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扫穴犁庭 燕代的最终灭亡-《天下一帝秦始皇》

  当李信率领的三万秦军如同楔子般钉入辽东,将燕王喜和代王嘉那可怜的流亡政权挤压得喘不过气时,整个中原乃至南方的战局,正以更宏大的规模和更快的速度演进着。

  王翦父子主导的灭楚之战,经过数年鏖战,终于进入了收官阶段。那位曾经让李信栽了大跟头的楚国名将项燕,在秦军绝对的实力和王翦老辣的战术面前,最终兵败身死,庞大的楚国轰然倒塌,其广袤的土地和众多的人口被陆续纳入秦国的郡县体系。

  与此同时,嬴政和他的核心智囊李斯等人,并未将目光仅仅局限于军事征服。一系列深刻影响中国历史走向的宏大工程和制度变革,正在帝国的腹地紧锣密鼓地筹划和推行。“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的蓝图已然绘就,只待四海彻底平定,便可强力推行。帝国的车轮,正隆隆驶向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集权的新时代。

  相比之下,蜷缩在辽东苦寒之地的燕代残余势力,就像是被时代巨轮扬起的、微不足道的几粒尘埃。他们的存在,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是帝国版图上最后几处需要擦拭的污点,是始皇帝嬴政那追求完美、不容丝毫瑕疵的掌控欲中,必须被抹去的瑕疵。

  公元前222年,深秋。

  咸阳宫,嬴政刚刚批阅完一份关于楚地郡县划分及官吏选派的长篇奏疏。他放下朱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殿内那幅巨大的、已几乎被黑色旗帜覆盖的天下舆图上。

  他的目光扫过南方,那里已尽数染黑;扫过东方,齐国的区域还保持着刺眼的异色,但周围已被黑色包围,如同瓮中之鳖;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帝国的东北角——辽东。那里,还有一小块区域,顽固地标注着“燕”、“代”的字样。

  嬴政的眉头微微蹙起。不是担忧,而是一种类似于看到精美玉器上残留一丝污渍的不悦。

  “李信在辽东,已有数年了吧?” 嬴政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侍立一旁的李斯立刻躬身回应:“回陛下,李信将军自受王翦大将军之命北上追击,已历三载。其间屡有捷报,清剿甚众,然燕喜、代嘉二酋,狡猾如狐,依托辽东地势,时而流窜,未能竟全功。”

  李斯的回答很巧妙,既肯定了李信的成绩(清剿甚众),也点出了未能彻底解决问题的现状(未能竟全功),还将原因部分归咎于辽东的地势和敌人的狡猾,给李信留了些许余地。

  嬴政冷哼一声:“辽东苦寒,地广人稀,残寇疲敝,若倾力一击,何至于迁延至今?李信……还是太过求稳了。”

  他这话,并非完全否定李信,毕竟“求稳”是王翦当初的嘱咐。但时移世易,如今中原大定,帝国需要以雷霆万钧之势,彻底肃清边隅,以全新的姿态开启下一个篇章。辽东的这点尾巴,必须快刀斩乱麻!

  “王贲现在何处?” 嬴政问道。

  “回陛下,王贲将军刚平定楚地淮南部分,正在颍川一带休整部队。” 赵高尖细的声音适时响起。

  “传旨,”嬴政不再犹豫,“命王贲,即刻抽调五万精锐,北上辽东!接替李信,总督辽东军事!限期半年之内,擒获或斩杀燕喜、代嘉,彻底扫平燕代余孽!朕,不想再在舆图上看到这两个名字!”

  “诺!” 李斯和赵高齐声应道。

  这道命令,如同一声清脆的磬音,为辽东的残局定下了最终的调子。由灭楚大战中磨练出来的、锐气正盛的王贲兵团,来执行这最后的“扫穴犁庭”任务,再合适不过。

  王贲接到诏令,没有任何耽搁。他深知陛下对“彻底”二字的执着。他迅速从麾下挑选了五万经历过灭楚血战、经验丰富且士气高昂的精兵,携带大量攻城器械和充足的物资,浩浩荡荡,一路向北,直扑辽东。

  此时辽东的局势,比王贲想象的还要不堪。

  李信数年来的持续清剿,如同钝刀子割肉,早已将燕代联军的血肉和斗志消耗殆尽。燕王喜和代王嘉所能控制的区域,已经缩小到辽东郡(秦设,但实际控制力弱)以北、辽水以东的几座孤零零的土城和周边有限的村落。

  他们的“联军”内部,矛盾已彻底公开化。燕王喜整日躲在他那所谓的“行宫”(一座加固过的土堡)里,唉声叹气,后悔当初不该听信太子丹(他依然认为主要是儿子的错),又埋怨代王嘉不肯尽力。而代王嘉则鄙视燕王喜的懦弱无能,认为自己是被这个猪队友拖累,双方部属为了争夺有限的粮食和过冬物资,时常发生械斗。

  当王贲大军压境的消息传来时,这个脆弱的联盟瞬间到了崩溃的边缘。

  王贲用兵,既有其父王翦的稳健,又多了几分年轻将领的锐气。他并没有像李信那样逐城逐地梳剿,而是采取“擒贼先擒王”的策略。通过审讯俘虏和派出大量斥候,他迅速锁定了燕王喜和代王嘉主力的确切位置——他们分别龟缩在相距不远的两座小城(姑且称之为“襄平”和“候城”)中,似乎还想互为犄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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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令,包围襄平!困死候城!”王贲下达了命令。

  秦军主力如同黑色的铁桶,将燕王喜所在的襄平围得水泄不通。而对代王嘉所在的候城,则派出偏师进行监视和封锁,切断两城之间的联系。

  被围在襄平城中的燕王喜,陷入了彻底的绝望。城内存粮本就不多,被围之后,更是迅速消耗殆尽。士兵们饥寒交迫,怨声载道,甚至开始出现小规模的哗变,抢夺本应供应给王室的粮食。

  燕王喜坐在他那阴冷潮湿的“宫殿”里,能听到外面士兵的吵闹声和百姓的哭泣声。他看着案几上那粗糙的饭食(甚至不如他在蓟城时喂鸟的精细),再想起昔日的锦衣玉食,不禁老泪纵横。

  “天亡我燕……天亡我燕啊……”他喃喃自语。

  这时,他身边仅存的几个近臣(大多是阿谀奉承之辈),开始七嘴八舌地劝降:

  “大王,事已至此,抵抗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秦将王贲,乃王翦之子,骁勇善战,城破之时,恐……”

  “不如……不如开城纳降?或可保全性命……”

  若是几年前,燕王喜或许还会犹豫,还会幻想。但经历了杀子求和被拒、数年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后,他最后一丝作为君王的尊严和心气,也已经被磨灭了。他现在只想活命,哪怕像猪狗一样活着。

  在饥饿、寒冷和恐惧的多重折磨下,燕王喜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甚至没有通知(或许也无法通知)隔壁的“盟友”代王嘉,就秘密派出了使者,缒城而下,前往秦军大营乞降。

  王贲接待了使者,听完对方涕泪交加的哀求(无非是燕王喜愿去王号,永为秦臣,只求饶命之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告诉燕喜,”王贲的声音冰冷,“明日辰时,自缚双臂,亲捧燕国传国玺绶(如果还有的话,或者象征物),开城出降。过期不候,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使者连滚爬爬地回城复命。

  第二天,辰时。

  襄平那简陋的城门,在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中,缓缓打开。

  一幕极其滑稽而又可悲的场景出现了:

  燕王喜,这位曾经的诸侯王,果然用绳子把自己捆得像个粽子(可能还是侍从帮忙捆的,他自己估计没那力气和技巧),颤巍巍地走在最前面。他头发散乱,面容枯槁,昔日华丽的王袍早已破旧不堪,沾满泥污。他双手高高举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的,或许是一方仿制的玉玺(真的可能早丢了),或许只是一块刻着燕字的白石,以及一些代表权力的符节。

  在他身后,跟着一群同样面如死灰、衣衫褴褛的宗室和官员,个个垂头丧气,如同送葬的队伍。

  城外的秦军将士,列着整齐的军阵,鸦雀无声,只有黑色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他们用冰冷而略带好奇的目光,注视着这史上罕见的、君王自缚出降的场面。一些士兵忍不住低声嗤笑起来,交头接耳:“瞧那样儿,还不如咱村里偷鸡被逮着的二狗子硬气呢!”

  王贲骑在马上,看着燕王喜一步步挪到近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托盘举过头顶,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乞怜的话。

  王贲甚至懒得下马,只是用马鞭轻轻指了指旁边的一名军尉。军尉会意,上前接过托盘,然后像拎小鸡一样,将瘫软如泥的燕王喜提溜起来,扔给了后面的士兵看管。

  燕国,这最后一个名义上的统治者,以这样一种极其不体面的方式,结束了他的政治生命,也为他那昏聩懦弱的一生,画上了一个充满讽刺的句号。

  几乎在燕王喜出降的同时,候城内的代王嘉,也得知了消息。

  与燕王喜的彻底崩溃不同,代王嘉的反应是暴怒和绝望的咆哮!

  “燕喜老儿!无耻!无能!懦夫!!” 他砸碎了手边能砸的一切东西,“我等尚有一战之力,他竟……竟如此摇尾乞怜!赵国男儿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代王嘉身上,确实还残留着一些赵国贵族式的、近乎偏执的骄傲。他深知,投降秦国的诸侯王,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与其像燕王喜那样屈辱地活着(或者说等待处决),不如拼死一战,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他麾下的代地残军,在得知燕王喜投降、己方彻底孤立无援后,本就低落的士气瞬间瓦解。当王贲在解决襄平之后,挥师南下,将候城团团围住,并发动总攻时,抵抗微弱得可怜。

  秦军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攻破了候城那低矮的土墙。

  代王嘉倒是实践了他的诺言。他身穿代王的礼服(虽然破旧),手持长剑,率领着最后几十名愿意效死的侍卫,在城破后的街巷中,进行了象征性的、也是最后的抵抗。

  战斗短暂而惨烈。

  在绝对优势的秦军面前,代王嘉的侍卫很快被斩杀殆尽。他本人身披数创,浑身浴血,犹自挥剑狂呼酣战。最终,他被数支长戟同时刺中,钉死在了候城的断壁残垣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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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死,他都没有倒下,圆睁的双眼中,充满了不甘、愤怒,以及一丝属于旧时代贵族的、固执的骄傲。

  随着代王嘉的战死(一说也被俘,但战死更具戏剧性),赵国最后一点复国的星火,也彻底熄灭了。

  王贲干净利落地解决了辽东问题。他下令将燕王喜严密看押,准备押送咸阳听候皇帝发落。同时,将负隅顽抗的代王嘉及其主要党羽的首级砍下,传示辽东各地,以震慑任何可能的不轨之心。

  捷报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回咸阳。

  嬴政看到王贲的奏报,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他提起朱笔,在奏报上批阅:

  “王贲克捷,辽东底定,燕代绝祀。善。着即于燕、代故地及辽东,增设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诸郡,选派秦吏,推行秦法,编户齐民,勿使再生衅端。”

  随着这道命令,原燕国、赵国(代地)的残余势力被彻底铲除,广大的北方土地,被正式纳入秦帝国的郡县制管理体系之中。持续数百年的燕国、赵国,至此,彻底成为了历史名词。

  朝堂之上,群臣纷纷向始皇帝道贺,颂扬陛下圣武,天下一统。

  然而,嬴政的目光,已经越过了刚刚平定的北方,投向了东方那片最后、也是最富庶的、尚未插上黑色旗帜的土地——齐国。

  朝贺之声尚未平息,嬴政那平静而充满力量的声音,再次响彻大殿:

  “燕赵既平,北地已靖。然,东方齐鲁之地,犹自逍遥法外……”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皇帝身上,心中了然。

  最后的收官之战,即将开始。

  而此刻的齐王建,还在他的临淄宫殿里,做着“事秦谨”便可高枕无忧的美梦吗?

  王贲在辽东接到新的诏令时,他麾下那支刚刚经历了扫穴犁庭的虎狼之师,几乎没有休整,便再次拔营,转向东方。

  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那座号称固若金汤、富甲天下的东方雄城——大梁。当然,首先要解决的,是挡在通往大梁道路上,或者说,已经如同熟透的果子般等待采摘的——齐国。

  帝国的统一之路,只剩下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