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此等虚妄空谈,徒惹人笑!-《始皇别闹!我就吹个牛你当真了?》

  这哪里是“宽商”?这分明是强化中央权威、扫除政敌的绝妙手段!

  至于客观上保护了小商小贩?

  那不过是打击敌人顺带的“战果”罢了!

  李斯越看眼睛越亮,心中的烦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兴奋和一丝……惊疑!

  这计策太毒、太老辣了!

  精准地踩在了他所有需求的点上,尤其是那个“万世法圣”的诱饵和第三条这把锋利的刀!

  这绝不是蒙毅的手笔!

  蒙毅有见识,有坚持,但缺乏这种洞穿人心、操弄权欲如庖丁解牛般的狠辣与圆融!

  一个名字瞬间跳入李斯脑海——阳狱!那个叫赵天成的囚徒!

  只有他!

  只有那个在死牢里都能把扶苏公子、少府章邯忽悠得团团转,甚至能说出“化铁为水”、“马蹄铁”的妖孽,才有这种将人心玩弄到如此地步的恐怖能力!

  “蒙上卿……”李斯抬起头,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蒙毅,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难以掩饰的震惊。

  “此等方略……精妙绝伦!尤其这第三条,直指地方积弊,为推行新法扫除障碍,实乃点睛之笔!不知……此策,蒙上卿是如何思虑所得?”

  他刻意加重了“思虑所得”几个字,目光仿佛要穿透蒙毅的眼睛,看到背后那个囚徒的影子。

  蒙毅心中一凛,李斯果然起疑了!

  他面上保持平静,按照与扶苏的约定,从容答道:“回丞相,此乃下官反复思量陛下‘皇帝之法’精义,结合北境蒙恬将军奏报中提及的地方豪强盘剥商旅、侵夺国赋之弊端,以及朝议时王相、冯大夫等人所虑,融会贯通而成。”

  “旨在以新法之利刃,斩断旧弊之荆棘,既开民力活水之源,更固朝廷律法之威权,实为新法题中应有之义。”

  这番回答滴水不漏,将功劳归于“融会贯通”,并拉上了蒙恬的奏报和朝臣的议论作为背书。

  李斯深深看了蒙毅一眼,眼神复杂。

  蒙毅的解释合情合理,但他心中那点疑虑并未完全消散。

  赵天成的影子,如同幽灵般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好!好一个‘融会贯通’!”李斯压下心中波澜,脸上露出赞赏的笑容,手指重重敲在蒙毅那份竹简上,“蒙上卿思虑深远,此策甚合新法精要!本相会将其核心,融入新法草案之中。尤其是这第三条,当为重中之重!待草案完备,再与上卿详议!”

  “丞相明鉴!”蒙毅躬身行礼,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同时那巨大的懊悔再次涌上心头——赵天成!

  昨日未能亲去阳狱,错过亲眼见证这妖孽如何点拨扶苏、设计出这等惊世权谋的瞬间,实在是平生大憾!

  李斯看着蒙毅退出,书房内重归寂静。

  他再次拿起那份竹简,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三条计策,尤其是第三条。

  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带着棋手般掌控感的笑意。

  “阳狱……”他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看来,本相也得抽空,去听听‘风声’了。”

  ······。

  李斯和蒙毅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在阳狱耳房中碰面。

  “蒙上卿似已熟门熟路?看来……这死牢雅舍,上卿是常客了?”

  蒙毅侧头看了李斯一眼,目光坦荡,语气却同样不软:“丞相言重了。陛下有旨,为‘皇帝之法’求索真知,莫说这阳狱,便是龙潭虎穴,蒙毅亦当奉旨而行。”

  “丞相久居庙堂之高,偶尔履足江湖之远,体察下情,亦是应有之义。难道……丞相觉得此地……污了贵足?”

  最后一句反问,带着年轻将领特有的锐气。

  李斯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撇,冷哼一声:“哼,下情?本相执掌律令,通达天下,何处下情不知?何须来此腌臜臜之地,听一待决狂徒胡言乱语!倒是上卿你,莫要被些市井俚俚语、哗众取宠之言,乱了为臣为将之心!”

  “丞相此言差矣。”蒙毅毫不退缩,“真知灼见,岂囿于庙堂瓦肆?商君变法,亦自栎阳徙木始。此间狂徒虽言词粗鄙,然其剖析时弊,常有石破天惊之语,直指要害。陛下圣心独断,命我等来听,必有深意。丞相若先存了鄙薄之心,恐辜负陛下厚望,亦……错过真金。”

  他特意加重了最后四字。

  “真金?”李斯嗤笑一声,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砂砾堆里淘金,智者不为也!若其真有经天纬地之才,何至于身陷囹囹圄圄,待戮市曹?蒙上卿莫要……本末倒置!”

  两人唇枪舌剑,针锋相对,火药味在耳房里弥漫。

  狱深处,死牢。

  潮湿的草垛气味混合着铁锈与绝望,是这里永恒的底色。

  扶苏靠坐在那张粗粝的太师椅上,他如今已坐得习惯。

  章邯则略显局促地坐在一旁新制的马扎上。

  炭盆余烬微红,映照着三人脸上凝重的思考。

  沉默片刻,扶苏终于开口,声音在寂静的牢房里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和深沉的期盼。

  “先生……学生心中仍有不解,辗转反侧。先生所倡‘皇帝之法’,以‘法无授权’束官府,以‘法无禁止’活民力,确为振聋发聩之论。然则……此法真能彻底化解我大秦积弊,奠定万世不移之根基吗?这……这当真是……最好的治国之道吗?”

  赵天成则一如既往地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根枯草茎,百无聊赖地望着渗水的石壁顶。

  章邯闻言,也下意识地挺直了背,屏息凝神,看向赵天成。

  一墙之隔,李斯与蒙毅悄无声息地立于阴影之中。

  厚重的墙壁仿佛不存在,牢房内的对话清晰入耳。

  听到扶苏的终极之问,李斯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充满优越感的弧度,心中嗤笑:“‘最好的治国之道’?黄口孺子!治国如同砺剑,唯有锋锐合用之策,岂有万世不移、四海皆准之‘最好’?此等虚妄空谈,徒惹人笑!”

  他虽对赵天成“皇帝之法”的核心有所触动,但身为法家巨擘,本能地排斥这种追求抽象完美的幼稚想法。

  蒙毅则凝神屏息,双拳在袖中微微握紧。

  他深知扶苏此问的分量,也迫切想听赵天成如何回答这直指核心的拷问。

  这关乎大秦未来的道路选择。

  赵天成“噗”地一声将枯草茎吐掉,坐直了身体,脸上那点惫懒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穿世事的戏谑和明显的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