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赵匡胤的不甘-《开局砍树,我砍出个五代盛世》

  伪宋,汴梁皇城,滋福殿。

  浓郁的药味几乎驱散了殿内原本的龙涎香气,沉滞得让人喘不过气。

  赵匡胤斜倚在龙榻之上,身上盖着明黄色的锦被,脸色是一种病态的蜡黄,眼窝深陷,嘴唇干裂。

  往日里那魁伟雄壮、顾盼自雄的身姿,此刻只剩下被病痛与挫败侵蚀后的虚弱与憔悴。

  雄州城下那呕出的一口鲜血,仿佛不仅带走了他大半的精气神,更将他积攒多年的雄心与骄傲也一并喷吐了出去。

  御榻旁,几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正小心翼翼地诊脉、交换着眼神,眉宇间满是凝重与忐忑。

  内侍省都都知屏息静气地立在角落,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殿内落针可闻。

  赵匡胤的双眼无神地望着殿顶繁复的藻井,目光却没有焦点。

  他的眼前,反复闪现着雄州城下那噩梦般的一幕——

  那道如同死亡之云般覆盖下来的箭雨;

  那些成片倒下的“神武军”和普通士卒;

  还有……还有城头那道隐约可见的、玄甲的身影。

  陈稳!

  这个名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啃噬着他的心脏。

  每一次想起,都让他胸口一阵憋闷,喉头腥甜上涌。

  他死死攥紧了拳,骨节发出细微的脆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才勉强压下那股翻腾的气血。

  奇耻大辱!

  倾国之兵,挟铁鸦之助,竟落得如此惨败收场!

  自己更是被活生生气得呕血昏迷,在万千将士面前颜面扫地!

  这口气,他如何能咽得下?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猛地侧过头,用丝帕捂住嘴,身体因咳喘而剧烈颤抖。

  侍立一旁的内侍慌忙上前,轻轻为他拍背。

  好半晌,咳嗽才渐渐平息。

  赵匡胤摊开丝帕,一角赫然染着几点刺目的猩红。

  他眼神一暗,默默将丝帕攥紧,收回了袖中。

  “官家,该进药了。”

  内侍端着一碗浓黑的药汁,小心翼翼地奉上。

  赵匡胤看了一眼那散发着苦涩气味的药碗,眉头微蹙,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仰头一饮而尽。

  滚烫而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落入腹中,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却驱不散那彻骨的寒意与虚弱。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极为糟糕。

  急怒攻心,郁结于胸,加之多年征战积累的暗伤,此番一并爆发出来,已是伤了根本。

  没有长时间的静养,恐难恢复。

  但……时间吗?

  陈稳会给他这个时间吗?

  大陈会给他这个时间吗?

  想到雄州城头那匪夷所思的箭雨,他心中便是一沉。

  那种力量,已经超出了他对寻常军队的理解。

  那绝非人力所能及。

  必然是陈稳动用了那诡异能力。

  此獠……竟已能将如此力量,运用于大军征战之中了吗?

  若其携大胜之威,挥师南下,如今新败、士气低迷、且皇帝病重的伪宋,如何能挡?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脖颈,令他窒息。

  “晋王与赵相可在殿外?”

  赵匡胤的声音沙哑干涩,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回官家,晋王与赵相已在殿外候旨多时。”内侍连忙回禀。

  “宣。”

  “宣晋王、赵普觐见——”

  片刻后,脚步声响起。

  晋王赵光义与同平章事赵普,一前一后,快步走入殿内。

  赵光义一身亲王常服,面容与赵匡胤有几分相似,却更显阴沉几分。

  他快步上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与关切,躬身行礼:

  “臣弟参见陛下,陛下龙体可安?”

  赵普则是一身紫色官袍,神色沉稳,只是眼底深处也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色,跟着行礼:

  “臣赵普,叩见陛下。”

  “平身吧。”

  赵匡胤摆了摆手,示意二人近前。

  他的目光在赵光义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向赵普。

  “雄州之败,朕之过也。”

  赵匡胤开门见山,声音低沉,带着深深的自责与疲惫。

  “累及三军将士死伤,更损我大宋国威,朕……愧对祖宗,愧对将士。”

  “陛下!”赵普连忙躬身,“胜败乃兵家常事!陛下切莫过于自责,保重龙体为要啊!”

  “那陈稳倚仗妖法,非战之罪!将士们皆知其故,断不会怨怼陛下!”

  赵光义也接口道:

  “皇兄万不可如此想!此战虽未能竟全功,却也探明了陈贼虚实,挫其锐气。我大宋根基犹在,假以时日,必能雪此耻辱!”

  赵匡胤微微摇头,没有在这话题上多言。

  他知道这些不过是安慰之词。

  惨败就是惨败,任何理由都无法改变无数将士埋骨雄州的事实,也无法改变伪宋如今面临的危局。

  “如今局势,二位爱卿以为,该当如何?”

  他直接将最核心的问题抛了出来。

  赵普与赵光义对视一眼。

  赵普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沉声道:

  “陛下,当务之急,有三。”

  “其一,稳定朝野,安抚军心民心。雄州之败,消息恐已传开,需防宵小之辈借机生事,动摇国本。当明发诏谕,坦诚战事艰难,褒奖将士忠勇,将失利之因归于陈贼妖法,凝聚人心,共度时艰。”

  “其二,与民休息,积蓄国力。此番征战,损耗巨大,国库空虚,民力疲惫。当暂停大规模征伐,轻徭薄赋,劝课农桑,恢复民生。唯有国力强盛,方有再战之资。”

  “其三,固守疆域,谨防陈贼反扑。雄州新败,我军士气受挫,需时间重整。各边境关隘,尤其是与陈朝接壤之处,当加派精兵,深沟高垒,严密戒备。同时,可遣使与……与那镜像契丹虚与委蛇,稳住北线,避免两面受敌。”

  赵匡胤静静听着,蜡黄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直到赵普说完,他才缓缓开口:

  “赵相所言,老成谋国。”

  “然,陈贼势大,更有妖法助阵,若其不顾伤亡,强行南侵,如之奈何?”

  赵普沉吟片刻,道:

  “陛下,陈稳虽胜,然雄州之战,其守军亦伤亡惨重,国力消耗必然不小。”

  “且其动用那等逆天妖法,岂能毫无代价?”

  “臣听闻,陈朝境内近日似有灾异频发……”

  “此消彼长之下,其短期内,未必有能力组织大规模南征。”

  “此正是我等喘息之机。”

  赵光义此时也开口道:

  “皇兄,赵相所言极是。”

  “况且,铁鸦军虽在雄州受挫,但其根基未损,犹有余力。”

  “我等当更紧密倚仗铁鸦之力,尤其是在军械、练兵之上,或可寻得克制陈贼妖法之道。”

  提到铁鸦军,赵匡胤的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

  那是他复仇的唯一希望,也是他内心深处最为忌惮的存在。

  他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二人的分析。

  “既如此,便依赵相之策。”

  “安抚军民、与民休息、巩固边防诸事,便交由赵相统筹。”

  “与铁鸦军接洽,以及军械改良、新军编练之事……”

  他顿了顿,目光看向赵光义。

  “便由晋王负责。”

  赵光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连忙躬身:

  “臣弟领旨,定不负皇兄重托!”

  赵匡胤疲惫地闭上眼,挥了挥手。

  “朕乏了,你们……退下吧。”

  “记住,今日之耻,我大宋上下,当铭记于心。”

  “卧薪尝胆,厉兵秣马,以待天时!”

  “臣等告退!”

  赵普与赵光义躬身行礼,缓缓退出了滋福殿。

  殿门轻轻合上,再次将内外隔绝。

  赵匡胤独自躺在龙榻上,殿内只剩下他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那弥漫不散的苦涩药味。

  他缓缓睁开眼,望着空寂的大殿,眼神逐渐变得幽深而冰冷。

  败了,就要认。

  痛了,就要忍。

  陈稳……

  他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将所有的恨意与不甘,都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

  就像一头受伤的猛虎,退回巢穴,舔舐伤口,积蓄着下一次扑击的力量。

  这屈辱,他记下了。

  这血债,若有一日,必要那窃国逆贼,百倍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