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进退两难-《清瑶踏仙途》

  林清瑶识海深处,那部《清灵道经》上的《太虚云游剑》,原本只有“漫渡红尘”清晰可见,此刻却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嗡——!”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道音,直接在她神魂深处炸响。

  林清瑶只觉得眼前景象瞬间模糊、扭曲。庭院、古树、云海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混混沌沌的虚无。

  在这片虚无的中央,四个由最纯粹的道则与剑意凝聚而成的古朴篆文,缓缓浮现,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识海之中:

  【太虚云游剑第二篇,情关难渡】

  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无尽的玄奥与……

  情,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纯粹,是斩断一切牵绊后的孤寂,是万念俱灰后的绝对冷静。

  关,是隘口,是屏障,是横亘于道途之上,非破不可的绝境,既是外劫,更是心魔。

  难,是大道的叹息,是命运的嘲弄,是明知其险、知其苦,却依旧无法回避的宿命。

  渡,是超越,是解脱,是历经千劫百难后的大自在,却也是遥不可及、看似希望的绝望。

  四字相连,如同浩瀚星河倒灌,瞬间淹没了林清瑶的心神。

  她仿佛看到一位绝世的剑仙,独立于万丈红尘之巅,脚下是芸芸众生的悲欢离合,身后是至亲挚爱逐渐模糊的背影。

  他手中的剑,可斩断山河,却斩不断情丝;可劈开混沌,却劈不开自身命运的囚笼。

  她抬头望向虚空,眼中充满了震撼与茫然:

  “情关难渡……”

  “这……是……我未来必须面对的,某种绝境?”

  这突如其来的沉重剑招,与她刚刚领悟的逍遥之意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仿佛在告诉她:

  真正的逍遥,远非“心游物外”那般简单。在通往大自在的路上,横亘着必须亲身去渡、且极难渡过的“情关”。

  凌玄的第三步,则是内部的清理与掌控。

  回到清韵苑,他即刻召来了赵铭。

  “即日起,封闭清韵苑对外的一切非必要信息渠道。”

  他下令道,声音不容置疑,带着山雨欲来的凛冽。

  “苑内诸人,不得私下议论外界是非,更不得将任何流言蜚语传入林清瑶耳中。若有人违逆……”

  他话音微顿,并未言明后果,但那双扫过赵铭的冰寒眼眸,已说明了一切。

  “是,峰主!弟子谨记,绝不敢有误!”

  赵铭心神一凛,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恭敬地深深一拜。

  他彻底明白,林姑娘在此地的地位已超然物外,峰主这是要为她隔绝所有风雨,营造一片绝对纯净的修行净土。

  与此同时,藏剑峰。

  楚劫沧的洞府内,酒气弥漫,几只空了的酒坛歪倒在一旁。

  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脸色苍白,眼神空洞,手中还抓着一个半空的酒坛。

  洞府石门无声开启,苏无涯缓步走入。他看着自己这个一向引以为傲的师侄如今这般颓唐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痛心,却并未出言安慰。

  他静静地走到楚劫沧面前,夺过他手中的酒坛,重重地放在地上。

  “劫沧。”

  苏无涯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厉。

  “你看看你自己,如今像个什么样子!”

  楚劫沧涣散的目光动了动,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

  “师叔……我连她在哪儿都不知道……我连见她一面都做不到……除了喝酒,我还能做什么?”

  “做什么?”

  苏无涯俯身,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在他的心上。

  “你看看你这副模样!经脉受损,灵力涣散,连站都站不稳!若她此刻并非在灵隐峰,而是身陷某处绝境、某个魔窟,正等着人去救——”

  他刻意停顿,看着楚劫沧瞳孔骤缩。

  “就凭你现在这个连剑都拿不稳的废人,你拿什么去救她?!你连自己都护不住,谈何守护他人?!”

  “轰——!”

  这番话,如同九天惊雷,在楚劫沧混沌的识海中轰然炸响!

  “废人”二字,更是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刺入他骄傲的心底!

  是啊……他在做什么?

  自怨自艾,借酒消愁,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不堪!

  若她真的遇险,他这般模样,除了眼睁睁看着,还能做什么?

  连灵隐峰的山门都闯不过,连见她一面的资格都没有,他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颓废沉沦?!

  一股前所未有的羞耻与强烈的渴望,如同岩浆般从他心底喷涌而出,瞬间烧尽了所有的酒精与迷茫。

  他猛地抬起头,原本空洞的眼眸中,燃起了两簇火焰。

  那是对力量的极致渴望,是对自身无能的愤怒,更是破而后立的决绝!

  “师叔……我明白了。”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死气沉沉,而是带着一种淬火后的坚硬。

  他挣扎着站起身,推开苏无涯欲扶他的手,摇摇晃晃,却异常坚定地走到洞府中央。

  “请您为我……开启死关。”

  他转身,看向苏无涯,眼神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宝剑。

  “不筑基,绝不出关!”

  苏无涯看着他那双重燃斗志、甚至比以往更加坚定的眼眸,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化作一声欣慰的长叹。

  “好!这才是我藏剑峰的首席弟子!”

  他重重拍了拍楚劫沧的肩膀。

  “安心闭关,外面一切,有师叔在。”

  林清瑶盘膝坐在悟道树下,反复揣摩“情关难渡”四字,只觉得其中蕴含的意蕴沉重如山,却又缥缈如烟,以她如今的心境和阅历,实在难以抓住其中关窍。

  强行参悟,反而觉得心神滞涩,隐隐有再次受创之感。

  “闭门造车终是下策。”

  她轻叹一声,果断放弃了硬闯这条死路。既然自身悟性暂时不够,那便去借鉴前人的智慧。

  她起身,再次走向那座浩瀚的藏书阁。

  这一次,她的目标明确,不再泛览群书,而是直奔记载历代修士渡情关、历情劫的典籍区域。

  一枚枚散发着或悲凉、或决绝、或淡漠气息的玉简与古籍被她找出,沉浸其中。

  她看到了修无情道者的记载:

  一位惊才绝艳的女修,为求大道,于月圆之夜,亲手将定情信物投入熔炉,眼中有泪,手下无情。

  玉简中只余一句冰冷的结语:

  “情丝已断,道心乃成。自此太上忘情,大道独行。”

  此法决绝,以彻底泯灭情感为代价,换取道心的“纯粹”。

  林清瑶蹙眉,她不愿如此,若修道需变得冰冷如顽石,那这道,不修也罢。

  她看到了斩断情丝者的案例:

  一位剑道天才,与道侣情深意重,奈何道侣为护他而陨落。

  他痛不欲生,最终以大毅力、大痛苦,将心中关于道侣的所有甜蜜、所有思念、所有痛苦,尽数剥离,如同以神魂为刃,进行了一场最残酷的自我凌迟。

  记录最后写道:

  “情根已斩,痛亦随之而去。然,剑道再无寸进,终老于金丹。”

  此法看似解决了问题,实则如同剜肉补疮,伤了自身道基,断绝了未来。

  林清瑶轻轻摇头,此法亦不可取。

  旁注评点:

  “欲忘情而情愈深,欲两忘而念愈切。自欺欺人,终是镜花水月。”

  林清瑶轻轻合上最后一枚玉简,眸中若有所思。

  无情、斩情、忘情……

  前人之路,或决绝,或惨烈,或虚妄,皆非她心之所向。

  她的道,是逍遥,是自在,是身在红尘而心游物外。

  若为求道而先绝情,那这道,岂不是从一开始就落了下乘?

  “看来,闭门造车确实无用。”

  她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古籍冰冷的封面。

  “情关……情关……”

  “或许,该换个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