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旧臣心思-《开局砍树,我砍出个五代盛世》

  退朝的钟声余韵悠长,却未能驱散萦绕在不少官员心头的阴云。

  今日崇政殿内那场关乎权力分配的会议,消息早已如同长了翅膀般,飞遍了汴梁官场的每一个角落。

  新皇雷厉风行,一日之内便厘定了新朝的核心班底。

  其手段之果决,用意之深远,让所有旁观者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散朝之后。

  并未被列入核心议事的几位前朝重臣,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御史中丞李肃的府邸。

  书房内,门窗紧闭,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前的闷热。

  侍女奉上茶水后便被屏退,只剩下几位身着常服的老臣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难以释怀的沉郁。

  “诸位都听说了吧?”

  首先开口的是太常寺卿周望,他须发皆白,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忠武侯、靖安侯……邢国公、魏国公……好大的手笔,好厚的封赏!”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酸涩与不满。

  “石墩、钱贵之流,不过是一介武夫、鹰犬之辈,竟得封侯爵,执掌枢要;”

  “张诚、王茹,出身微末,如今竟位列宰辅、执掌御史台!”

  他越说越是激动。

  “而那韩通、张永德,身为先……先周重臣,转眼便受国公之爵,安享尊荣,岂不令人齿冷!”

  他原本想说“先帝”。

  但话到嘴边,猛然意识到柴荣并未真正登基,只得硬生生改口,这更让他感到一种憋屈。

  “周兄稍安勿躁。”

  接话的是礼部侍郎郑元,他年纪稍轻,但眉头紧锁,显得心事重重。

  “新朝鼎革,论功行赏,本是题中应有之义。

  只是……”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

  “只是如此安排,未免太过倾向于他那帮元从旧部。

  我等这些前朝老臣,难道就只能坐冷板凳,眼睁睁看着权柄旁落吗?”

  他目光扫过在场几人。

  “尤其是李公,您身为御史中丞,清流领袖,德高望重,如今竟……唉!”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坐在主位,一直沉默不语的李肃身上。

  李肃年约五旬,面容清癯。

  此刻正闭目养神,手指缓缓捻动着一串念珠,仿佛外界的纷扰都与他无关。

  直到郑元点名,他才缓缓睁开双眼,那眼中并无多少波澜,只有深沉的疲惫与审慎。

  “权柄?”

  李肃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久居官场的冷静。

  “何为权柄?

  兵权、财权、监察之权,如今皆系于陛下一心,分授于其信重之人。

  此乃帝王心术,巩固根基之举,有何奇怪?”

  他看向周望。

  “周兄觉得石墩、钱贵是武夫鹰犬,不堪大用?

  可正是这些武夫鹰犬,护着他从焦土镇一路走到这汴梁皇城。

  陛下起于行伍,自然更信赖这些能握紧刀把子的人。”

  他又看向郑元。

  “郑贤弟觉得我等坐了冷板凳?

  能安然坐在这里品茶论道,而非身陷囹圄。

  或像那赵匡胤一般被削职看管,已是陛下格外开恩,示之以宽了。”

  他这番话如同冷水浇头,让周望和郑元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不少,但脸上的不甘却并未消退。

  “李公所言,固然在理。”

  另一位一直没说话的官员,权知开封府事刘瑜开口道。

  他掌管汴梁民政,位置关键,此刻面色最为凝重。

  “然则,新皇登基,总需用人理政。

  若一味倚重旧部,排斥我等,这天下州郡、各部衙门的事务。

  难道仅靠那几位侯爷、相公就能运转自如吗?

  陛下……似乎过于看重武力与旧情,于这治国安邦的经纶之道,恐有欠缺啊。”

  他的话,道出了在场许多人内心最深处的忧虑

  ——他们害怕被边缘化,害怕新皇帝是一个只知马上征战,不懂马下治国的粗鄙之人。

  更害怕自己毕生所学的经义文章、为官之道,在新朝变得一文不值。

  “欠缺?”

  李肃轻轻哼了一声,放下手中念珠。

  “你等莫非忘了登基大典前,孙俭在朝会上发难粮草之事?”

  他目光扫过众人。

  “陛下是如何应对的?

  调外州之粮以解近渴,疏漕运之本以图长远,严控粮市以安民心,坚决不采纳加赋之议以收民心。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孙俭丢了三司使之权,陛下却赢得了朝野赞誉。

  此举,可像是‘于治国安邦之道有欠缺’之人所为?”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细细回想,确是如此。

  那日陈稳处理政务之老练果断,远超他们这些浸淫官场多年的老吏。

  “更何况……”

  李肃的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陛下并非不用旧臣。

  韩通、张永德便是例子。

  王朴先生更是被倚为肱骨。

  关键在于,‘如何用’,以及‘我等是否愿意被用’。”

  他顿了顿,看着几人。

  “是抱着前朝旧梦,自命清高,最终被扫入故纸堆;”

  “还是认清时势,顺应潮流,在这新朝之中,为我等心中之道,也为这天下百姓,寻得一席用武之地?”

  “诸位,该好好思量了。

  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啊。”

  书房内再次陷入沉默,只闻几人粗重的呼吸声。

  李肃的话,像一把锤子,敲打着他们固有的观念和摇摆不定的心。

  与此同时,在另一处更为隐秘的宅院暗室中,气氛则更加诡谲。

  这里聚集的人数不多,只有三五人,皆穿着深色斗篷,遮住了面容。

  烛火摇曳,将他们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墙壁上。

  “李肃那个老狐狸,看来是存了归附之心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刻骨的冷意。

  “他倒是看得清形势,可惜,骨头太软。”

  “哼,识时务者为俊杰?”

  另一个尖细的声音嗤笑道。

  “他那是贪生怕死,恋栈权位!

  柴公尸骨未寒,他便急着向新主摇尾乞怜,真是斯文扫地!”

  “现在说这些有何用?”

  第三个声音较为沉稳,打断了他们的抱怨。

  “新皇帝手段凌厉,已将核心权力抓在手中。

  韩通、张永德看样子也被稳住了。

  我们之前联络的一些军中旧人,如今也大多态度暧昧。

  形势……对我们很不利。”

  “难道就这么算了?”

  沙哑声音的主人似乎极为不甘。

  “这天下,本该是……唉!”

  他重重一拳捶在桌上,发出闷响。

  “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沉稳声音说道。

  “新朝初立,看似铁板一块,实则暗流涌动。

  各地节度使,北面的契丹、北汉,谁会真心服气?

  只要我们耐心等待,总能找到机会。”

  他话锋一转。

  “而且……‘那边’的人,又联系我们了。”

  此言一出,暗室内顿时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轻了许多。

  “铁鸦军?”

  尖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不错。”

  沉稳声音确认道。

  “他们承诺,会给我们提供必要的支持,包括……一些能让新皇帝焦头烂额的情报,甚至是一些‘非常规’的力量。”

  “但是,他们需要我们更深入地潜伏,在关键时刻,从内部给予致命一击。”

  暗室内沉默了许久。

  与铁鸦军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他们深知其危险。

  但在目前山穷水尽的情况下,这似乎又成了唯一可能掀翻棋盘的机会。

  “……具体要我们怎么做?”

  沙哑声音最终问道,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夜色渐深,汴梁城中,灯火明灭。

  有人已在思量如何效忠新主,有人仍在暗中串联,图谋不轨。

  忠诚与背叛,希望与绝望,在这座古老的都城中交织、碰撞。

  而这一切,都未能逃过某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

  距离李肃府邸不远的一座普通民宅阁楼上,一名巡察司的暗探。

  正借着窗隙的微光,飞快地在纸条上记录着方才进入李府的那些官员的名字和时间。

  而在另一条街道的阴影里,一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

  目送着那几个披着斗篷的人消失在暗室入口,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随即融入黑暗,向着皇城方向潜行而去。

  新朝的第一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旧臣的心思,如同暗夜中的潮水,表面平静,内里却汹涌澎湃,冲击着新生的堤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