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8月，高考放榜日。
小小的县城彻底沸腾了！红色的喜报贴满了县十三中和大街小巷的公告栏。
“状元！我们县出状元了！”
“北大！是北京大学啊！”
“苏想？是那个十三中的苏想？平时没听说这么拔尖啊…”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人们簇拥着，议论着，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喜悦。
苏想的名字，以一种她恐惧至极的方式，响彻了县城的每一个角落。
十三中的校门口，此刻正上演着建校以来最热闹的一幕。
红绸横幅拉了一层又一层，上面用夸张的黄色字体写着：
“热烈祝贺我校高三（五）班苏想同学勇夺高考状元，金榜题名北京大学！”
“平县骄傲，十三中之光——苏想！”
“知识改变命运，苏想同学是我校全体师生之楷模！”
锣鼓敲得震天响，几挂长长的鞭炮噼里啪啦炸开，红色的碎纸屑落了满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和喜庆气。
校长王德贵拿着一个裹着红绸布的喇叭，激动得满面油光，唾沫横飞：
“同学们！家长们！这是我们十三中历史性的一刻！是我们平县教育界零的突破！
苏想同学，证明了只要我们努力，普通高中的学生一样可以一飞冲天，叩开最高学府的大门！”
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记者们扛着老式的摄像机，镜头死死对准了被簇拥在正中央的那个女孩。
苏想觉得快要窒息了。
她穿着姐姐最好的一件旧衬衫，被校长和老师们簇拥着，胸前别着一朵俗气的大红花。
相机镜头对着她咔嚓作响，刺目的闪光灯接连爆开，让她眼前发白，几乎晕厥。
“苏想同学，分享一下你的学习心得吧！”
“苏想同学，此刻心情怎么样？”
“听说你家境困难，却能取得如此优异的成绩，真是寒门出贵子啊！”
一个个话筒递到她面前，一个个问题像石头一样砸过来。
苏想僵硬地站在那里，脸上努力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手心全是冷汗，后背的衣衫也早已湿透。
学习心得？她哪有什么心得！
那些惊艳了阅卷老师的答案，那些深刻的思想，全都出自她那个此刻正躺在昏暗小屋里、连呼吸都困难的姐姐之手。
作文满分！全县第一！北大！
这份巨大的、原本不属于她的荣耀，像一件镶满钻石却布满尖刺的沉重华服，硬套在她身上，勒得她血肉模糊，喘不过气。
又像一座大山，压得她脊梁都要弯了。
“苏想同学，能说说你此刻的心情吗？”一支话筒猛地递到她嘴边。
苏想一个激灵，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心情？她只想逃。
逃开这些闪光灯，逃开这虚假的荣耀，逃回那个破旧但安全的家，去看看姐姐怎么样了。
“激动！当然是激动！”
王校长一把揽过她的肩膀，几乎是夹着她，替她回答了问题，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但我们苏想同学更懂得胜不骄败不馁的道理！这孩子，就是踏实！”
又是一阵潮水般的掌声。
苏想的目光越过人群，茫然地投向远处。
她看到了邻居张婶咧着嘴大笑，看到了班上同学惊愕又羡慕的脸，也看到了人群外围，几个穿着其他重点高中校服的学生，正交头接耳，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怀疑。
她的心猛地一缩，迅速低下头，生怕被人从眼睛里看出秘密。
庆典终于在高潮中结束。
王校长亲自将一个厚厚的、鼓囊囊的信封塞到苏想手里，压低了声音，脸上的笑容未变，话语却带着重量：
“苏想啊，这是第一笔！县里和学校奖励的！好好拿着，到了北京，好好学，给咱们平县，给十三中继续争光！后面……看你表现。”
信封很厚，摸着就知道数额惊人。
那是姐姐苏念的救命钱。
可苏想只觉得那信封烫手，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烙刻着“欺骗”两个字。
想到姐姐，她的心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至少，手术费有希望了。
庆祝活动终于结束，人群渐渐散去。
苏想抱着奖状和钱，逃也似的跑回家。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屋内的阴暗和清凉与外面的喧闹火热仿佛是两个世界。
破旧的家，一如往常。
唯一的声响，是里屋传来的、压抑着的低咳声。
苏想的心立刻揪紧了。
她踢掉鞋子，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苏念靠在床头，脸色依然苍白，但精神似乎好了一些。
“姐！”
苏想冲进去，像是交还什么罪证般，迫不及待地把奖状和信封塞进苏念的手里，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
“我们成功了…但是…我好怕…”
苏念接过那沉甸甸的信封，没有看钱，而是先摸了摸那张奖状，指尖在【北京大学】四个字上轻轻摩挲着，眼底情绪复杂，有欣慰，有向往，也有一丝极淡的遗憾。
她抬起头，看着吓得浑身发抖的妹妹，轻轻叹了口气，拉住她的手：“别怕，想想。”
她的声音依旧虚弱，却有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你要自己去北京了。”
苏想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恐：
“我一个人？姐，我不行的！我会被发现的！北大…那是北大啊！我怎么可能…”
“你可以！”
苏念打断她，眼神坚定而锐利，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洞察一切的天才，
“我会帮你。就像过去十几年，我教你认字、读书一样。”
“姐，我……”
“别怕！”苏念打断她，目光沉静地看过来，“记住，从今天起，你就是平县的高考状元苏想。你的身上，背着十三中的名誉，背着整个县城的期望，背着……我的命。”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苏想心上：
“所以，演好她。”
演好她！
三个字，重如千钧！轰然砸下！将苏想所有的退路彻底封死。
小小的县城彻底沸腾了！红色的喜报贴满了县十三中和大街小巷的公告栏。
“状元！我们县出状元了！”
“北大！是北京大学啊！”
“苏想？是那个十三中的苏想？平时没听说这么拔尖啊…”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人们簇拥着，议论着，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喜悦。
苏想的名字，以一种她恐惧至极的方式，响彻了县城的每一个角落。
十三中的校门口，此刻正上演着建校以来最热闹的一幕。
红绸横幅拉了一层又一层，上面用夸张的黄色字体写着：
“热烈祝贺我校高三（五）班苏想同学勇夺高考状元，金榜题名北京大学！”
“平县骄傲，十三中之光——苏想！”
“知识改变命运，苏想同学是我校全体师生之楷模！”
锣鼓敲得震天响，几挂长长的鞭炮噼里啪啦炸开，红色的碎纸屑落了满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和喜庆气。
校长王德贵拿着一个裹着红绸布的喇叭，激动得满面油光，唾沫横飞：
“同学们！家长们！这是我们十三中历史性的一刻！是我们平县教育界零的突破！
苏想同学，证明了只要我们努力，普通高中的学生一样可以一飞冲天，叩开最高学府的大门！”
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记者们扛着老式的摄像机，镜头死死对准了被簇拥在正中央的那个女孩。
苏想觉得快要窒息了。
她穿着姐姐最好的一件旧衬衫，被校长和老师们簇拥着，胸前别着一朵俗气的大红花。
相机镜头对着她咔嚓作响，刺目的闪光灯接连爆开，让她眼前发白，几乎晕厥。
“苏想同学，分享一下你的学习心得吧！”
“苏想同学，此刻心情怎么样？”
“听说你家境困难，却能取得如此优异的成绩，真是寒门出贵子啊！”
一个个话筒递到她面前，一个个问题像石头一样砸过来。
苏想僵硬地站在那里，脸上努力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手心全是冷汗，后背的衣衫也早已湿透。
学习心得？她哪有什么心得！
那些惊艳了阅卷老师的答案，那些深刻的思想，全都出自她那个此刻正躺在昏暗小屋里、连呼吸都困难的姐姐之手。
作文满分！全县第一！北大！
这份巨大的、原本不属于她的荣耀，像一件镶满钻石却布满尖刺的沉重华服，硬套在她身上，勒得她血肉模糊，喘不过气。
又像一座大山，压得她脊梁都要弯了。
“苏想同学，能说说你此刻的心情吗？”一支话筒猛地递到她嘴边。
苏想一个激灵，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心情？她只想逃。
逃开这些闪光灯，逃开这虚假的荣耀，逃回那个破旧但安全的家，去看看姐姐怎么样了。
“激动！当然是激动！”
王校长一把揽过她的肩膀，几乎是夹着她，替她回答了问题，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但我们苏想同学更懂得胜不骄败不馁的道理！这孩子，就是踏实！”
又是一阵潮水般的掌声。
苏想的目光越过人群，茫然地投向远处。
她看到了邻居张婶咧着嘴大笑，看到了班上同学惊愕又羡慕的脸，也看到了人群外围，几个穿着其他重点高中校服的学生，正交头接耳，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怀疑。
她的心猛地一缩，迅速低下头，生怕被人从眼睛里看出秘密。
庆典终于在高潮中结束。
王校长亲自将一个厚厚的、鼓囊囊的信封塞到苏想手里，压低了声音，脸上的笑容未变，话语却带着重量：
“苏想啊，这是第一笔！县里和学校奖励的！好好拿着，到了北京，好好学，给咱们平县，给十三中继续争光！后面……看你表现。”
信封很厚，摸着就知道数额惊人。
那是姐姐苏念的救命钱。
可苏想只觉得那信封烫手，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烙刻着“欺骗”两个字。
想到姐姐，她的心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至少，手术费有希望了。
庆祝活动终于结束，人群渐渐散去。
苏想抱着奖状和钱，逃也似的跑回家。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屋内的阴暗和清凉与外面的喧闹火热仿佛是两个世界。
破旧的家，一如往常。
唯一的声响，是里屋传来的、压抑着的低咳声。
苏想的心立刻揪紧了。
她踢掉鞋子，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苏念靠在床头，脸色依然苍白，但精神似乎好了一些。
“姐！”
苏想冲进去，像是交还什么罪证般，迫不及待地把奖状和信封塞进苏念的手里，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
“我们成功了…但是…我好怕…”
苏念接过那沉甸甸的信封，没有看钱，而是先摸了摸那张奖状，指尖在【北京大学】四个字上轻轻摩挲着，眼底情绪复杂，有欣慰，有向往，也有一丝极淡的遗憾。
她抬起头，看着吓得浑身发抖的妹妹，轻轻叹了口气，拉住她的手：“别怕，想想。”
她的声音依旧虚弱，却有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你要自己去北京了。”
苏想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恐：
“我一个人？姐，我不行的！我会被发现的！北大…那是北大啊！我怎么可能…”
“你可以！”
苏念打断她，眼神坚定而锐利，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洞察一切的天才，
“我会帮你。就像过去十几年，我教你认字、读书一样。”
“姐，我……”
“别怕！”苏念打断她，目光沉静地看过来，“记住，从今天起，你就是平县的高考状元苏想。你的身上，背着十三中的名誉，背着整个县城的期望，背着……我的命。”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苏想心上：
“所以，演好她。”
演好她！
三个字，重如千钧！轰然砸下！将苏想所有的退路彻底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