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观星院夜议金星,沈彬密报徐温异动-《魂穿五代,我占寿州为王》

  高台之上,巨大的浑天仪在星光下泛着幽冷的青铜光泽,仿佛一头沉默的远古巨兽,无声地窥视着苍穹的秘密。

  李昭一袭玄色常服,负手立于台边,深邃的目光穿过稀薄的云层,落在星图最显眼的位置。

  夜风吹动他宽大的衣袖,猎猎作响,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看到了吗?”他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静谧的寒潭,激起层层涟漪。

  他身后,新任殿前司都虞候沈彬与几位须发皆白的观星师躬身肃立,大气也不敢出。

  顺着李昭手指的方向,众人看到星图上,那颗代表着太白金星的星子,正处在一个诡谲的位置,其光芒黯淡,轨迹逆行,透着一股不祥之兆。

  “金星逆行,凌于帝座之侧,此乃大凶之兆,主朝堂动荡,权臣乱政。”一位年长的观星师颤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对天道的敬畏。

  李昭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这正是他想要的答案。

  天象,既是天意,亦可是人意。

  “天意如此,我等岂能违逆。”他缓缓转身,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沈彬。”

  “臣在。”沈彬上前一步,抱拳垂首。

  “你即刻安排下去,将‘金星逆行,权臣当诛’的天象谶言,在寿州、金陵两地,乃至整个江南,不动声色地散布出去。要让它像春日里的柳絮,随风潜入寻常巷陌,钻进每一个茶馆酒肆,飘进每一个达官显贵的耳中。”李昭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孤要看看,这天象示警的‘权臣’,会不会自己对号入座,露出马脚。”

  “臣明白。”沈彬眼中精光一闪,“天意难测,人心更难测。欲使其乱,先惑其心。这流言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只要徐温心中有鬼,就必定会触网。”

  李昭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深不可测的夜空。

  棋局已经布下,第一颗子,便借着漫天星辰,轻轻落下。

  半月之后,金陵城,秦淮河畔的一家偏僻酒肆。

  暮色四合,酒肆里人声嘈杂,混杂着酒气与菜香。

  一个穿着寻常绸衫,面容黝黑,蓄着短须的商人坐在角落,一边小口酌着劣质的黄酒,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邻桌的谈笑。

  他正是乔装改扮,伪服潜入金陵的沈彬。

  这些天,他几乎走遍了金陵城的每一个角落,那句“金星逆行”的谶言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连街边的孩童都能哼唱几句改编的歌谣。

  徐温府邸的大门紧闭,看似波澜不惊,但沈彬敏锐地察觉到,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正在变得越来越湍急。

  就在此时,酒肆的门帘被掀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

  一个身材高大、神情倨傲的年轻人,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他虽穿着便服,但那股子骄横跋扈之气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

  沈彬的瞳孔骤然一缩。

  徐知训!

  徐温的亲子,金陵城里人尽皆知的“小霸王”。

  他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徐知训显然不是来喝酒的,他径直走向酒肆最里间的一个雅座。

  那里,早有一个身着青衫,面容清瘦,气质阴郁的男子在等候。

  沈彬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他不动声色地将身子侧了侧,用眼角的余光死死盯住那个方向。

  距离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徐知训的态度颇为恭敬,完全没有平日的嚣张气焰。

  而那青衫男子,则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时点头,嘴角噙着一丝冷漠的笑意。

  两人密谈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临走前,沈彬清楚地看到,那青衫男子从袖中取出一封封缄完好的书信,交给了徐知训。

  而徐知训则珍而重之地将其贴身收好,随即匆匆离去。

  待他们走后,沈彬结了账,悄然尾随着那名青衫男子。

  只见他七拐八绕,最终进入了一座毫不起眼的宅院。

  沈彬在暗处观察良久,直到一名相熟的、早已安插在金陵的探子凑上前来。

  “大人,查到了。”探子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与惊恐,“那人自称是南朝陈氏后人,最近在金陵的故臣旧吏之间走动频繁,言语中多有鼓动复辟之意。”

  陈氏后人!

  沈彬心头剧震。

  徐知训与陈氏后人密会,交换书信……这背后隐藏的,恐怕是比权臣乱政更加惊天动地的图谋!

  他不敢怠慢,立刻将这一石破天惊的情报用最隐秘的方式传回寿州。

  与此同时,远在寿州的另一张网,也悄然撒开。

  一处清幽的宅邸内,苏慕烟亲手为面前一位面容刚毅的中年将领斟满了一杯清茶。

  茶香袅袅,氤氲了两人之间微妙而紧张的气氛。

  “周将军,多年不见,风采依旧。”苏慕烟的声音温婉动人,却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力量。

  此人正是徐温麾下大将,手握重兵的周延鲁。

  他曾受过苏慕岩父亲的提拔之恩,两人算得上是旧识。

  周延鲁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神色复杂地看着苏慕烟:“苏姑娘……不,现在该称您一声夫人了。您如今身在王府,何苦还要来见我这个旧人,趟这浑水?”

  “正因身在王府,才更念旧情。”苏慕烟放下茶壶,美眸直视着他,“将军,明人不说暗话。如今金陵城里流言四起,天象示警,难道将军就没为自己的将来想过吗?徐温权倾朝野,父子骄横,其心已是路人皆知。大王仁厚,不愿江南再生涂炭,但容忍终究是有限度的。一旦雷霆震怒,玉石俱焚,将军自问,能独善其身吗?”

  周延鲁的呼吸猛地一窒,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发白。

  苏慕烟的话,字字句句都敲在他的心坎上。

  苏慕烟见状,继续说道:“大王爱才,尤重将才。他曾对我说,周将军乃国之良将,若能为国效力,而非为一人之私,封侯拜相,指日可待。将军,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是继续做徐氏门下一走狗,前途未卜,还是弃暗投明,辅佐明主,建不世之功,全在将军一念之间。”

  高官厚禄的许诺,动之以情的劝说,剖析利害的警告,如同一把重锤,不断敲打着周延鲁心中那道名为“忠诚”的堤坝。

  他沉默了许久,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最终,他长叹一口气,放下了茶杯。

  “夫人的美意,周某心领了。只是……此事体大,容我……容我再三思量。”

  虽然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但苏慕烟知道,周延鲁已经动摇了。

  这颗埋下的钉子,迟早会发挥它的作用。

  三份来自不同方向的情报,几乎在同一时间摆在了李昭的书案上。

  他面沉如水,将沈彬的密信和苏慕烟的报告,一并推到了面前一个身形清瘦,目光锐利如鹰的文士面前。

  此人,正是他最为倚重的谋主,郭崇韬。

  郭崇韬一目十行地看完,原本平静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凝重。

  “陈氏后人……徐温好大的胆子!他这是想另立新主,行废立之事!”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大王,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发兵,擒杀徐氏父子,以绝后患!”

  “不可。”李昭摇了摇头,手指在地图上金陵的位置重重一点,“江南富庶,徐温经营多年,党羽遍布,军中悍将多为其心腹。若贸然动手,他必狗急跳墙,裹挟江南叛乱。届时战火一起,生灵涂炭,正中某些人下怀。我们刚刚平定北方,经不起再一次的大动干戈。”

  “那大王的意思是?”郭崇韬问道。

  “温水煮蛙。”李昭吐出四个字,眼中闪烁着与他年龄不符的老练与沉稳,“先削其兵权,再逐其党羽,最后断其根基。釜底抽薪,方为上策。”

  他看向郭崇韬:“先生以为,第一步该如何走?”

  郭崇韬沉吟片刻,眼中精光迸射:“传一道诏令,以朝议大事为由,命徐温即刻返回寿州述职。”

  李昭的眉毛一挑。

  郭崇韬继续道:“他若奉诏前来,便是自投罗网,届时是囚是杀,皆在大王一念之间。他若抗命不尊,便是公然谋反,我们便有了讨伐他的大义名分,江南人心亦不会在他那边。同时,可另派心腹重臣,以犒赏三军为名,即刻南下,趁徐温离任之际,迅速接管金陵水师的指挥权。水师乃金陵命脉,一旦被我们掌握,徐温便成了无牙老虎。”

  “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李昭击掌赞叹,“就依先生所言!”

  一道措辞严厉的诏令,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从寿州送往金陵。

  徐温接到诏令时,正在府中擦拭一柄古剑。

  他看着诏书上的朱红大印,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只是那双浑浊的老眼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寒意。

  “父亲!这是调虎离山!李昭那小子是想把您骗回寿州,夺了您的兵权!”徐知训看完诏书,勃然大怒,一把将诏书摔在地上,怒斥道,“我们绝不能去!干脆就在金陵竖起大旗,看他能奈我何!”

  “竖起大旗?”徐温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阴沉,“然后呢?让周延鲁那些人跟着你送死?还是指望那个自称‘陈氏后人’的骗子给你一座虚无缥缈的皇位?”

  徐知训被噎得满脸通红,呐呐无言。

  徐温缓缓站起身,将古剑插回鞘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

  “去,为何不去?”他冷笑道,“他要我回寿州,我便回给他看。我倒要看看,我徐温不在金陵,这江南的天,会不会塌下来。”

  他走到门口,望着北方寿州的方向,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算计与狠戾。

  “传令下去,收拾行装,三日后,启程北上。”

  就在徐府上下为北上之事忙碌,金陵城中的气氛压抑到极点之时,一匹快马疯了似的冲破沉沉暮色,直奔徐府而来。

  骑士浑身泥浆,滚鞍下马时几乎是摔在了地上,他连滚带爬地冲进府门,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哭腔:

  “急报!岭南八百里加急!”

  徐温刚刚穿戴整齐的官服,闻声猛地回头,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信使被带到他面前,呈上一封被雨水浸透的火漆密信。

  徐温一把扯开,信上的字迹已有些模糊,但那几个关键的字眼,却如同一柄柄烧红的尖刀,狠狠刺入他的眼中。

  原属他麾下,被他一手安插在岭南的广州守将,于三日前,突然倒戈!

  他投靠的,不是别人,正是早已被剿灭、却阴魂不散的朱友贞残部!

  “轰!”

  一声惊雷在窗外炸响,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徐温拿着那封薄薄的信纸,手却重如千钧。

  他筹谋的一切,在李昭的诏令面前,本已是走一步险棋。

  而这封来自岭南的急报,却像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将他稳坐的棋盘,掀了个底朝天。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另一个他不知道的圈套?

  冷雨敲打着窗棂,发出急促而烦乱的声响。

  徐温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阴晴不定,那双本已胜券在握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惊疑与混乱。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以无人能预料的方式,酝酿成型。

  整个天下的命运,似乎都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被推向了一个更加莫测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