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门之局-《临安风骨》

  沈惟下达血洗漕帮的命令,不过半个时辰。

  钱塘鬼宅,中堂。

  这里,已经不再是家中堂,而是神威营的战争议事厅。

  墙上,那张专营官凭已经被取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巨大、且精细到令人发指的临安水路全图。

  图上,用朱砂标记出了护城河、钱塘江以及所有暗渠的流向。

  而在地图的心脏位置,一个黑色的墨点——钱塘鬼宅——正被数十个红色的圆圈……团团包围。

  那,就是漕帮的势力范围。

  “主公。”

  韩诚身披铁甲,站在地图前,声音沉重如铁。

  “这半日,属下已动用黑风的所有暗哨,查清了。”

  “漕帮,” 韩诚指着地图,“……比我们想象的……更难缠。”

  “他们不只是水鬼。他们在临安城内,有十二座码头,三百多艘大小船只。”

  “帮众……有名有姓的,超过两千人!”

  韩诚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关键的情报:

  “——他们的龙头,叫晁三。”

  “此人,据说水匪出身,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他……是汤相安插在临安水路上的……一只疯狗。”

  “两千人……”

  沈妤坐在一旁,她那握着账本的手,微微发白。

  她忍不住开口,这不再是阿姊的担忧,而是大管家的成本核算:

  “阿弟。”

  “神威营……才三百人。”

  “就算有季神医的药浴和鲁师父的精钢……”

  “——三百对两千。”

  “这,是在巷战!是在水战!”

  她的声音冰冷而清晰:“我们的胜算,不足一成。一旦开战,神威营就算惨胜,也必然残废。”

  “阿弟,” 她抬起眼,“——这笔买卖……划不来。”

  ……

  韩诚和鬼手鲁(他也列席了)都沉默了。

  大管家说的,是事实。

  这,是死局。

  “呵……”

  角落里,季怀发出了沙哑的嗤笑。

  “小丫头,你说错了。”

  “不是划不来。”

  季怀那泛着绿光的眼睛,扫了一眼沈惟。

  “——是,打不赢。”

  中堂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的主公身上。

  沈惟,正靠在太师椅上。

  他的身体已经痊愈,但那黄金炼体的后遗症,是让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非人的、玉石般的白皙。

  他,听着所有的坏消息,脸上,却没有半分波澜。

  他,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阿姊。”

  沈惟终于开口了。

  “你,说的都对。”

  “三百,打不过两千。”

  “所以……”

  他站起身,走到了那副巨大的水路图前。

  “——我们,为什么要打两千人?”

  “?!”

  韩诚、沈妤、鲁通,三人同时一愣!

  (不打两千人?)

  “漕帮,是帮会,不是军队。”

  沈惟的声音,平静地在议事厅中回荡。

  “军队,断了主帅,依旧能战。”

  “而帮会……”

  沈惟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地图上,那个名叫晁三的龙头标记上!

  “——只要龙头一死。”

  “——那两千人,就是两千只……无头苍蝇。”

  ……

  (斩……斩首?!)

  韩诚的呼吸,猛地急促了起来!

  “主公!” 韩诚急道,“晁三此人,生性多疑,狡兔三窟!”

  “风九爷的暗哨才跟了半天,只知道他最常去的,是西湖的画舫!”

  “但,哪一艘?什么时候去?……我们一概不知!”

  “这……这怎么斩?!”

  “我们不知道。”

  沈惟,笑了。

  “韩诚,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算命先生了?”

  “啊?” 韩诚一愣。

  “我不要生辰八字。” 沈惟转过身,目光锐利,“我要的,是情报!”

  “风九爷的暗哨,除了画舫,还查到了什么?”

  “他的习惯。”

  “他的癖好。”

  “——他的弱点!”

  “这……” 韩诚被问住了,他努力回想着风九爷那份庞杂的口头情报。

  “……有!” 韩诚猛地一拍脑袋,“风九爷说了!”

  “晁三此人,水匪出身,极度自负,但也极度迷信!”

  “他尤其信一个吉日!”

  “——每逢甲申日(今日)!”

  (韩诚看了一眼天色,压低了声音)

  “——今夜子时(深夜11点-1点)!”

  “他……雷打不动,都会去西湖西南角的望江楼!”

  “望江楼?” 沈妤皱眉,“那不是漕帮的总舵?”

  “不!” 韩诚道,“是……是他养外室(情妇)的地方!风九爷说,他认为那里是他的发家之地,风水最好,也最安全!”

  “呵……”

  沈惟,笑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洞悉天机的怜悯。

  “……找到了。”

  “找到了?!” 韩诚和鲁通同时一颤!

  “水匪出身,迷信吉日,自负地以为安全屋无人知晓……”

  沈惟走到那张临安水路图前,抬起笔,在那张雪白的麻纸上,画下了一个九宫格。

  他的手指,点在了西南方的坤二宫!

  “——望江楼,就在这里。”

  “他以为,这是他的吉地。”

  “但……”

  沈惟的声音,一字一顿。

  “——今夜,我若动手。”

  “——那里,就是他的死地!”

  ……

  (这……这……)

  (——这,就是主公的神算?!)

  韩诚的头皮,炸了!

  “不。”

  沈惟,却摇了摇头。

  “这,不叫神算。”

  沈惟抬起头,看着韩诚。

  “——这,叫情报战。”

  “他把自己的规律,暴露给了我们。”

  “——他,就必死!”

  “韩诚!”

  “在!!”

  “神威营,三百人,不动。”

  “黑风,风九爷,不动。”

  “啊?!” 韩诚懵了!“那……那谁去?!”

  “——你去。”

  “我?!”

  “你,” 沈惟的目光,扫过韩诚身后的独臂。

  “——你,和独臂,再加十七狼兵!”

  “——一共,十九人!”

  “十九人?!” 韩诚以为自己听错了!“主公!十九人,去刺杀漕帮龙头?!那……那不是送死吗?!”

  “——是刺杀。”

  “——不是送死。”

  沈惟,在那张奇门局(九宫格地图)上,又点了两个位置。

  “今夜,子时(深夜11点-1点)。”

  “晁三的死地,在坤宫(西南,望江楼)。”

  “而,”

  沈惟的手指,移到了正东方的震三宫!

  “——望江楼的后厨!”

  “——那里,是他们的视野盲区!”

  “——那,就是我的生门!”

  “韩诚!”

  “在!!”

  “——你,率十八人(韩诚 独臂 十六狼兵),从生门(东,后厨)……入!”

  “——直取望江楼!”

  “——必……一击……必中!”

  “那……那我呢?!” 韩诚急道,“主公!您说十九人!”

  “你?”

  沈惟,笑了。

  他,看向了角落里的季怀。

  “——你,和季神医。”

  “——去堵……望江楼的水路暗渠!”

  (他要用杜门战术——藏形、捕盗!)

  “……啊?!”

  “阿姊。”

  “在!”

  “——备神威(火炮)!”

  “……?!”

  “韩诚和季怀,斩首。”

  “鲁师父和我……”

  沈惟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在水路尽头……点炮!”

  “——我,要漕帮……今夜之后……”

  “——龙……蛇……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