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棋手落子,心海设局-《八重神子:今天必须拿下雷电将军》

  幽蓝色的珊瑚微光,在牢房的角落里投下我孤寂的影子。

  珊瑚宫心海的问题,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没有激起惊涛骇浪,却让水面下的一切暗流都开始显形。

  她看穿了我的伪装,或者说,她看穿了我伪装之下的真实目的。

  我缓缓抬起头,面具的孔洞对准了她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眸。

  沉默在蔓延,每一秒都像是在拉扯着一根紧绷的弦。

  终于,我嘶哑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刻意为之的冷漠与疏离,将她的问题,推向了一个更广阔,也更危险的境地。

  “现人神巫女大人,你的问题很有趣。”

  “但我想反问一句,如果稻妻这棵大树,已经从根部开始腐烂,那么刮骨疗毒,是否也算是一种『治病』?”

  我的话音落下,牢房内再次陷入了安静。

  心海脸上的微笑没有变化,但她的眼神却深邃了几分。她没有被我的话术绕进去,反而顺着我的逻辑,将棋子往前推了一步。

  “刮骨疗毒,自然是治病。但执刀者很重要。”她轻声说道,“若执刀者本身就是剧毒,那么这究竟是治疗,还是加速死亡?”

  “我很好奇,阁下这把刀,究竟想割掉谁的腐肉?是挑起战争的愚人众,是颁布眼狩令的幕府,还是……我们这些被逼无奈,只能揭竿而起的海只岛子民?”

  好一个珊瑚宫心海。

  她不仅没有回避问题,反而将一个更尖锐的选择题摆在了我的面前。

  我心中对她的评价又高了一层。八重神子那个女人,果然不会选择一个简单的对手。

  “我的刀,只斩『污秽』。”我避开了她的陷阱,用一个模糊却又立场鲜明的词语作答,“谁是污秽,刀锋便指向谁。”

  “一个听起来很公平的答案。”心海点了点头,似乎对我的回答并不意外。她向前走了两步,与我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那么,『绯影』阁下,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如何?”

  她叫出了我面具的名字。

  这名字,是八重神子给我的代号,除了她和我,理应无人知晓。

  心海能知道,只有一种可能——八重神子故意泄露给了她。

  这场棋局,从我踏上海只岛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有两个棋手在隔空对弈了。而我,就是那枚被推到棋盘中央的棋子。

  我的内心毫无波澜。棋子,也有棋子的用法。只要能达成目的,我不介意成为那枚搅动风云的棋子。

  “交易?”我重复了一遍。

  “对,交易。”心海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你说的『病源』,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祟神』残渣,确实是海只岛目前最大的困扰。它污染土地,侵蚀人心,甚至让我们的士兵在战斗中变得狂躁易怒。我们想了很多办法,都只能压制,无法根除。”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而你,阁下身上的力量,虽然充满了不祥,却与『祟神』同源而生。我相信,你能做到我们做不到的事情。解铃还须系铃人,不是吗?”

  “你想让我帮你清除『祟神』?”我问道。

  “不,不是帮我。”心海摇了摇头,纠正道,“是帮我们自己。这也是一个证明。向我证明,你这把刀,确实是在『刮骨疗毒』,而不是在散播新的瘟疫。”

  “我需要看到你的『疗效』。”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反问,“反抗军与幕府势同水火,我的面具代表鸣神大社。你就不怕,这是引狼入室?”

  “呵呵……”心海轻笑出声,“阁下若是幕府的走狗,就不会说出那句『雷电将军或许也是污秽的一部分』了。你是一个独立的第三方,一个拥有强大力量,且对稻妻现有秩序抱有敌意的执行者。对于海只岛而言,你是变数,是风险,但……也是机会。”

  她坦诚得可怕。

  这种坦诚,反而比任何阴谋诡计都更具说服力。

  “我的好处是什么?”我问道。

  “情报。”心海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可以为你提供『病源』最集中的地点情报,为你清除它们提供一切必要的便利。甚至,在你证明了你的价值之后,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关于愚人众在稻妻更深层的秘密。”

  “听起来很诱人。”我点了点头,“那么,第一个证明是什么?”

  心海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她知道,我上钩了。

  “在海只岛东侧,有一座废弃的神社。那里曾经是供奉海只大御神的地方,但在数百年前就已荒废。最近,那里的『祟神』气息变得异常浓郁,甚至形成了实质性的魔物,任何靠近的士兵都有去无回。我们的人束手无策。”

  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要求很简单,净化那里。让我看到,你的力量,可以凌驾于『祟神』之上。”

  “好,我答应你。”我站起身。

  “明智的选择。”心海侧过身,珊瑚构成的牢门无声地打开了。

  “你可以走了。关于那座神社的具体位置,会有人在外面告诉你。另外,你的武器,也会一并归还。”

  我迈步向外走去,在与她擦肩而过时,我停下了脚步。

  “心海大人。”我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棋盘之上,棋子也可以吃掉棋手。”

  心海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又放松下来。

  “我拭目以待。”她轻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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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出了阴冷的地牢,重新回到了珊瑚宫的地面。

  阳光有些刺眼,一个反抗军的士兵早已等候在此。他将我的佩刀还给了我,又递给我一张地图,简单交代了废弃神社的位置后,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全程没有与我对视。

  我握着刀柄,感受着那熟悉的冰冷触感,心中的杀意也随之沉淀下来。

  正当我准备动身前往任务地点时,两个身影拦住了我的去路。

  是五郎和神谷健司。

  五郎依旧是一脸的警惕和不善,他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锐利。

  “我不知道你和心海大人达成了什么协议,但你给我听好了。”五郎的声音低沉,充满了警告的意味,“在海只岛,最好收起你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如果你敢耍任何花样,或者对心海大人不利,我五郎的枪,第一个不答应!”

  对于他的威胁,我置若罔闻。

  我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了他身后的健司身上。

  健司的脸色比在地牢里时还要苍白,他的嘴唇在颤抖,那双曾经充满朝气的眼睛,此刻却布满了血丝和痛苦。

  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用目光穿透我的面具,看到我的灵魂。

  “你……”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干涩得厉害,“你到底是谁?”

  我没有回答。

  “回答我!”健司的情绪激动了起来,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我的衣领,却被五郎伸手拦住了。

  “健司!冷静点!”五郎喝道。

  “我怎么冷静!”健司甩开五郎的手,冲着我咆哮,“他杀了愚人众,救了我!他戴着鸣神大社的面具,却说雷电将军是污秽!他用的力量,让我感到恐惧,可他却没有伤害我们任何一个人!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他的质问,像一记记重拳,砸在我的心上。

  我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挣扎与煎熬。

  那个只属于我们两人的秘密,那个他以为早已死在三年前大火中的名字,此刻正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的心里。

  他看着我,眼中充满了哀求。

  他希望我给他一个答案,哪怕是否定,也好过现在这种无尽的猜测和折磨。

  但我不能。

  我不能承认,也不能否认。

  神谷哲也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绯影。

  我缓缓抬起手,摘下了腰间的另一个面具——那个在战斗中被我捏碎了一角的鬼面。

  我将它递到健司面前。

  他看着那个熟悉的面具,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个面具……”他喃喃自语,“三年前,你送给我的那个……”

  “三年前神谷家的火,烧掉的不仅仅是房屋,还有人的天真。”

  我终于开口了,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活下去,比知道真相更重要。”

  说完这句话,我不再看他,转身,迈步离去。

  我的身后,传来了健司压抑的呜咽声。

  我没有回头。

  这条路,从我戴上绯影面具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只能一个人走下去。

  健司,我的弟弟,忘了我吧。

  然后,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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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离开后,珊瑚宫的一处回廊上,五郎看着失魂落魄的神谷健司,眉头紧锁。

  “心海大人,您真的要相信那种来历不明的家伙吗?他太危险了,健司现在这个样子,就是被他影响的!”五郎对着身边不知何时出现的心海说道。

  心海的目光,正投向我离去的方向,眼神幽深。

  “五郎,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她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一个问题。

  “一个疯子!”五郎毫不犹豫地回答,“一个实力强大,行事毫无逻辑,敌我不明的疯子!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无异于与虎谋皮!”

  “是吗?”心海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五郎,脸上带着一丝浅笑,“我倒不这么认为。”

  “他看似疯狂,但每一步都踩在关键的点上。他激怒你,是为了试探反抗军的底线。他对我坦白对雷电将军的看法,是为了划清界限,为自己塑造一个可以被我们接纳的第三方身份。”

  “他对健司说的那番话,看似无情,实则是在保护他,让他远离自己这个危险的漩涡。”

  心海的分析,让五郎愣住了。

  “他是一把双刃剑,五郎。”心海轻声说,“用得好,可以斩断我们身上的枷锁。用不好,也会伤到我们自己。”

  “我需要你盯紧他。”

  五郎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是!我绝不会让他有机会伤害到您和海只岛!”

  “不。”心海摇了摇头,“我不是让你作为敌人去监视他。”

  她顿了顿,用一种郑重的语气说道。

  “我是让你作为……一个潜在的盟友来观察他。去看看,他这把刀,究竟能为稻妻,刮掉多少腐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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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地图的指引,我穿过了大半个海只岛。

  越是靠近东侧,空气中那股甜腻又令人作呕的『祟神』气息就越是浓郁。

  这里的土地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紫黑色,草木枯萎,连山石都仿佛被侵蚀得失去了棱角。

  终于,一座破败的神社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神社的主体建筑已经坍塌了大半,只剩下几根腐朽的梁柱歪斜地支撑着。鸟居上爬满了紫色的藤蔓,石灯笼倒在地上,碎成几块。

  整个神社,都笼罩在一股肉眼可见的紫色瘴气之中。

  浓郁到令人窒息的『病源』气息,从神社深处传来。

  我能感觉到,体内的那股力量,正在因为这股同源的气息而蠢蠢欲动,发出兴奋的嘶鸣。

  我握紧了刀柄,压制住这股冲动,迈步走进了鸟居。

  然而,就在我踏入神社范围的一瞬间,我的脚步停住了。

  在那些浓郁到化不开的『祟神』气息之中,我还察觉到了另一股微弱,但却无比熟悉的力量波动。

  那是属于冬日国度的气息。

  愚人众。

  我的嘴角,在面具之下,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所谓的『证明』,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陷-阱。

  或者说,是一场更加复杂的棋局。

  珊瑚宫心海,你究竟是想借我的刀,去杀愚人众的人?

  还是想让愚人众,来试试我这把刀的成色?

  一石二鸟吗?

  真是有趣。