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夔州密使·南诏暗流涌动-《魂穿五代,我占寿州为王》

  成都府衙之内,残存的蜀宫奢靡气息尚未散尽,却已被一股肃杀的铁血之气涤荡一清。

  李昭端坐于主案之后,指节轻轻叩击着案几,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如同战鼓的预兆,敲在每一个闻声者的心上。

  堂下,安重诲垂手而立,这位前蜀的重臣,如今已是新朝的阶下之囚,可眉宇间的沉凝,却不减分毫。

  “南诏人,在夔州等了多久了?”李昭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金石之音,穿透了府衙的空旷。

  安重诲躬身回道:“回将军,已有十日。南诏大王子阿骨利率兵三万,屯于夔州城外,遣使者日日于城下叫门,言称欲与蜀主共商大计,合力抗击淮南军。”他的语气平静,听不出是忠于旧主,还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李昭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共商大计?

  王衍那样的亡国之君,早已是冢中枯骨,南诏人不是蠢,就是别有所图。

  他们等的不是王衍,而是成都城中的变数,是那些不甘心亡国的前蜀旧部。

  这三万兵马,名为盟友,实为悬在夔州咽喉上的一柄利刃,随时可能顺江而下,给刚刚平定的蜀地带来一场新的浩劫。

  “本将需要你走一趟夔州。”李昭的目光锐利如鹰,直刺安重诲的内心,“以你前蜀枢密使的身份。”

  安重诲身躯一震,猛然抬头,

  “王衍已死,前蜀已亡。”李昭缓缓道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枚棋子,落在棋盘的关键位置,“你安重诲,是王衍的肱股之臣,如今国破家亡,走投无路,前去投奔南诏,岂不是顺理成章?”

  “将军是要我……”安重诲的声音有些干涩。

  “没错,诈降。”李昭站起身,踱步至他面前,“本将要你告诉阿骨利,蜀中尚有忠义之士,愿奉南诏为援,里应外合,共逐我淮南军。你要探明他的真实意图,兵力虚实,粮草辎重,无一遗漏。更重要的,是让他相信你,相信蜀地仍有与他一战的资本。”

  这不仅仅是诈降,更是以身为饵,深入虎穴。

  安重诲的呼吸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他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将领,其心思之缜密,手段之狠辣,远超他一生所见。

  他是在利用自己前蜀重臣的身份,去演一出能让南诏人深信不疑的大戏。

  “末将……领命。”安重诲最终深深一拜。

  他别无选择,他的家小宗族皆在成都,皆在李昭的掌控之下。

  而且,他也隐隐感觉到,追随这样的人物,或许比守着一个腐朽的王朝更有前途。

  “这是王衍的玉带,你随身带着。”李昭从一旁取过一条华美至极的玉带,“此物从不离身,南诏人必会认得。换上你的旧袍,做足亡国之臣的凄惶模样。去吧,本将等你的消息。”

  安重诲接过那沉甸甸的玉带,入手冰凉,仿佛还带着故主的体温。

  他换上那身早已束之高阁的前蜀官袍,镜中之人,面容憔悴,眼神仓皇,竟不需要刻意伪装,便已是亡国之臣的真实写照。

  他携着玉带,孤身一人,一骑绝尘,奔赴夔州。

  夔州城外,南诏营帐连绵,黑色的狼头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安重诲被带到阿骨利的金帐之中时,这位南诏大王子正赤裸着上身,与亲卫角力。

  他肌肉虬结,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伤疤,眼神如草原上的孤狼,充满了野性和审视。

  “你就是安重诲?”阿骨利随手将亲卫摔在地上,抓起一旁的酒囊猛灌一口,目光灼灼地盯着堂下的来人。

  “罪臣安重诲,拜见大王子。”安重诲解下腰间玉带,双手奉上,“我主王衍,已于成都城破之日自焚而亡。我等旧臣,流离失所,听闻大王子率天兵至此,特来投奔,愿为大王子马前一卒,克复西川,以报国仇家恨!”他的声音悲怆,带着哭腔,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地,竟是声泪俱下。

  阿骨利接过玉带,摩挲着上面温润的龙纹,眼中疑色稍减,但并未完全消散。

  他见过王衍,认得这条玉带。

  但他更清楚,汉人最擅长的,便是阴谋诡计。

  “你既是真心来投,为何孤身一人?蜀中那些不愿降的兵马呢?”阿骨利问道。

  “李昭治军严酷,成都城内遍布眼线,我等心有余而力不足。”安重诲捶胸顿足,满脸愤恨,“如今,唯有依靠大王子的天威,我等方敢揭竿而起。罪臣此来,便是作为信使,只要大王子振臂一呼,成都城内必有响应!”

  阿骨利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放声大笑。

  他扶起安重诲,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安枢密深明大义,本王岂能亏待!来人,给安枢密安排最好的营帐,好生招待!”

  安重诲被安置在离中军大帐不远的一处营帐,看似礼遇,实则帐外时刻有南诏武士巡视,一举一动尽在监视之中。

  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就在安重诲踏入南诏大营的同时,数道命令已从成都府衙发出,如一张无形的大网,悄然撒开。

  高行周率领的水师精锐,早已潜伏于长江上游。

  一声令下,数百艘战船顺流而下,于夔州下游的险要处布下铁索,彻底封锁了长江航道。

  江面上,淮南军的旗帜遮天蔽日,断绝了南诏军顺江东进或西退的所有可能。

  与此同时,一支特殊的部队,由原前蜀将领赵廷隐的旧部组成,在淮南军的督导下,星夜兼程,迅速控制了夔门两侧的关隘。

  这些蜀地士卒,对地形了如指掌,他们的倒戈,让夔门天险,瞬间成了南诏军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一封由李昭亲笔所书的密信,被快马送往剑门关。

  信中内容无人知晓,只知驻守剑门关的将领接到信后,立刻下令全军整装,箭上弦,刀出鞘,仿佛在等待一个致命的信号。

  三日后的夜晚,阿骨利在金帐中大排筵宴,款待安重诲。

  帐内灯火通明,烤全羊的香气与浓烈的马奶酒气味混合在一起,南诏的歌舞奔放而热烈。

  阿骨利频频向安重诲敬酒,言语间亲热无比,仿佛已将他引为心腹。

  安重诲强作欢颜,与众人推杯换盏,心中却警惕到了极点。

  他注意到,那些看似在狂欢的南诏将领,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主座上的阿骨利,而帐帘的阴影里,似乎多了几道壮硕的身影。

  酒过三巡,阿骨利猛地将手中的金杯掷于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帐内的歌舞声戛然而止。

  “安重诲!”阿骨利的声音冰冷如铁,“你可知背叛旧主,又来诓骗于我,该当何罪?”

  话音未落,帐帘猛地掀开,十数名手持利斧的刀斧手怒吼着冲了进来,直扑安重诲。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换作常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但安重诲早有防备,就在阿骨利摔杯的瞬间,他已猛地踢翻身前的矮几,菜肴酒水泼向最先冲来的刀斧手。

  趁着对方视线受阻的一刹那,他如狸猫般窜出,不退反进,竟直扑帐外拴着的阿骨利的坐骑。

  他抽出靴中早已备好的短匕,割断缰绳,翻身上马,一气呵成。

  战马吃痛,长嘶一声,人立而起,撞翻了数名试图阻拦的南诏武士。

  “捉住他!别让他跑了!”阿骨利怒吼道,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文弱的汉臣,身手竟如此了得。

  安重诲伏在马背上,在混乱的营地中左冲右突。

  身后箭矢如雨,呼啸而过。

  他不敢走大路,专挑帐篷间的缝隙穿行。

  在经过一处堆放杂物的角落时,他的手在腰间一抹,一枚小小的铜牌悄无声息地滑落,掉进了草丛之中。

  那是一枚普通的兵卒腰牌,上面却深刻着一个清晰的“蜀”字。

  他纵马狂奔,最终冲破了营地的防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二日清晨,南诏的斥候在搜寻安重诲的踪迹时,在那处杂物角落发现了这枚铜牌。

  他们如获至宝,立刻将其呈送给阿骨利。

  阿骨利看着这枚铜牌,脸色阴晴不定。

  一个“蜀”字,让他昨夜的判断产生了动摇。

  难道……成都城内真的有蜀军的内应,安重诲只是一个联络人?

  他不知道,这枚铜牌,从始至终就是为他准备的。

  数日后,这枚意义非凡的铜牌,连同安重诲成功脱险的消息,一同被送回了成都。

  李昭把玩着那枚粗糙的铜牌,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没有将铜牌藏匿,反而命人将其悬于成都最繁华的市集口。

  同时,一个惊人的消息以燎原之势在城中传开:“南诏奸细已被识破,其使者安重诲诈降不成,已被枭首!南诏大军攻打夔州,被我军一战击溃,主帅阿骨利头颅已悬于夔州城楼之上!”

  消息配上那枚货真价实的“蜀”字铜牌作为“证物”,瞬间引爆了全城。

  那些原本还心存幻想,指望着南诏王师前来解救的前蜀旧部、地方豪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如遭雷击。

  连南诏三万大军都败了?

  连阿骨利都死了?

  最后的希望,彻底化为泡影。

  一时间,城中仅存的一点反抗火苗,被这盆冰冷的谎言彻底浇灭。

  之前还暗流涌动的府邸,纷纷大门紧闭,再也无人敢言战事。

  成都,乃至整个西川,真正地平定了。

  府衙之内,众将纷纷向李昭道贺,称颂他兵不血刃安天下的神机妙算。

  李昭只是淡淡一笑,下令大军准备拔营,班师回寿州。

  蜀地已定,他没有理由在此久留。

  就在大军整备妥当,即将开拔的前一刻,一名斥候浑身是血,滚鞍下马,连滚带爬地冲入府衙,声音嘶哑而急促:“报!将军!夔州烽火骤起,南-南诏大军倾巢而出,并未撤退,正……正绕道山路,全速向剑门关进发!”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刚刚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众将,脸色瞬间煞白。

  南诏军没退?

  还扑向了蜀地门户剑门关?

  那之前的一切……岂不都是假的?

  唯有李昭,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与慌乱。

  他缓缓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险峻的剑门关上,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幕。

  他背对着众人,神色不变,只是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来得好。”

  他转过身,锐利的目光扫过堂下众将惊疑不定的脸庞。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场真正的风暴,此刻才刚刚开始。

  而他们这位年轻的主帅,似乎从一开始,就在等待这场风暴的来临。

  他的棋局,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