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归寂之眼-《蚀运劫主》

  辞别玄珩残魂,司契身形融入浩瀚源流。手持那枚蕴含玄珩本源道痕的玉符,他对这片法则汪洋的感知顿时清晰了数倍。玉符微热,指引着方向,同时将周遭蚀力的浓度、流向,乃至一些隐蔽的源流暗涌与彼界巡逻哨点的大致方位,皆映照心湖。

  他伤势未愈,道体残破,如一件布满裂痕的瓷器,强行催动遁法,牵引着周遭相对温和的源流气息滋养己身,同时极致收敛气息,依仗玉符预警,在无数璀璨而病态的法则光带间谨慎穿行,避实就虚,朝着那“万法归寂之眼”的方向潜去。

  越靠近目的地,周遭景象越发骇人。法则光带已不再是简单的灰暗浑浊,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枯萎”与“扭曲”态。光带表面布满紫黑色的斑块,如同腐烂的疮痈,不断渗出粘稠的蚀力脓液。许多光带彼此缠绕、打结,形成巨大的、搏动不休的“蚀力瘤”,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朽道韵。虚空中弥漫的低语与哀嚎也愈发清晰,那是法则本身在被侵蚀、扭曲时发出的无声悲鸣。整个源流,仿佛一位病入膏肓的巨人,正在缓慢而不可逆转地走向彻底的崩坏。

  玉符传来的警示也愈发频繁、急促。前方区域的蚀力浓度已攀升至恐怖的程度,彼界的巡逻密度大增,甚至隐约有数道堪比寂灭魔使的强横意念,如同蛛网般扫过虚空,戒备森严。

  司契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太虚正道章》运转到极致,身形几近化为一道沿着光带阴影流淌的虚无涟漪。有数次,他险险与巡逻的蚀力傀儡擦肩而过,甚至感应到一股充满恶意的意念自身侧扫过,惊出他一身冷汗,全靠轮回之钥对寂灭道韵的天然亲和与玉符的精准预警,方才堪堪避过。

  历经数次险情,穿越了无数扭曲、死寂的源流支脉后,前方豁然开朗,景象骤变!

  不再是交错的光带,而是一片无法形容其广阔的“虚无”。并非空无,而是一种吞噬一切存在、连“空”的概念都一并湮灭的终极“凹陷”。那便是——万法归寂之眼!

  其形如巨眸,边缘是无数法则光带如垂死触须般卷入、崩解、湮灭的壮观而恐怖的场景,迸发出最后、最绚烂也最绝望的光辉,随即沉入永恒的黑暗。眼眸中心,是深不见底的绝对虚无,望之令人神魂冻结,道心摇曳。一种凌驾于万法之上的、让一切有序归于绝对无序的终极道韵,自那眼眸深处弥漫开来。

  然而,此刻,这本应象征自然轮回终末的归寂之眼,却被亵渎了!

  但见那眼眸的边缘,无数粗大无比的暗红锁链,由纯粹的蚀力与扭曲的法则熔铸而成,深深嵌入归寂之眼的“眼睑”之中,将其强行撑开、固定!锁链之上,符文流转,不断抽取着归寂之眼自然散发的寂灭之力,将其转化为一种充满篡改与奴役意味的污秽能量。

  而在那被锁链强行固定的归寂之眼中心,原本绝对的虚无之处,一座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由亿万星辰核心与神魔骸骨垒砌而成的惨白祭坛,正巍然悬浮!祭坛样式,与司契在寂灵骨海所见相似,却宏大了何止万倍!祭坛之上,并非“万寂归墟印”的投影,而是一条……已初具轮廓的、横跨虚无的“路”的雏形!

  那“路”扭曲蜿蜒,非实非虚,由无数挣扎哀嚎的魂影与破碎的轮回符文强行糅合而成,散发出逆转因果、颠倒生死的恐怖意境!路的彼端,深入归寂之眼的最深处,连接着不可知的黑暗;路的此端,则不断汲取着被锁链转化的污秽寂灭之力,缓缓延伸、巩固。这便是彼界图谋的终极造物——“逆轮回路”的雏形!

  祭坛四周,虚空之中,矗立着十二尊高达万丈的蚀力魔神像,如同忠诚的卫士,镇守八方。更有一道身影,静坐于祭坛顶端,那条逆轮回路的起点。其身形笼罩在浓郁的蚀力黑雾中,看不清面容,唯有一双漠视万物的眼眸清晰可见,其气息,比司契之前遭遇的寂灭魔使,强横了何止十倍!仅仅是其自然散发的威压,便让周遭的源流为之凝固!

  蚀尊化身!而且绝非普通化身,恐是承载了蚀尊部分本源意志的重要分身!

  司契心神俱震,屏息凝神,藏身于一条即将汇入归寂之眼、已然半腐朽的巨型法则光带之后,借助玉符之力,极致隐匿。眼前景象,证实了最坏的猜测。彼界不仅污染源流,更是在直接篡改轮回的终极关口!这条逆轮回路一旦彻底贯通,新纪元的生死轮回将被彼界掌控,万物皆为刍狗!

  他仔细观察。逆轮回路雏形已具,但似乎并未完全稳固,能量流转间尚有滞涩之处,那十二尊魔神像与蚀尊化身,大半精力似乎都用在维持和巩固这条路上。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然敌我实力悬殊如天堑。莫说那深不可测的蚀尊化身,便是任何一尊魔神像,也足以轻易碾杀重伤状态的他。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

  “需寻其破绽,攻其必救,乱其阵脚……”司契心念电转,目光扫视,最终落在那条逆轮回路上,几处能量流转明显不畅、符文闪烁不定的节点上。这些节点,或许是因玄珩残魂所说的“近日异动”,或是因他之前损毁蚀源晶带来的连锁反应,亦或是因这逆天之举本身存在的天然缺陷。

  若能干扰这些节点,或许能引起回路震荡,甚至反噬!

  但如何接近?如何出手?一旦暴露,顷刻间便是灭顶之灾。

  就在司契苦思对策之际,异变陡生!

  那静坐的蚀尊化身,忽然抬起眼眸,目光如两道实质的黑色闪电,穿透层层虚空,竟精准无比地扫向了司契藏身的那条腐朽光带!

  “窥伺已久的小虫……本尊等你多时了。”

  冰冷的声音,直接响彻在司契的心湖深处,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绝对的掌控感。

  行迹早已暴露!

  司契浑身一僵,如坠冰窟。原来对方早已察觉,只是引而不发!

  “既然来了,便永远留下,化作这逆轮回路上的一块基石吧。”

  蚀尊化身淡淡一语,甚至未曾起身,只是屈指一弹。

  “嗡——!”

  一道细如发丝、却凝练到极致的漆黑死线,无视空间距离,瞬间穿透了司契藏身的光带,直刺其眉心!死线过处,法则哀鸣,万物归寂,蕴含着最本源的蚀灭意志,远比寂灭魔使的攻击恐怖千百倍!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死亡阴影,前所未有的浓郁!

  司契瞳孔骤缩,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做出了最本能、也是最决绝的反应。他不再隐匿,不再防御,而是将残存的所有道力、意志,乃至对轮回、对寂灭、对那“断”之剑意的所有领悟,尽数灌注于轮回之钥中,使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是攻向死线,也不是挡向死线,而是……点向了自身左肋那道最深、最顽固的伤口——那蕴含蚀尊本源道痕之处!

  “以彼之道,引彼之劫!厄运……反噬!”

  他竟要兵行险着,以自身为引,引爆体内蚀尊道痕,以其同源之力,去冲击、干扰那道必杀的死线,乃至……尝试触动那逆轮回路上不稳定的节点!

  是生是死,皆在此一举!

  “轰——!”

  左肋伤口处,积郁的蚀尊道痕被彻底引动,轰然爆发!一股恐怖的寂灭黑潮自司契体内喷涌而出,与那袭来的死线猛烈碰撞!

  光芒爆闪,法则崩碎!司契的身影,瞬间被无尽的黑潮与死光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