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月下之约-《民国:我的谍战无往不利》

  决战之夜,月黑,风高。

  浓厚的乌云如同泼洒的墨汁,将最后一丝星光都贪婪地吞噬殆尽。上海郊外,那座早已废弃的虹口道场,在无边的黑暗中,像一头沉默巨兽的骸骨,静静地矗立在荒野之上,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的气息。

  冷风卷着沙尘,呼啸着穿过破败的院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同无数亡魂在低语。

  唐楼孤身一人,走在这条通往宿命的道路上。

  他身上穿着一袭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那身形在夜风中显得有些单薄,甚至带着几分属于暮年老人的萧索。但他的脚步,却沉稳得如同丈量土地的界碑,每一步踏出,都仿佛与大地的脉搏重合,没有发出丝毫多余的声响。

  他的背上,背着那把陪伴了他大半生的古朴长弓。

  弓身早已被岁月磨砺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剩下一种沉淀了时光与鲜血的、深沉的暗色。

  他平静地走进了那座破败的、如同巨兽之口的道场大门。

  道场内,更是满目疮痍。断裂的廊柱,坍塌的屋檐,还有那被野草侵占的、曾经铺着光洁地板的演武场,无一不在诉说着此地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衰败。

  唐楼没有去观察这些,他那双早已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只是径直走到了演武场的正中央,那片唯一还算平整的空地之上,缓缓地,盘膝而坐。

  他将那把古朴的长弓从背后取下,没有搭箭,只是轻轻地,将其横放在了自己的双膝之上。然后,他缓缓闭上了双眼,整个人,如同一尊枯坐的老僧,在刹那之间,便与这片充满了死亡气息的萧瑟夜色,彻底融为了一体。

  古井无波。

  与此同时,在距离虹口道场足有数公里之遥的一处、毫不起眼的民房二楼。

  楚夜明正举着一架德制的高倍军用望远镜,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远处那片深沉的黑暗。

  他的身后,李三带着几名行动总队的绝对心腹,一个个全副武装,神情紧张到了极点。他们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握着枪的手,因为过度的用力而指节发白。

  “楚爷……”李三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变得有些干涩,“唐老先生他……他真的能行吗?”

  “那可是鬼冢龙一!是‘黑龙会’那群杀人不眨眼的疯狗里,最疯、最狠的一条!”

  楚夜明没有回头,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锁定在望远镜的视野之中,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闭嘴。”

  “我们的任务,是等待。”

  李三的心脏猛地一缩,立刻噤声,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他知道,当楚爷用这种语气说话时,就代表着,他已经进入了那种如同神魔般、绝对冷静的“阎王”状态。

  民房的角落里,另一名负责通讯的队员,正戴着耳机,紧张地监听着预设频道里的动静。

  “一组就位,目标区域无异常。”

  “二组就位,退路已封锁。”

  “狙击小组就位,风速三级,西北风,视野良好。”

  一条条简洁而又充满了肃杀之气的情报,不断地被汇总到这里。

  一张由死亡与阴谋编织而成的天罗地网,早已在这片荒野之上,悄然张开。

  它等待的,是那头最凶猛、也最自负的野兽,主动地,踏入陷阱。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空气,压抑得如同凝固的水银,让每一个人都几乎要窒息。

  虹口道场内,唐楼依旧静静地盘坐着,仿佛一尊早已与世隔绝的石像。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那心跳,沉稳,有力,没有因为即将到来的生死之战而有丝毫的加速。

  他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在紫禁城高高的宫墙之上,挽弓搭箭,射落那只惊扰了圣驾的飞鹰时,引来的满堂喝彩。

  想起了自己家破人亡,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孙女,在血与火中亡命奔逃时,那撕心裂肺的无尽悔恨。

  也想起了几天前,那个比自己孙女还要年轻几岁的男人,用一种平静到近乎于冷酷的语气,为他阐述那套堪称魔鬼的、绝对致命的战术时,自己心中那股被重新点燃的、名为“复仇”的火焰。

  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那口浊气,仿佛带走了他心中最后的一丝杂念,只剩下纯粹的、如同冰山般的绝对冷静。

  子时,已到。

  一阵如同鬼魅般的阴风,毫无征兆地,吹过了整个道场。

  那两扇本已锈死、紧紧关闭的巨大木门,竟是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中,无声地,缓缓向两侧滑开。

  一个高大的、散发着如同实质般的恐怖杀气的身影,缓缓地,从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武士服,脚下踩着一双古老的木屐,每一步踏出,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之上,沉闷,而又充满了令人窒愈的压迫感。

  他的手中,提着一把用白色绸布包裹着的、比普通太刀更长、也更宽的妖异长刀。

  他就是鬼冢龙一。

  他闲庭信步般地,踩着满地的碎石与枯草,一步一步,走到了盘膝而坐的唐楼面前。

  他那双如同野兽般、充满了暴虐与杀意的眼睛,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属于顶级猎手在审视猎物时的戏谑与残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气息衰败、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倒的枯瘦老者。

  两人相距十步,遥遥对峙。

  无形的杀气,在寂静的空气中,悍然碰撞!激起了一圈又一圈肉眼看不见的涟漪!

  最强的矛,与最强的盾(诱饵),终于相遇!

  大战,一触即发!

  远处的民房里,楚夜明通过望远镜,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一幕。他的心脏,也不受控制地,猛地一缩!

  鬼冢龙一缓缓地,缓缓地解开了包裹着刀身的白色绸布,露出了那把在整个日本都凶名赫赫的妖刀“村正”的真容。

  刀身在从乌云缝隙中透出的、微弱的月光下,反射出一种妖异的、仿佛由鲜血凝结而成的暗红色光芒。

  他缓缓地,将那把妖刀,从刀鞘中,一寸一寸地,拔了出来。

  清越的刀鸣,如同龙吟,在寂静的夜空中,久久回荡。

  “老家伙,报上名来。”

  鬼冢龙一用一种沙哑的、仿佛来自九幽地府的声音,缓缓开口。

  “我的刀,不斩无名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