆迁的事她倒是听说过,但没收到正式通知。她看向王海涛,发现他眼神里藏着点急切,不像单纯来收购的。“拆迁的事,我还没收到消息,你怎么知道的?”

  王海涛脸色变了一下,又很快恢复自然:“我是从内部渠道了解到的,不会骗你。”他伸手想去拍宗政?的肩膀,却被她侧身躲开了。

  “我再考虑考虑,你先走吧。”宗政?下了逐客令,她能感觉到,这个王海涛不对劲,尤其是他提到拆迁时的眼神,太刻意了。

  王海涛还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眼屏幕,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抓起公文包就往外走:“你好好想想,明天我再来。”门“砰”地一声关上,风铃又响了起来,只是这次的声音,透着股慌乱。

  李伯看着王海涛的背影,眉头皱得更紧了:“小宗,这个人心术不正,你可得小心点。”他把那个布袋揣进怀里,像是怕被人抢走,“还有这个玉佩,这事不简单,说不定和茶馆有关。”

  宗政?点了点头,她也觉得不对劲。她走到窗边,看着王海涛上了辆黑色轿车,车玻璃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的人。车子发动时,她注意到车牌的最后三位是“739”——昨天她在茶馆门口也看到过这辆车,当时开车的是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就是李伯刚才看的那个。

  “李伯,昨天是不是也有人来问收购的事?”宗政?转过身问。

  李伯想了想,点了点头:“是啊,也是个穿黑夹克的,说话挺横,说不卖给他们,就让茶馆开不下去。”他叹了口气,“我看他们是来者不善,你要不要报警?”

  宗政?摇了摇头,没有证据,报警也没用。她走到刚才王海涛坐的位置,发现他落下了个银色的打火机,上面刻着“茗香集团”的logo。她拿起打火机,闻了闻,有股淡淡的汽油味,不是普通打火机该有的味道。

  “这打火机不对劲。”宗政?把打火机递给李伯,“你闻闻,有汽油味。”

  李伯接过打火机,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脸色骤变:“这是……这是简易燃烧弹的配件!他们想烧了茶馆?”

  宗政?的心沉了下去,烧了茶馆?为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收购?还是和那个玉佩有关?她突然想起刚才李伯说,玉佩是他老伴的,三十年前埋了,现在却出现在茶馆的桌腿里,这中间肯定有联系。

  “李伯,您老伴三十年前是怎么去世的?”宗政?坐在李伯对面,轻声问。

  李伯眼神暗了下来,手指摩挲着茶杯,像是在回忆:“三十年前,这里还是片平房,我老伴在巷口开了家小杂货铺。有天晚上,杂货铺突然着火了,她为了救里面的账本,没跑出来……”他声音哽咽,眼泪又掉了下来,“后来警察说是意外,可我总觉得不对劲,那天晚上我明明看到有人在杂货铺门口鬼鬼祟祟的。”

  宗政?心里一动,着火?难道和现在有人想烧茶馆有关?她看向桌腿的缝隙,那里还残留着点灰尘,像是被人动过。“李伯,您老伴的杂货铺,是不是就在现在茶馆的位置?”

  李伯点了点头:“是啊,后来这片拆迁,建起了茶馆,我就常来这坐,想离她近点。”他看着宗政?,“小宗,你说这玉佩突然出现,是不是我老伴在提醒我们什么?”

  宗政?没说话,她拿起刚才那张纸条,小心翼翼地展开。纸条是泛黄的信纸,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是用蓝色钢笔写的:“1993年7月15日,见者死。”日期正好是三十年前,李伯老伴去世的那天。

  “1993年7月15日……”宗政?喃喃自语,这个日期有什么特别的?她突然想起外婆生前说过,茶馆的地基是用旧房子的砖瓦砌的,难道下面埋着什么秘密?

  “李伯,您知道1993年7月15日那天,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宗政?问。

  李伯皱着眉想了半天,摇了摇头:“那天就是普通的一天,就是天气特别热,晚上还刮了点风。”他突然眼睛一亮,“对了,那天巷口的老张说,看到过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杂货铺附近,后来就着火了。”

  黑色轿车?宗政?想起刚才王海涛坐的车,也是黑色的。难道是同一个势力?她把纸条递给李伯:“您看这个,上面写着‘见者死’,会不会是有人不想让别人知道那天的事?”

  李伯接过纸条,手又开始颤抖:“这……这是威胁啊!小宗,我们还是报警吧,太危险了!”

  宗政?刚想点头,茶馆的门又被推开了,这次进来的是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约莫二十岁,扎着高马尾,头发乌黑发亮,眼睛很大,像含着水。她手里抱着个棕色的布包,站在门口,有些局促地看着宗政?。

  “你好,请问这里是忘忧茶馆吗?”女孩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

  宗政?点了点头:“是啊,你找哪位?”

  女孩走到桌前,从布包里掏出个和李伯那个一模一样的布袋,只是颜色是浅粉色的,上面绣着朵桃花。“我找这个布袋的主人。”她把布袋放在桌上,“这是我奶奶留给我的,她说三十年前,她把一对这样的布袋,分别给了她最好的朋友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