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陈文博的公益-《天地翻覆》

  上海恒基中心28楼的办公室里,晨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落在书桌中央的两个物件上——左边是张泛黄的字条,“启棠,我赌输了,房子没了,家也没了”的字迹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右边是本崭新的蓝色文件夹,封面上印着“恒基公益基金——捐赠记录”,边角还带着未完全抚平的折痕。陈文博坐在皮椅上,指尖先拂过字条,再落在文件夹上,两种触感一糙一滑,像极了他心里两种沉甸甸的传承。

  桌角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云南山区希望小学项目组发来的照片:土黄色的教学楼已经封顶,几个穿着校服的孩子正趴在临时搭建的木板上写作业,背景里,工人正往墙上刷着天蓝色的涂料。陈文博点开照片,放大看孩子们的脸——有的鼻尖沾着墨渍,有的握着铅笔的手关节突出,却都抬着头,眼睛亮得像山涧的星星。这让他想起三个月前去考察时的场景,车子在山路上颠簸了五个小时,最后一段路只能步行,他踩着泥泞走到那所“学校”时,才发现所谓的教室,不过是间漏雨的土坯房,黑板是用墨汁刷过的木板,孩子们的课本皱巴巴的,有的还缺了页脚。

  “陈总,公益基金的第一次理事会纪要整理好了,您过目。”助理敲门进来,递过一份文件。陈文博接过,翻到“资金用途”那页,“每年从恒基内地业务利润中提取5%,专项用于贫困地区学校建设及教育配套”的字样用加粗字体标着,旁边还有他手写的批注:“每笔支出需附学校签收单及进度照片,季度公示”。这严谨的性子,是爷爷陈启棠从小教的——当年爷爷带他看项目,总说“报表可以做漂亮,但实地走一趟才知道真假”,如今他做公益,也带着这份“实”,基金成立前,他亲自跑了三个省份的五个贫困县,每个学校都去看了现场,才定下“先建硬件,再配图书”的计划。

  助理走后,陈文博拿起桌上的字条,想起去年爷爷退休时把这张纸交给自己的场景。当时爷爷坐在香港的家里,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银白的头发上,说“这张纸教你的是‘不贪’,是‘稳’,但做生意终究是做人,人要有点温度,别只盯着账本上的数字”。那时候他还没太懂,直到今年初,恒基上海长租房项目年化收益达到4.2%,团队提议把利润投进一个高回报的商业地产项目,他看着项目测算表上“预期年化15%”的数字,又想起爷爷的话,最终拒绝了——不是因为风险高,而是突然觉得,赚来的钱,该有更实在的用处。

  他拨通了爷爷的电话,听筒里传来陈启棠温和的声音,还夹杂着孙子的笑声。“云南的学校快好了?”陈启棠先问。“快了,下个月就能搬进去,孩子们不用再在漏雨的房子里上课了。”陈文博说,“基金第一次拨款用了800万,建了两所小学,后续的图书和教具已经在采购了。”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陈启棠的声音:“当年我让你把负债率控制在30%以下,是怕你摔跟头;现在你做公益,是怕这钱赚得太‘冷’,忘了根。做得好。”

  挂了电话,陈文博走到书柜前,打开最上层的玻璃柜——里面除了恒基历年的盈利报表,还多了个透明的展示盒,左边放着那张字条,右边叠着公益基金的捐赠凭证,中间夹着一张孩子们送的画:用蜡笔画的蓝色教学楼,门口站着两个小人,一个举着“谢谢”的牌子,另一个穿着西装,眉眼像极了他。这是上个月项目组带回来的,孩子说“要谢谢给我们盖学校的叔叔”。陈文博每次看到这幅画,都觉得比看到“年化收益4.2%”的报表更踏实——爷爷教他的“稳”,是让恒基走得远;而他想教孩子的“爱”,是让这份“远”多些温度。

  下午,公益基金的办公室里,工作人员正在整理捐赠名单。陈文博走进去,看到墙上贴着一张巨大的中国地图,上面用小红旗标着已经确定的学校选址——云南两个,贵州一个,四川一个。“陈总,四川那个县的教育局刚才来电,问能不能在学校里加建一个阅览室,他们那里的孩子很少有课外书。”工作人员指着地图上的小红旗说。陈文博走过去,在地图上轻轻点了点那个县城的位置:“可以,预算从后续的教育配套里出,再联系出版社,看看能不能捐些适合小学生的书,别只买课本。”

  离开公益基金办公室时,走廊里遇到了恒基内地业务的副总,对方手里拿着一份新项目提案:“陈总,上海虹桥有个商业项目,回报率不错,负债率控制在40%以内,您要不要看看?”陈文博接过提案,翻了两页,然后递回去:“先放一放吧,最近重点盯一下学校的建设进度,别出纰漏。”副总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他知道陈总的性子,一旦决定做的事,就会放在心上,就像当年坚持把内地业务负债率压在30%以下,哪怕错过几个“好项目”,也不松口。

  傍晚,陈文博站在恒基中心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上海。远处,恒基开发的高端长租房项目亮着灯,那是他按“字条原则”做的项目,自有资金占比60%,入住率稳定在90%;而千里之外的云南山区,天蓝色的教学楼也快亮灯了,那是他给孩子们的“家”。他想起爷爷当年说的“这张纸比任何报表都管用”,现在他觉得,报表能让恒基活下去,而公益能让恒基“活得有意义”——前者是爷爷教的“稳”,后者是他想加的“爱”,这两样放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家族传承。

  回到办公室,陈文博把云南学校的照片打印出来,贴在捐赠记录文件夹的第一页,旁边写了一行字:“2011年秋,恒基公益第一所学校,于云南昭通封顶。愿孩子们有书读,有梦做。”然后,他把字条和文件夹一起放进书桌的抽屉里,轻轻关上——里面藏着的,不仅是恒基的过去和现在,还有一个家族对“稳”与“爱”的坚守,这份坚守,会像爷爷传给他字条那样,再传给下一代,成为比任何商业项目都珍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