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拒绝失败-《纸人镇民国洋场》

  他听到了?他居然能听到煤窖底下那玩意儿的心跳?!那玩意儿不是休眠了吗?不是状态微弱吗?这他妈什么狗耳朵?!

  我后背唰地一下全是冷汗,脸上肌肉僵硬,差点没维持住表情。

  “小……小先生说笑了,”我干巴巴地挤出点声音,嗓子眼发紧,“后院就堆点煤,耗子闹腾得厉害,哪来的心跳声……您听错了吧?”

  少年墨镜下的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没继续追问,但那副“我什么都知道了”的淡定样,更让我心里发毛。

  他转而用竹杖轻轻点了点地面:“聘礼已收,回礼备好,八字已合。沈老板,你我之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他又往前逼近一步,虽然看不见,但那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三日后,子时,冥婚花轿,会准时来接你。”

  子时?冥婚花轿?

  我脑子里瞬间闪过那些抬着活棺材的黑衣汉,还有千名纸人抬轿奏乐的诡异场面,胃里一阵翻腾。

  “等等!”我几乎是脱口而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太快了吧?这……这好歹是终身大事,总得……总得准备准备?再说,这冥婚……它合法吗?租界工部局能同意?”

  我试图找理由拖延,哪怕多一天也好!

  岑无咎闻言,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明显的嘲弄:“沈老板,你我是与‘规矩’成婚,与人间的法度何干?至于准备……”

  他顿了顿,墨镜“扫”过我苍白的脸:“你不需要准备什么。人到即可。”

  人到即可……

  这话说的,跟送我去刑场一样!

  我看着他这副理所当然、掌控一切的样子,再想想煤窖里那个“自己”,街上那些变成纸人的街坊,还有这逼婚一样的狗屁“冥婚”……一股压抑已久的邪火猛地窜了上来!

  去你妈的系统!去你妈的纸匠!去你妈的冥婚!

  老子不玩了!

  跑!必须跑!立刻!马上!逃离这个见鬼的纸人镇!哪怕外面是刀山火海,也比留在这里被当成祭品、被逼着跟个瞎子玩什么生死恋强!

  系统早就警告过,有“空气墙”,超出范围直接抹杀。

  但万一呢?万一那警告是吓唬人的呢?万一空气墙有漏洞呢?或者……万一我能找到扛过去的方法呢?

  不试一下,我死都不甘心!

  就现在!

  “小先生,”我强行压下心里的翻江倒海,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您说得对……是得抓紧。那我……我这就去后院再清点一下‘回礼’,务必让您满意!”

  我得先把他支走!

  少年似乎对我的“顺从”很满意(或者根本不在乎我打什么主意),微微颔首:“如此甚好。三日后,子时。”

  说完,他竟真的不再纠缠,竹杖笃笃点地,转身融入夜色之中。

  我一秒都不敢耽搁,“砰”地关上铺门,插死门栓,心脏还在咚咚狂跳。

  跑!怎么跑?

  镇子边界在哪?系统没说具体范围,但大概率是以租界边缘为界。

  我冲回屋里,翻出所有能找到的大洋和零钱,又揣上那枚静音铜铃和克隆体的铁牌(说不定有用),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呆了没多久却差点要我老命的寿材铺,一咬牙,从后院翻墙溜了出去。

  夜里的租界,灯火阑珊,但一种莫名的压抑感笼罩着四周,远处似乎还隐约传来压抑的哭声和尖叫,听得人心慌意乱。我尽量避开大路,专挑阴暗的小巷穿行,朝着记忆里法租界边缘的方向摸去。

  越往外围走,行人越少,灯光越暗,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氛围越来越浓。

  终于,我看到了那片熟悉的、标志着租界边界的铁栅栏和空旷地带。远处,就是漆黑的华界。

  希望就在眼前!

  我深吸一口气,加快脚步,朝着栅栏缺口处跑去!

  就在我即将踏出那片象征性的边界时——

  嗡!

  一股无形的、极其强大的阻力猛地出现!像是一堵完全透明但又坚韧无比的橡胶墙,结结实实地挡在了我面前!

  我猝不及防,整个人狠狠撞了上去!

  “呃!”胸口一阵闷痛,撞得我眼冒金星,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妈的!真有空气墙!

  我不信邪,咬着牙,再次往前冲,用尽全身力气去推、去撞!

  那堵无形的墙纹丝不动!坚韧得超乎想象!而且,随着我的撞击,一股极其细微的、冰冷的、带着铁锈和血腥味的诡异气味,隐隐约约飘进我的鼻腔。

  像是……铜腥味?还混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陈旧死亡的腐朽气息。

  这味道让我一阵反胃,头皮发麻。

  我换了个方向,沿着那无形的边界疯狂奔跑,用手去触摸、用身体去撞击每一个可能的地方!

  结果都一样!一堵完全看不见但绝对存在的墙,将整个租界牢牢罩住,根本出不去!

  每一次撞击,那股诡异的铜腥腐朽味就会浓重一分,熏得我头晕眼花,心里发慌。

  “操!操!操!”我气得对着空气墙疯狂踢打,绝望得像困在玻璃罩里的苍蝇。

  系统没骗人!这鬼地方真的出不去!

  难道只能回去等死?等着那场该死的冥婚?

  不行!绝对不行!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喘着粗气,盯着眼前空无一物的空气。

  硬闯不行……那这墙有没有弱点?会不会移动?或者……有没有什么地方比较薄?

  我得做个标记,试试看!

  我摸遍全身,从兜里翻出半截以前画纸人脸用的炭笔。

  我拿着炭笔,对着面前的空气墙,尝试着画了一下。

  居然能画上!炭笔在黑夜里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灰黑色痕迹,就那么悬停在半空中,诡异无比!

  有门!

  我立刻沿着空气墙,每隔几步,就用炭笔画一道明显的竖线标记,就像测量标高一样。

  花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我气喘吁吁地在大概一百多米长的边界上,留下了十几道炭笔标记。

  然后,我退后几步,死死盯着那些悬浮在空中的标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周围死一般寂静,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

  突然!

  我最开始画下的那道标记,毫无征兆地……向前移动了!虽然只有大概一两厘米的微小距离,但它确实往前挪了!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所有的炭笔标记,都开始极其缓慢地、以一种不均匀的速度,向着租界外的方向移动!

  这空气墙……在向外扩张?!

  虽然速度慢得令人发指,但它确实在变厚!在向外推!

  这个发现让我头皮发麻!这意味着这个牢笼不仅存在,还在自己长大!

  那……它会不会有时也向内收缩?

  我猛地想起刚来的时候,似乎没感觉边界这么“硬”,撞墙时的铜腥味也没这么浓……难道这墙的强度和范围是变化的?

  如果是这样……那是不是意味着,在它收缩或者变弱的某个瞬间,有可能冲出去?

  这个念头让我死寂的心又燃起一丝希望。

  但怎么捕捉那个瞬间?我一直守在这儿?

  不行,目标太大,而且岑无咎和系统肯定监控着我。

  我需要一个……警报器。

  我猛地想起那枚静音铜铃!它虽然被我封住了,但它对能量波动似乎很敏感?

  我掏出铜铃,想了想,又忍痛咬破自己指尖,挤出一滴血,小心翼翼地点在那层封口的蜡上。

  血珠渗入蜡层,那铜铃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我把它轻轻放在一道正在缓慢前移的炭笔标记下方。

  如果空气墙的强度或者能量发生剧烈变化,这玩意儿说不定会有反应?就算没声音,震动也行啊!

  做完这一切,我已经精疲力尽,浑身冷汗,被那铜腥味熏得头晕恶心。

  我不敢久留,深深看了一眼那些悬浮的标记和地上的铜铃,转身往回走。

  回去的路感觉格外漫长和压抑。

  虽然逃跑失败了,但至少不是完全绝望。空气墙会动,这就是漏洞!我必须盯紧它,找到那个能出去的时机!

  就在我快走到铺子那条街时,忽然,路边一个漆黑的巷口,猛地伸出一只惨白僵硬的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脚踝!

  冰冷!僵硬!纸一样的触感!

  我吓得魂飞魄散,低头一看——

  一个只剩下半截身子、皮肤完全纸化的人,正用它空洞的眼睛“看”着我,另一只僵硬的手,缓缓地、执拗地,指向街道的另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是赵老四家的烟纸店。

  它……它们想干什么?

  没等我反应过来,更多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黑暗中,一个又一个僵硬、纸白的身影,缓缓地、无声地围了上来,堵住了我所有的去路。

  它们空洞的眼睛,全都齐刷刷地,指向同一个方向——

  赵老四家的烟纸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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