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试探-《她的权利游戏》

  那本意外获得的皮质笔记,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沈清越坐立难安。

  傅沉舟的名字,以及旁边潦草写下的酒店地址和时间——明天下午三点,凯悦酒店大堂茶座——像是一个赤裸裸的诱惑,也是一个布满荆棘的陷阱。

  去,还是不去?

  理智告诉她,这太冒险了。

  笔记的主人很快会发现遗失并可能返回寻找。这很可能是个圈套,或者至少,傅沉舟在知道笔记本丢失后绝对戒备森严,甚至会有陷阱!她一个陌生面孔贸然出现,无异于自投罗网。

  但欲望的毒蛇在她心里嘶嘶作响。这是她离目标最近的一次,一个能近距离观察傅沉舟在“工作”状态下状态的机会,甚至可能捕捉到一些碎片信息。

  放弃,她不甘心。

  整整一夜,她在地下室逼仄的空间里辗转反侧,大脑高速运转,推演着各种可能性。天亮时分,她做出了决定。

  要去。但不能是“沈清越”去。

  第二天下午两点五十分。

  B市凯悦酒店大堂,流光溢彩,空气里弥漫着咖啡香和低调的背景音乐。衣着光鲜的男女穿梭往来,低声交谈。

  在大堂一侧相对僻静的茶座区,傅沉舟果然出现了。他坐在一张靠窗的沙发上,面前放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和一杯黑咖啡。他似乎在等人,神情专注地看着屏幕,偶尔抬手看一下价值不菲的腕表,精英范儿十足。

  距离他三个卡座之外,一个身影背对着他坐着。

  那是一个“沈清越”,却又不是平时的她。

  她戴着一顶略显成熟的栗色波浪假发,穿着一身从二手店淘来的、质感尚可但风格略显老气的职业套装,鼻梁上架着一副平光黑框眼镜。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本翻开的法学教材和一杯几乎没动过的柠檬水。

  她看起来就像一个利用下午没课的时间,来自习的、有点书呆子气的大学生。这个形象与她舞者的身份相去甚远,能最大程度降低被关联的风险。

  她的心跳如擂鼓,但放在桌下的手却紧紧攥着一支伪装成口红大小的迷你录音笔——这是她用最后一点钱,从网上所能买到的最便宜的录音设备。她不敢奢求能录下什么清晰内容,只希望能捕捉到一些环境音和模糊对话,用于后续分析。

  她将教材立起,微微调整身体角度,利用封面金属LOGO的微弱反光,观察着傅沉舟方向的动静。

  三点零五分,一个看起来像是投资经理模样的男人匆匆赶到,连声道歉后在傅沉舟对面坐下。会谈开始。

  距离太远,交谈声模糊不清。沈清越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一些“估值”、“风险”、“条款”之类的碎片词语。她尽力保持镇定,手指微微颤抖地按下了录音笔的开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会谈似乎并不顺利,傅沉舟的表情依旧温和,但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语气虽然听不清,却能感受到那股不容置疑的压力。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个穿着酒店服务员制服、推着清洁车的男人,在经过傅沉舟卡座附近时,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带着车猛地朝傅沉舟的方向撞去!

  “哗啦——!”

  清洁车上的东西散落一地,水桶倾倒,污水瞬间蔓延开来。

  傅沉舟反应极快,猛地合上电脑起身后退,但西装裤脚还是被溅上了几滴污渍。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那是一种计划被打断、且被冒犯了的冰冷不悦。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服务员吓得面无人色,慌忙道歉。

  周围的宾客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目光。

  沈清越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但她强迫自己低下头,假装被惊吓到,紧紧攥着书本,实则用眼角余光死死锁定那个方向。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她注意到一个细节。

  那个摔倒的服务员,在挣扎着爬起来、手忙脚乱地试图收拾残局时,他的手指似乎极其迅速而隐蔽地在傅沉舟刚才坐过的沙发缝隙里拂了一下!

  动作快得几乎像是错觉。

  沈清越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不是意外!

  她立刻断定。

  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局!目的可能就是为了制造混乱,让那个假服务员有机会在傅沉舟的位置上做手脚——也许是放置窃听器,也许是别的什么。

  傅沉舟的保镖此时已经迅速围了上来,隔开了人群,面色冷峻地开始检查现场和那个“服务员”。

  傅沉舟本人则被护着站到一边,脸色难看地低头看着裤脚的污渍,对助理低声吩咐着什么。

  茶座区一片狼藉,人声嘈杂。

  沈清知道,她必须立刻离开。继续留在这里,一旦保镖开始清场盘问,她这个陌生面孔很容易被盯上。

  她强作镇定地合上书本,拿起包和录音笔,低着头,像一个真正被吓到的学生一样,快步朝着酒店侧门走去。

  她的步伐很快,几乎要小跑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就在她即将走出侧门旋转门的那一刻,一只骨节分明、力量十足的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轻轻却不容抗拒地搭在了她的手臂上。

  “小姐,请留步。”

  沈清越浑身一僵,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她僵硬地转过头。

  抓住她的人,不是傅沉舟的保镖。而是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他的站姿如松,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一种经过严格训练才有的、收敛却极具压迫感的气场。他的相貌极其英俊,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

  最让她心惊的是,这个男人她从未见过,但他看她的眼神,却带着一种明确的、审视的意味。

  “你有什么事吗?”沈清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受惊后的不悦和疑惑,暗中用力想挣脱,却发现对方的手像铁钳一样稳固。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快速而专业地扫过她全身,最后落在她紧紧攥着的、那个伪装成口红的迷你录音笔上。

  他的眼神微微一凝。

  “这个东西,”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没有任何温度,“能给我看看吗?”

  沈清越的大脑飞速旋转。否认?逃跑?都不可能。对方显然不是普通人。

  就在她几乎绝望,准备放弃录音笔强行脱身时,一个清淡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聿白,放开她。”

  沈清越猛地抬头。

  闻澈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侧门附近,正静静地看着他们。他身边站着那位画廊开幕时见过的儒雅男士。闻澈的神情依旧平静无波,仿佛眼前紧张的对峙只是一幕无关紧要的街景。

  被称为“聿白”的男人松开了手,退后半步,姿态却依旧保持着警惕,像一头随时准备扑击的猎豹。

  “闻先生。”沈清越下意识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后怕。

  闻澈的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和那支录音笔上停留了一秒,然后看向那个冷硬的男人。

  “一场误会。”闻澈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这位小姐是我一位朋友的学生,刚才在酒店自习,可能是被之前的意外吓到了。”

  那个叫聿白的男人再次看了沈清越一眼,眼神中的审视并未完全褪去,但明显收敛了敌意。

  他对着闻澈微一颔首,沉默地退到了更后面的阴影里,如同一个真正的影子。

  “没事了。”闻澈对沈清越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早点回学校吧。”

  他没有问录音笔,没有问她为什么在这里,更没有提及刚才酒店里发生的“意外”。

  他只是给了她一个离开的台阶。

  沈清越的心脏还在狂跳,但理智已经回笼。她紧紧攥着录音笔,低下头,哑声说:“谢谢您,闻先生。”

  然后,她不敢再多看那个叫聿白的男人一眼,转身快步穿过旋转门,汇入了门外街道的人流之中。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让她剧烈地喘息起来。

  酒店内,闻澈看着窗外她消失的方向,静默不语。

  身后的周聿白上前半步,低声开口,语气是全然的不赞同:“闻先生,她明显有问题。那支录音笔……”

  “我知道。”闻澈淡淡打断他,收回目光,看向大堂内依旧混乱的现场,眼神通透依旧,“傅家的事,与我们无关。”

  他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周聿白解释。

  “至于她……”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兴味,“一只试图在狼群里跳舞的羔羊罢了。看着就好,不必打扰。”

  闻澈转身,继续与身旁的友人低声交谈着离去。

  而逃离酒店的沈清越,在一个无人的巷角,终于支撑不住,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刀尖舔血。

  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到这个词的含义。

  她摊开手心,看着那支廉价的录音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