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慈善家?还是伪善家?(9)-《陆队,收好你的生日帽》

  审讯室的灯光比往常更加惨白,冰冷地照在沈梨梨脸上,将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都放大到无所遁形。

  她依旧穿着那套蓝色的保洁制服,但此刻,这身衣服不再是掩护,而是指向她的铁证之一。

  她双手被铐在特制的审讯椅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身体微微发抖,像一片风中的落叶。

  陆珩坐在她对面,目光平静却极具穿透力。

  苏棠靠在墙边,双臂环抱,琥珀色的眼睛冷静地观察着沈梨梨的每一个生理反应——呼吸的频率,瞳孔的变化,肌肉的紧绷程度。

  陈默坐在陆珩身侧,负责记录,娃娃脸上带着严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手语翻译坐在沈梨梨旁边,神情专业而中立。

  桌面上,几个透明的证物袋一字排开:装有蓝色纤维的,装有“魅影”定妆粉圆盒的,还有琥珀酰胆碱毒理检测报告的复印件。

  这些无声的物证,构筑了一道坚固的、令人窒息的高墙。

  陆珩没有急于发问,他只是将那些证物袋缓缓推到沈梨梨面前,让她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内容。

  沈梨梨的目光触及到定妆粉盒子时,瞳孔猛地收缩,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当她看到那份写着“琥珀酰胆碱”的报告时,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力气,肩膀彻底垮了下去,一直强撑着的镇定瞬间土崩瓦解。

  “沈梨梨,”陆珩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在寂静的审讯室里回荡,“这些,你怎么解释?”

  手语翻译同步将话语转化为手势。

  沈梨梨死死盯着那些证物,胸口剧烈起伏,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她紧握的手上。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无声的哭泣,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令人感到压抑和心碎。

  她抬起头,布满泪水的眼睛看向陆珩,那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痛苦,以及一种积压了太久太久、终于无法遏制的疯狂。

  她抬起被铐住的双手,手指开始剧烈地、几乎是抽搐般地比划起来,速度快得让翻译都不得不集中十二分的精神。

  “是我!都是我做的!”她的手势充满了力度,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杀了钱凌铭!那个伪君子!他该死!”

  翻译的声音冷静地复述着,与沈梨梨激动的姿态形成鲜明对比。

  “为什么?”陆珩问,语气依旧平稳。

  沈梨梨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了一下,随即更加激动地挥舞起来,泪水流淌得更加汹涌。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

  她的手势充满了悲愤,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沈文博!十五年前‘青少年发展基金’的那个沈文博!你们档案里那个卷款潜逃、最后病死在国外的罪人!那是我爸!”

  这个身份如同惊雷,在审讯室里炸响。陈默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

  苏棠环抱的手臂微微收紧,眼神锐利如刀。

  陆珩的瞳孔亦是微微一缩,但脸上依旧看不出太多波澜,只是身体几不可察地前倾了一些。

  (内心OS: “沈文博的私生女……原来根在这里。” )

  “他是主谋!他罪有应得!但他死了,一了百了!”

  沈梨梨的手势带着刻骨的恨意,

  “可我和我妈呢?我们做错了什么?他倒台后,那些以前巴结我们的人,像躲瘟疫一样躲着我们!钱凌铭!章祁东!他们当年哪个没拿过好处?哪个没在我爸手下分过一杯羹?可我爸出事了,他们摇身一变,成了揭发英雄?成了干净的慈善家?”

  她的手指因用力而颤抖:

  “我妈带着我,东躲西藏,受尽白眼和辱骂!她原本身体就不好,因为这件事,郁结于心,没几年就……就扔下我一个人走了!”她的眼泪决堤,“她临死前还在念叨,说不甘心,说那些人踩着爸爸的尸骨,过得风光无限……”

  “所以你就隐姓埋名,进入基金会,伺机报复?”陆珩的声音低沉,引导着她继续说下去。

  “对!”

  沈梨梨用力点头,手势带着一种偏执的疯狂,

  “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钱凌铭最虚伪!他用慈善家的外衣包装自己,背地里还不知道干了多少肮脏事!我要撕下他的伪装!让所有人都看看他是个什么东西!”

  她开始描述作案过程,手势时而急促,时而缓慢,仿佛在重现当时的场景:

  “晚宴那天……我知道他肯定会留下处理事情。我假装下班,其实躲在了杂物间。等他落单……我用沾了乙醚的毛巾,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他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然后……我给他注射了那个药……”

  她看向琥珀酰胆碱的报告,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但很快被恨意取代,

  “我知道那是什么……我知道他会醒着,会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但我必须这样!我要让他清楚地看着!”

  “看着我是怎么把他拖到那个他经常站在上面夸夸其谈的舞台!看着我是怎么把他挂起来!看着我是怎么把那张‘伪善者’贴在他胸口!”

  她的动作变得夸张,模仿着悬挂、贴标签的动作,神情扭曲,沉浸在复仇的快意和巨大的心理压力之下。

  “那些旧报纸!”

  她猛地指向虚空,仿佛那面幕布就在眼前,

  “是我收集的!我花了几年时间,从废品站,从旧书摊,一张一张地找!找所有报道那起案子的报纸!我要让所有人都记起来!记起他钱凌铭,记起章祁东,他们手上都不干净!他们不配站在光里!”

  她剧烈地喘息着,仿佛刚才那一番无声的呐喊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瘫软在椅子上,泪水无声滑落,只剩下肩膀还在轻微地抽动。

  审讯室里一片死寂。

  只剩下沈梨梨压抑的抽气声,和手语翻译平稳复述完后轻微的呼吸声。

  她承认了。

  动机源于十五年前的旧案,源于家破人亡的仇恨。

  她详细描述了作案过程,与现场勘查和苏棠的尸检结果高度吻合。

  一个沉默的、看似与世无争的保洁员,内心深处却埋藏着一颗被仇恨滋养了十五年的毒瘤,最终以如此极端、残酷的方式爆发了出来。

  陈默看着沈梨梨,心情复杂。

  同情她的遭遇,却又无法认同她采取的手段。

  苏棠的眉头微微蹙起,她敏锐地感觉到,沈梨梨的供述虽然合理,但某些细节,比如琥珀酰胆碱这种管制药物的精准获取和使用,似乎仍笼罩着一层迷雾。

  陆珩沉默地看着崩溃的沈梨梨,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仿佛有风暴在凝聚。

  (内心OS: “仇恨让她变成了复仇的工具。但把她打磨成这般锋利模样的,又是谁?” )

  沈梨梨的供认,似乎让案件尘埃落定。

  但真的如此吗?

  在场的三位核心侦查者,心中都划过了同一个疑问。

  这场“无声的供认”,或许,只是一个更宏大剧本的……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