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韬光养晦-《在造大明》

  的应对

  冯德全那尖利刺耳的“九千岁钧旨”余音还在暖阁里打旋儿,朱由检捏着小木鸟的手猛地一紧,指节微微泛白。来了,魏忠贤的试探,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直接。那老阉狗,鼻子是真灵啊,一点风吹草动都不放过。

  他心头警铃大作,面上却像被那声“钧旨”吓懵了的小兽,猛地一缩脖子,手忙脚乱地从小马扎上跳起来。动作太大,带倒了旁边一个小工具箱,里面的凿子、小锯子、刨花“哗啦”一声撒了一地,滚得到处都是。几片轻飘飘的刨花打着旋儿,正好落在冯德全那崭新的蓝绸面白底官靴尖上。

  “哎哟!”朱由检短促地惊叫一声,像是才反应过来,手一松,那只快雕好的小木鸟“啪嗒”掉在脚边的木屑堆里。他看也不看木鸟,圆溜溜的眼睛里瞬间蒙上一层雾气,小脸煞白,带着点惊魂未定和不知所措的茫然,直勾勾地望着门口那尊煞神。

  “殿、殿下……”冯德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兵荒马乱”弄得一愣,准备好的威压开场白被这满地狼藉和信王那受惊兔子般的眼神硬生生堵了回去。他嘴角习惯性想勾起的冷笑僵了半秒,才重新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尖着嗓子道:“殿下这是……好兴致啊?”他目光扫过地上那些简陋的工具、半成品的木头块,还有朱由检沾着木屑、略显脏污的素色常服袍角,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冯、冯伴伴?”朱由检像是这才认出人来,小胸脯起伏着,努力平复“惊吓”,声音带着点颤,“您、您怎么来了?吓、吓死小王了……”他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目光却飞快地扫过冯德全身后那两个垂手肃立、眼神锐利如鹰的随行太监。来者不善,阵仗不小。

  “哎哟,奴婢该死,惊扰了殿下清静。”冯德全假模假样地告了声罪,拂尘一甩,迈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来,靴子有意无意地碾过地上的几片刨花,“九千岁他老人家啊,听说殿下近来身子骨儿大好,又在这皇庄上静养,心里头着实挂念得紧!这不,特意打发奴婢过来瞧瞧,看看殿下缺不缺什么,使唤的人手可还趁心?九千岁说了,殿下是万金之躯,万不能有半点闪失委屈!”

  他一边说,那双精明的眼睛一边像探照灯似的在暖阁里来回扫射。目光掠过角落堆放的几块形状奇特的木头构件(那是宋应星试验水力传动留下的废料),扫过窗台上几个蒙着布的陶罐(里面是不同配比的植物染料),最后落在那张堆满工具和木屑、堪称惨不忍睹的大木工台上。空气中弥漫着新鲜木料和松脂的味道,很符合一个“沉迷木工”的闲散王爷人设。

  朱由检心里冷笑,挂念?怕是恨不得扒开这暖阁的每一块砖头看看底下藏了什么吧!他脸上却挤出几分天真又带着点委屈的憨笑,笨拙地弯腰想去捡掉在地上的木鸟,嘴里嘟囔着:“有劳九千岁挂念,小王……小王挺好的。就是这地方清净,也没人管着,瞎琢磨点小玩意儿解闷儿……”

  他捡木鸟的动作故意显得笨手笨脚,身子一歪,手肘“不小心”撞翻了木工台边上一个半开盖子的陶罐。

  “哎呀!”旁边的方正化一直垂手侍立,眼观鼻鼻观心,此刻却像装了弹簧般猛地扑过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用自己的后背结结实实挡在朱由检身前,同时双手极其敏捷地一抄一托,险险接住了那个眼看就要摔在地上的陶罐。

  罐子是接住了,但罐口倾斜,里面半罐子粘稠的、散发着怪异松香气味的暗黄色液体(其实是早期失败的树脂胶试验品)却泼洒出来,不偏不倚,大半淋在了方正化那件洗得发白的灰布太监袍子的前襟上,瞬间洇开一大片难看的污渍,还有几滴溅到了他挽起的袖口上。

  “殿下小心!”方正化浑然不顾自己身上的狼狈,声音里满是焦急,稳稳地将陶罐放回桌上,这才飞快地退开一步,低头看着自己脏污的前襟,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和自责,“奴婢该死!奴婢笨手笨脚,污了地方,惊了殿下!”

  朱由检“惊魂未定”地抓着那只小木鸟,看着方正化前襟那块迅速扩大的污渍,又看看桌上那个歪倒的陶罐,小嘴一瘪,眼圈更红了,像是要哭出来:“不怪你,方伴伴,是、是本王自己没站稳……”他转向冯德全,声音带着点哭腔和孩童特有的告状意味,“冯伴伴您看,小王就是笨!连个罐子都拿不稳!这胶……这好不容易熬的胶,又糟蹋了!”

  冯德全看着眼前这鸡飞狗跳、主仆狼狈的一幕,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这信王……跟他那沉迷木匠活的皇兄天启帝,还真是亲兄弟?一个玩木头,一个玩斧凿?这也太……上不得台面了!尤其是那个小太监方正化,忠心倒是显得忠心,可这笨拙慌张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替主子办大事的机灵人。他心里那根绷紧的弦,无形中松了一小半。

  “殿下千金贵体,这些粗苯活计,自有下人们去做,您何须亲自动手?”冯德全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语重心长”的劝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九千岁常说,殿下年纪尚小,当以静心养性、读书明理为重才是正途啊。”他踱步到那堆奇形怪状的木头构件旁,用脚尖拨了拨,“殿下整日琢磨这些……嗯……奇巧之物,若被外臣知晓,恐于殿下清誉有碍。”话里话外,敲打之意明显。

  朱由检心里骂了句“老阉狗多管闲事”,脸上却露出似懂非懂、还有点不服气的表情。他捏着小木鸟,走到大木工台前,指着上面一个被拆得七零八落、露出复杂齿轮和连杆结构的木盒——那是宋应星鼓捣出来的第一个简易钟表传动模型,被朱由检故意弄坏伪装成“玩具残骸”。

  “冯伴伴您看,”朱由检拿起一个带着齿痕的小齿轮,献宝似的举到冯德全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孩童发现新玩具的兴奋,“这盒子可有意思了!小王发现,这样转这个小轮子,”他笨拙地用手指拨动齿轮,“那边那个杆子就能一上一下!小王就想啊,要是能弄明白它们是怎么连在一起的,是不是就能做个自己会动的小玩意儿?就像……就像水车那样!”他语气天真,带着点不着边际的幻想。

  冯德全看着那堆复杂得让他眼晕的木头齿轮和连杆,再听着朱由检那充满童趣却毫无“治国理政”气息的“宏图大志”,心里最后那点疑虑也消散了大半,只剩下浓浓的不屑和好笑。终究是个长于深宫妇人之手、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心思都用在歪门邪道上了。魏公公也真是多虑了。

  “呵呵,殿下童心未泯,倒也有趣。”冯德全干笑两声,敷衍地赞了一句,实在懒得再看那些木头疙瘩。他拂尘一摆,目光开始在暖阁里逡巡,显然还想再找点别的“乐子”。

  朱由检心头雪亮,知道这老狐狸没那么容易彻底打发。他适时地“哎呀”一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丢下齿轮,小跑到靠墙的一个大木柜前。这柜子是他特意准备的“道具库”。

  “冯伴伴远道而来辛苦,小王这儿倒有些新鼓捣出来的小玩意儿,虽不值钱,胜在稀罕,给您和九千岁瞧瞧解个闷儿?”朱由检一边说着,一边费力地踮起脚,拉开柜门。

  柜子里光线稍暗,但几抹晶莹的光泽瞬间吸引了冯德全的目光。只见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件物品:两个巴掌大小、打磨得光滑如镜的玻璃镇纸,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上面,折射出璀璨的光斑;一个造型别致的细颈玻璃花瓶,线条流畅,纯净透明得能看清后面柜板的木纹;最显眼的是两个小圆盒,打开盖子,里面是两块光可鉴人的小圆镜!

  冯德全的眼珠子瞬间就直了!他身为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的心腹,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可眼前这几样东西,那纯净无瑕的质地,那能将人毫发毕现照出来的镜子……绝对是稀世奇珍!他呼吸都粗重了几分,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死死盯着那两块小圆镜,喉咙里发出“嗬”的一声。

  “这……这是?”冯德全的声音都变调了,尖利中带着难以置信的贪婪。他伸手想去摸那镜子,又怕碰坏了似的缩回来。

  “哦,这个啊,”朱由检一脸天真无邪,拿起一个玻璃镇纸在手里随意抛了抛,看得冯德全眼皮直跳,“就是些琉璃玩意儿。小王觉得宫里的琉璃盏颜色太杂,看着不清爽,就想着能不能弄点更透亮的。试了好久,烧坏了好多窑呢!”他语气带着点孩子气的炫耀和“败家”的自豪,“您看这个镜子,是不是比铜镜清楚多了?小王自己都吓了一跳!”

  “清楚!太清楚了!”冯德全盯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因激动和贪婪而微微扭曲的脸,连声赞叹,目光黏在上面根本挪不开。肥皂、美酒算什么?这才是真正的宝贝!信王府流出去的那些玻璃器,原来根子在这儿!这信王……除了玩木头,捣鼓这些奇技淫巧倒是真有点歪才?魏公公若是得了这个……冯德全心思电转,已经在盘算怎么把这功劳独揽了。

  朱由检将冯德全眼底的贪婪尽收眼底,心中冷笑,面上却热情依旧:“冯伴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